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蚕食着黑夜。
海洋像是监狱的墙壁一样,将我和海德拉囚禁在这座孤岛上。
不仅仅是我的战鬼号。我和海德拉划到海边的那艘小船也被背叛者回收了。从白天想到晚上,我还是没想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被人背叛。
作为船长,我自认为没有干什么有损船员们利益的行为。劫掠来的财富,大部分我都会分给部下们,自己只留下一成左右的财富。在我的手下办事,船员们从来没有吃不饱穿不暖过。在同行里头,我手下的船员们过得不可谓不滋润。
所以背叛我的动机,绝不是因为“吃不饱穿不暖”,而是因为别的理由。
到底是为什么呢?引起那帮不知好歹的兔崽子背叛我的理由。是有其他的海盗王介入,在我的船只上安插了卧底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该死原因?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我追回我的战鬼号之前恐怕不会有结果的吧。
“找到你了。”
海德拉从塔顶的天窗探出头来,而后抓住房顶的边缘,爬到了我的身边。
“居然会一个人待在这种不可名状的建筑顶端,看来你的内心正渴望着什么。这种事情说出来就好了。”
这座占星塔,因为其主人的恶趣味,塔顶被造成了一个很搞事的形状,非常的少儿不宜。如果去在意这玩意儿,光是看到它就会让人觉得神志混乱,更别提走进这座塔了。
“闭嘴,你不也爬上来了?”
“因为这座塔里除了楼梯间几乎没有能躺下休息的地方,太过杂乱了。而且……高处的视野会比较开阔。”
“那不就对了。”
这座占星塔是巫师的老巢,里面堆满了许多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的瓶瓶罐罐。拜此所赐,我只能跑到塔顶这种地方来躺着休息。
尽管这座塔楼屋顶的形状导致整座塔楼看上去十分不堪,但是从这个位置能够看到的风景,却是整座孤岛上最好的。
四面都是一望无际的海洋。海浪在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零零碎碎的光点,像是洒了一盘银沙,一闪一闪亮晶晶。高处的气流也让人神清气爽,我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就算是在战鬼号上,一旦觉得心情惆怅,我也经常爬到桅杆上吹风。只要让风儿拂过面庞,感觉心中的很多躁动都会被吹走。
“这时候如果有酒就好了。”
可是我在想屁吃。
别说是酒……因为被困在这这座孤岛上,就连晚饭我也还没吃。
“你饿了吗?”海德拉问我。
听起来似乎是在关心我的样子。
“用不着你关心。”
我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了。如果明天早上占星塔的主人还没回来,那我再去考虑食物和淡水的事情。
“为什么你总是一个人呢?”
即使我闭上了眼睛,海德拉的声音依然会传进耳朵。
不是很想理她。
“你总会刻意跟别人保持距离。”
“没有老板会去跟自己的手下亲近。”
说到底只是利益共同体的关系。没必要让那些眼睛里只有财富和女人的臭虫知道太多关于我的事情,那对我来说没好处。
我只需要在这帮臭虫面前扮演一个“杀人如麻、实力强劲”的海盗头子就行了,对我来说这样更有利于活得长久。
“可我不是你的手下啊,我们并不是那种的关系。”
“你不是我的手下,但你是我的物品。是老子从遗迹里找到的财富。”我回她。
“真是浅薄的想法呢,贱民。”
贱民……
记得刚找到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称呼我的。
而且她还提到过什么“父王”,或许才很久很久的过去,这个少女曾是某国的公主。
高高在上的公主啊,跟我这种出生连平民都算不上的野人比还真是天差地别。越是如此,我越是难以对之抱有亲近感。
上一个和我关系特别好的,已经死了很久很久了。坟头草说不定连墓碑都挡住了。
“我不懂那么多花里胡哨的高尚情趣,你爱怎么想是你的自由。别打扰老子睡觉。”
我翻过身,背对着海德拉。
“在这个上面睡觉,你不怕半夜摔下去吗?这个高度,你应该会摔得粉身碎骨。”
在桅杆上、树枝上睡觉的事情我早干过无数次,不过是在塔顶睡一晚上,对我来说这样做的难度就跟喝水一样。
“你烦不烦啊?又想被丢进锅里炖了?”
