“所以,我该说些什么?”
安士白本以为修女会拉他到忏悔室中去,但对方只是随便找了个角落。没有隔着忏悔室的小窗户,安士白居然还有些不太适应,虽然他以前去教堂被修女拉进去的时候,穿过那扇小窗户进入修女身体的也并不是什么忏悔的话。
“什么都可以,先生,您想说什么都行,今天的天气,您现在的心情,一切都可以。”修女微笑着说着,同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本笔记本。
“这是干什么?”
“记录,每一位来教堂寻求帮助的人,我们都会记下这内容。”修女耐心地解释道,随着她翻开笔记本的动作,安士白注意到这是一本全新的笔记本。
“你们就不怕这上面记载的肮脏内容被别人看到?”
“不会这样的,每一本笔记本都会被锁在单独的柜子里,而且其中的内容也不肮脏。”修女似乎对安士白的话有些不满,她下意识地嘟起了嘴,但安士白对这么可爱的表情仅仅是翻了翻白眼。
我早就过了对“可爱”心动的年纪了。
安士白心里这样想着。
“圣斐理伯,这个名字还有让人怀念呢,你知道他是谁吗,修女?”
“听从天帝召唤之人,先生,一位圣徒。”修女回答道,但她的眼中并没有多少虔诚,安士白也不指望一位因为工资和兴趣才来到修女的普通人有多少虔诚。
“圣徒?没错,按照无情的天帝的标准,斐理伯的确是一位圣徒,但他那可怜的父亲肯定不这么认为,除非他的尸骨会自己给自己挖个坟墓。”安士白冷笑一声:“你看,修女,天帝就是这样,他用法术蛊惑人心,受法术蛊惑之人还自以为得到救赎。”
听了安士白的话,修女有些犹豫,恶魔大公一眼就能看出人类的情绪,他大度地摆了摆手,示意对方有话直说。
“那个,先生,您似乎,对宗教并不是很满意,是吗?”
“不满意?这个词也太含蓄了,你可以直接说‘讨厌’。”
“不,先生,如果您讨厌宗教的话,就不会了解这些知识了。”修女颇有自信地说着,但安士白却不屑的笑了。
“修女,别自以为自己很了解我。”在修女低下头做记录时,安士白的瞳色变成了血红色,这是恶魔的瞳孔,一般人类只要和恶魔对视超过两秒钟就会疯掉,就连低头的修女也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等她抬起头来时,安士白已经收敛了神色,他皱着眉头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丢给了修女。
“别用那本地摊上买的一块钱一本的东西记录我说的话,用这个。”
安士白丢过去的东西是一本漆黑的笔记本,它被厚重的皮革包围着,笔记本的对角线位置还被铁链所束缚,但尽管如此,笔记本的开合完全不受任何影响,而且重量也很轻。
“我提前告诉你,修女,如果除你以外的人打开这笔记本,路西法就会取走他的性命;如果你未经我的允许将它给别人看,萨麦尔就会对你降下惩罚。”
“呃,好,好的...”修女有些迷茫地接过了笔记本,安士白并不在意她是否听进去了自己的话。
“先生,您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虽然我作为修女不该说这些,但旧约里的天帝确实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这是因为,在那时,天帝还不是天帝,他只是神明中的一员,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他也是‘大众’罢了。”
“欸,好像,好像没有书会记载这些。”
“知道为什么天帝的形象在现在人类的心目中如此伟岸吗?”安士白问道,他的目光忍不住看向随着修女摇头而摆动的某个部位。
“天帝让信徒写作经书,用经书控制更多人类,千百年如此。”
“那,那恶魔们呢,恶魔们就没有自己的书籍吗?”
“当然有了,修女,你不是研究生吗,这点儿历史会不知道?”
“其实我是理科生啦...”
“在中世纪,魔经一度与经书分庭抗礼,大量女巫和男巫通过魔经宣言恶魔,于是天帝再一次违反诺言,控制人类大肆捕杀巫师,烧毁魔经,经过几百年的迫害,所有和恶魔有关的事物几乎全被抹去了。”安士白有些惆怅地回想着过去,他对于这一段历史记忆犹新,身为欲望恶魔的他经常被女巫们召唤,往往一降临人世时身边就会围着七八个穿着“独特”的目光狂热的女巫。
“我讨厌火刑,”安士白补充道:“这该死的刑罚毁了我最大的消遣,毕竟那是白白送上门的好事。”
“那魔经就永远失传了吗,好可惜...”修女忍不住叹息。
“可惜,你在说什么呢,想想你的身份!”安士白提醒道。
“我并不是什么信徒,只是一个普通的研究生罢了,我的确觉得很可惜。”修女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安士白随即意识到,这是由于自己的“欲望光环”才引得修女说出了内心最直接的欲望。
“想知道吗?”安士白将自己的脸凑近了过去,他脸上挂着微笑,如果是在酒吧,他这样可以拿下那里的任何一个女人或男人。
修女的目光变得有些迷离,她喘着气,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么好!”安士白像是知道了某种有趣的事情一般鼓起掌来:“教堂里的修女想知道恶魔们的历史,很棒,很棒!”
这时候修女才猛然回过神来,她有些惊慌地看着安士白,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修女,告诉我你的名字。”
“欸,有,有必要吗?”
“当然了!”安士白开心地笑了:“魔经旧约在百年前就已被毁灭,你现在可是新约的记录者,保管好这笔记本,它或许能在将来的某一天免你一死,至少也能确保你不会进入路西法的烈狱火炉里受罪。”
“啊,好,好吧,我叫楚朵。”
“好的,楚朵修女。”安士白笑着拿回笔记本,他伸出大拇指,轻轻地在笔记本的扉页划过,“楚朵”二字就被镌刻了进去。
“这,这是什么魔术吗?”楚朵在拿回笔记本后忍不住问道。
“别管这些了,修女,来吧,听好第一章的故事!”
“先生,您...”
“别叫我先生,以你们的社会规则来看,我的年龄可比你小。”
“欸,是,是这样吗?”
“当然了,你可以叫我安士白。”
“那,那好吧,安士白,您,你,你现在看上去好多了...”
“是吗?”听到这话,安士白心中泛起了一丝奇怪的感受,脸上的笑容也淡了许多。
“啊,不,对不起,我也不清楚,只是有这样的感觉。”
换做平时,人类如果擅自揣测安士白的内心,他早就毫不犹豫地将对方杀死了,而且即使是现在他也有这冲动,但面前的这位毕竟是自己刚刚选中的记录者,他思考了一会儿后,决定将这份处刑留到以后。
“也许是几百年我都没机会讲出这段历史了吧,来,楚朵记录者,拿起你的笔,安静地,不要思考地,聆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