“我是在为你的安全着想。如果你摔死了,你就不能带我去穹顶了。”
这个家伙真是有完没完?
“我死了你找别人带你去不就完了?”
“不行,必须得你带我去。”
“何必呢?”
我的耐心在一点点被削减。
“我会答应带你去穹顶,只不过是因为你开出的报酬让我觉得满意,所以才答应你试试看。但我既不是你的仆人,也不是什么关系很好的人。只要我不想,这场交易随时都可能会终止。再说,我也一把年纪,二十六了。干海盗这行干了十年还没嗝屁真是运气好,鬼知道哪天就被火枪给一颗子弹打死了。老子也不是非要解除诅咒变回男人不可,对于那些能够勾引男人的妖艳贱货,就算是从前我也并非兴趣浓厚。如果什么时候你惹得本大爷实在不高兴了,就算是这个世界毁灭,老子也一点不在乎。大不了整个世界一起下地狱。”
说完这些,从刚才开始一直啰嗦个没停的她终于沉默了,也不枉我费这一番口舌。
确保双耳清静,我继续我的睡眠。即便因为过去的习惯问题睡得很浅,但是安静的环境对休息来说是非常有必要的。
至于海德拉,我没有管她。她爱咋样就咋样。
于是这一晚,就这样风平浪静地度过了。
◆
这是……八年前的事。那时候,我还没有成为海盗王,只是十三海盗王之一乌莉莉·姆达手下的一个精英战士而已。
“那就让我们决一死战吧,如果你想要打败杰克的话。”
那个女人这样说了。
我的偷听被她发现了。
隔着酒馆的墙壁,我听见了关于未被人探索的史前遗迹的情报。我杀心正起,乌莉莉就发现了在酒馆外贴墙偷听的我。
“你很干脆啊,船长。”
“这一战无可避免。从你上我的船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知道你是为了寻求向杰克报仇的机会才加入我麾下的。在十三海盗王里,我是和杰克联系最为密切的。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你才会成为我的部下等待机会吧。”
她说得没错。
杰克杀死了我的义妹,杀死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就算义妹死前跟我说“不要紧,哥哥别去报仇……要好好活下去”,我也没法原谅那个混账。
“既然你知道了还放我上船,看来你是嫌命长了。”我从腰间拔剑,做好了和乌莉莉决一死战的准备。
被发现了,那就无路可逃了。
除了在此处弑杀乌莉莉,取代她的船长之位,别无它法。
“当然,从最开始我就知道,这一天不可避免。说实话,我也想让自己更长命点,但这是杰克的命令。”乌莉莉长叹一口气。
“杰克的命令?什么意思?”
是他让乌莉莉放我上船的?
“不好意思,说得有些多了。有些东西,你没有必要知道。无须问为什么,这就是我们不可避免的宿命。”
说着,乌莉莉也拔出她的锯齿剑。风一吹,她的长发在夜空中飞舞。金色的卷曲发丝上反射着银色的月光。再加上她那像是十二三岁女孩一样的小身板,看上去有几分弱不禁风。
然而锯齿剑的寒芒还有她脸上自信的微笑,依然给我非常大的压力。
她是十三海盗王之一。我不知道她的实力究竟怎样,就算见过她的战斗,也不知道她的上限如何。如果她的实力和杰克相当,那今晚我必然命丧于此。
“别露出那种表情呀,皱着眉头可是没法享受战斗乐趣的。”说着,她毫无征兆地突向了我。我横刀一架,将她的突刺向我的侧面拨开。
这一招……还是她教给我的。
“不错不错,有长进。看来这两年对你的教导没有白费。毕竟你本只有一身蛮力,不会技巧的话,在杰克的面前可撑不住多久。”
在被挡下攻击后,她凭着身材矮小,回身对我的下盘发动下段扫击。我因为个头很大,这种攻击防守起来会很吃力,只好选择躲避。她的攻击非常快,即使我的反应已经很及时,皮肉上还是能感觉到被她的刃尖划破。
“别大意哦。虽然我没有杰克那么变态强,可我也是十三海盗王之一,‘嗜血齿鲨’的拥有者。而且你的血液,刚才已经被它舔到了哦。”
转眼间,乌莉莉手中的锯齿剑变得鲜红,甚至发出了怪异的笑声。
“尽情地嘶吼吧,我亲爱的齿鲨。说不定,这是我们最后一晚的狂啸了。”
当我反应过来时,那把锯齿剑已经突到了我的眼前。
◆
睁开眼醒来,天已经蒙蒙亮了。
身上没盖东西,大早上的温度还是有些冰凉。都说不盖被子睡觉会感冒,可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感过冒。只是看着别人打喷嚏流鼻涕,自己顶多觉得有点冷,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醒啦?睡够了?”
一扭头,发现海德拉还坐在昨晚她坐的那个位置。好像她就在这儿静静地坐了一整夜,一动不动,就等着我醒来。
“睡觉是永远都不嫌够的。”
我在屋顶上坐起,活动了一下睡僵的脖子,后颈发出嘎吱嘎吱的悲鸣。
“你不用睡觉的?”我问她。
“我会睡得很沉,怕掉下去。”
“反正你掉下去也不会死吧?”
“不会死,但是会疼。”
也就这一点,我觉得这是和她唯一能够产生的共鸣。
我不会感冒,但是会觉得冷。身上受了刀伤剑伤等非致命伤,我还是可以快速愈合,但只要被砍了,在痛觉层面并不会得到命运眷顾,该痛还是得痛,痛得几乎要晕过去。她也是如此。一个有着强大生命力的史前怪物,在死亡之前会不断被痛苦威胁或折磨。
“走吧。”
“去哪?”
“既然摔地上会觉得疼,那你肚子饿了也总该会觉得不舒服吧。”
从昨天被丢在这里开始到现在,我和海德拉滴水未进,啥玩意儿也没吃。在这座占星塔的主人从外面归来之前,我们必须得解决一下饮食的问题。
◆
淡水的问题不用担心,在占星塔的下方有一口井,只要拿桶子打水就可以了。
接下来的问题是——吃什么?
我的第一想法是下海去抓鱼,而下海抓鱼的话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我必须再次穿过充满陷阱机关的丛林到达海边。就算我身体机能再怎么强健,想要通过这种地方也非毫无风险。万一有个不小心,可能真就交代在这座岛上了。
但是如果不冲出这片丛林去到海边,又没有办法找到吃的。在这座岛屿上,椰子树基本是长在外圈的海滩附近。内圈找不到能吃的东西。塔里面除了地下的那摊破铜烂铁,就是一些装着花花绿绿的药水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的瓶瓶罐罐。
“要过去了。”
“能别再拎我的后背了吗?”
就在我打算去拎海德拉后背上的衣物时,她缩了缩身子,从我的手边躲开。
“不然呢?想像腰鼓一样被我抱着?”
“你除了这些不优雅的姿势以外脑子里就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吗,贱民。这样子等你身上的诅咒解除以后可是会不受女孩欢迎的。”
“我生来是个野人,不懂那么多花里胡哨的。”
我不是很懂这些贵族女孩为何总要执着于“优雅”。过去海上绑架过一个贵族少女。她在得知自己要被卖给奴隶商后,竟然开始绝食。我让手下们用身体威胁她后,她也不愿意吃东西。我一怒之下让整艘船的部下轮流下去伺候她,结果她还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就算被迫坐着下贱的事情也要尽可能保持优雅美观的体姿与面部表情,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来,完全没有要低头服输的意思,还搞得我那些手下们觉得不愉快。
“背我。”海德拉绕道我的身后,拍了拍我的后背。
“我讨厌把后背交给别人。”
“你大可放心把后背交给我。”
“无关理性上的逻辑,我只是单纯讨厌这样做。”
对于我们这些与战斗脱不开干系的人来说,把后背交给别人就代表着信任。
也代表着遭人背叛的可能性。“相互信任”这种美梦,可是会让人放松警惕心的。
“贱民,把我背在后面。”
“但是……我拒绝。”
我不顾海德拉的反抗,伸手抓住她后背的衣物,把她像拎竹鼠一样拎在手中后,拔腿开始穿越岛屿的密林。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挫折才让你的内心这样扭曲?”
我没理她。这种话本就没有回应的必要。
就和进来的时候一样,丛林里的陷阱机关依旧密集得令人发指,完全没有可以喘息空间。
抓住树枝,向上翻腾。在被细线绊到后,又抓住树干晃了一圈再弹出去,躲避着树丛中飞出的暗箭。
“熟练得让人心疼。”海德拉又说了这句话。
“老子用不着你来心疼!”我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我到底在想什么呢?这种无聊的感言明明我不用搭理,搞得我还像个傻瓜一样!
然而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只听见一声火药爆炸的声音,我感受到有什么东西穿透了我腹部的肌肉,打进了我的腹腔,在里面翻滚着。
啧……
果然还是受伤了。
如果没必要,这座岛以后我是真的不想再来了。
咬牙忍着疼痛,最终冲出了这片丛林。我把海德拉丢在地上,而后瘫坐在沙滩上。
解开上衣的衬衫查看腹部的伤口,那里已经就快要愈合了。
可是……那颗子弹还在我的体内。
这就是我为什么讨厌这个新时代……火枪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恶意的发明,我甚至有种被科研者针对的感觉。
我从肩带上抽出上边的一把小匕首,刺进了腹部的伤口,防止它完全愈合。
然后……将伤口扩大。
如果有麻药的话该多好,我这么想着。就像医生们做外科手术那样,让病人的疼痛减少。
为了应对这种中弹的状况,在战鬼号上我其实储存有麻药的,然而我的船被偷走了!
眼下只能咬牙硬上了。
握住匕首的握柄,撕裂伤口,而后抽出匕首,血像泉水一样从伤口涌出。
然后是……把子弹找到,取出来。
我把手伸进伤口中,寻找着那颗子弹的位置。因为剧烈的疼痛,视线黑了一大片,几乎就要晕过去了。
“贱民,你在做什么?”
隐隐的能够听到海德拉的声音,但是我根本没有这个闲暇去回应她的提问。
鲜血将我的衬衫染成一片红,看起来就像是个快死的人一样。
就在我意识开始模糊之际,我感觉我的手被谁抓住了。
啊……是谁。
好像是海德拉……
“别这样,我知道这样很痛苦。让我来吧。虽然在抵达穹顶之前我不能暴露我的力量,但只是这点程度的话……完全没问题。
她用比我还要大的力气拿开了我那只血淋淋的手,而后把她的手放在了我的伤口上。
疼痛……减轻了。
而且是大幅度的。
我的意识恢复了一些,理智也渐渐的被从脑外拉回。
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海德拉已经取出了那颗铁弹丸,而我腹部的伤口也已经愈合了。
看着她手中的弹丸,我发出一声苦笑。
“你可真好用。”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说‘谢谢’吗?连一点感恩之心也没有,真不愧是贱民。”
稍微有点没想到……我被她救了——不,虽然那种伤口本就要不了我的命,毕竟体质特殊。不过……她帮了我一个大忙倒是真的。
“欠你一次。”
“那你先跟我道谢。”
“老子都说了欠你一次了!”
我扣好上衣的扣子,从地上起身。
“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来找我,除了‘去穹顶’这件事。”
话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比起口头上的感谢,干我们这行的更在乎实际上的回报。而对我来说,这也算是一种原则性的东西了。
“那就……把你的后背交给我吧。”
听到她的要求,我转过头,与她视线相交。
她是认真的?又或者只是不希望被我拎着跑,所以才提出这种要求?
“海盗的背后可没有金银珠宝,跟童话不一样,现实里都是一贫如洗。”
“把后背交给我。”
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
算了……不跟她纠结了。没完没了的。
“老子摸鱼去了。”
我不再理她,踏入海中,去寻找能够作为食物的鱼肉。
◆
附近的鱼不是很多,抓够管饱的量还是费了很多劲。
在那之后,我在海边就近找一棵树扒光了所有枝干拿来当柴火使。柴火堆好后,海德拉张嘴喷火,把柴火给点着。
“你是巫师?还是魔法师?”
“都不算。我天生就会这些。”
我用湿树枝插着鱼,靠在火边烧烤。而海德拉则直接捏着生鱼的尾巴,张嘴一口吞下去了,场面不堪入目。
“多谢款待,嗝~”
在连续生吞了好几条鱼以后,海德拉一本满足地坐在沙滩上。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她比较好。
鱼鳞也不去,鱼骨也不剃。这玩意儿真能吃?
“贱民,讲个饭后故事给我听。”
“不讲,老子不会。”
“为什么你会中性别逆转的诅咒啊?”
“因为不小心中了陷阱。”
“为什么会中陷阱啊?”
“因为要夺得遗迹的宝藏。”
“为什么要夺得遗迹的宝藏啊?”
“因为老子要为义妹报仇。”
“为什么要为义妹报仇啊?”
不得不说,这海德拉话是真的多。她太啰嗦了,整得我有些心疲力竭。
我斜眼看了下她。她的眼睛并非充满好奇心的炯炯有神。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语气也依然毫无生气,感觉不到语气变化和情感变化。
如此面无表情的少女,心里想的都是些什么呢?反正内心活动一定非常活跃,不然又怎会如此话多。
“妈的,老子服了你了。既然你这么想听,老子就勉为其难地跟你讲讲。”
不过都是些无聊的往事罢了。
只见海德拉在我面前正襟危坐,为了让自己表现起来认真点,她还整了整她身上歪掉的睡裙——没错,她到现在身上还穿着之前在棺材里就一直穿着的那条薄睡裙。
“说吧,我会一字一句好好听着的。”
真是奇怪的爱好……若不是看在她今天帮我取了子弹的份上,这种事我压根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我的全名叫加尔托什·利维坦尼斯,这一点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利维坦尼斯一家,都有着一种奇怪的血统,说是什么古老的深渊之民血统。只要是纯血种,那必定是天生怪力,伤口的恢复力惊人,甚至还能够夜视……听说其它的人类在夜晚没有光就会完全看不见东西,但我们家的人能看见。”
为了延续纯正的血统,家里一直是族内通婚的。而我的亲生姐姐,其实就是我的未婚妻。不过只要说了纯血种就行了,具体的事情我实在懒得说。因为在接触人类文明世界后,知晓了伦理道德我才懂得我们家那个繁衍方式有多么糟糕。
在我的印象里,我姐姐她是个很好的人。如果我不知道那些伦理道德,我还是很乐意和她一直在一起的。
“在七岁之前,我一直跟家人们生活在深山野林,不跟外人打交道。大家住在一个简单的小山洞里,在山野里捕猎为生。”
当然,捕猎目标并不只有动物。包括过路的人类也在我们家的捕猎范围内。
“直到有一天……一伙黑衣服的神秘人把他们都杀光了。就算我们一族有着强大的恢复能力也没用。那伙黑衣人射出的银色箭矢有些奇怪,整根都是银色的。家人们被他们用那种箭矢射成了刺猬,毫无反抗之力。而我因为外出没有留在山洞里才躲过一劫。我到现在还有印象,那些黑衣人有很多胸前都挂着十字吊坠,恐怕是教会的人吧。为了维护他们的教条与信仰,将生活在深山的我们家给屠杀殆尽了。”
“真是悲惨的身世呢。”
“也就这样吧。”
那个时候,我脑子里只知道自己该逃。至于能逃到哪里去,完全没有头绪。之所以逃也并非因为恐惧,只是那时的我明确知道自己和他们打是打不过的。如果想要去安葬家人们,很可能会被埋伏,所以很果断地离开了那个地方。
“也不知道跑了几天,后来我晕倒在大路上。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一户人家给捡走了。他们家有个女儿,比我小两岁,叫尼娅·布鲁克。她和我一样,也是一头红发。我们看起来就像真的一家人一样。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成了他们家的一员,成为了加尔托什·布鲁克。这户人家是做生意买卖的,家境还算不错。托他们的服,我接触了人类文明,也懂了很多东西,也包括法律。”
法律是维持人类社会的基本,如果没有法律,大型的城镇根本无法维持,文明更没法发展。
然而即使知道了在人类文明世界生存需要遵守法律,我还是为了新的家人违反了法律。
“在我十六岁那一年,我妹妹也十四岁了。她真的是个大美人,非常非常地可爱。她开玩笑说以后长大了要嫁给我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有点心动。然而就在这一年,我的义妹被当地领主家的花花公子看上了,那个蠢货想调戏我妹,我就把他打了一顿。就为这事,那个蠢货叫人来报复。养父养母都遭了毒手。而我则趁着深夜潜入领主家的府邸,把他家那个独生子给杀了,以免那个疯子去动我妹。因为这事,原来的城市我待不下去了,就跟妹妹连夜逃到了更远的港口城市躲避追捕,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幸运的是,领主的人并没有追查过来。于是我和义妹在新的城市里平安生活了两个月。
而两个月之后,改变我人生轨迹的事情发生了。
“之后杰克那个家伙突然出现了……那个王八蛋不由分说要了我妹妹的命。在把愤怒的我打趴以后,只留下一句话,说让我去找他报仇,而后转身就走了。没有其他任何解释。”
就像个疯子一样。不图财,也不图色。杀了人以后就转身离去,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而我的脑海中,也仅剩下无尽的愤怒。
“在后来我打听到,那个人是十三海盗王之一的杰克·艾泽尔,还打听到了和他较好的一位海盗王叫乌莉莉·姆达。我在海外的一座法外中立岛屿上找到了她,然后加入了她的海盗船。潜伏着,等待着复仇的机会。最后我得知到了一个史前遗迹的情报,就干掉了乌莉莉,夺取了她的十三海盗王席位。之后就是去那个遗迹里面,中了这该死的诅咒,再是找到我身上现在背着的这把剑,去打败了杰克·艾泽尔。在十八岁的那一年,完成了复仇。再后来就没什么了……成为了海盗王以后,就是每天在海上游荡,打打劫,抢点东西,勉强维持下生活这样子。偶尔有了史前遗迹的情报就去看看。无论是被探索过的还是没被探索过的都去瞅瞅,看看能否找到解除身上诅咒的办法。”
“所以你现在找到了。”海德拉说道。
是的,现在找着了。
海德拉她拥有解除这个诅咒的能力,之前也给我示范过了,让我体验了十秒不到的强壮男性身体。正应了艾隆岛占星塔的主人告诉我的那句话“要用史前力量来对付史前力量!”。
本来啊,找到了能够解除诅咒的方法我应该高兴才是,然而如今事情才没有那么简单。
只要稍微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天空中那颗闪耀的赤色死兆星。我把海德拉从棺材里唤醒,并不仅仅是我解除身上诅咒这么简单的事情。
“这个世界真的会毁灭吗?”我问她。
突然告诉我,那颗死兆星的出现意味着这个世界要毁灭了。可是现实呢?既没有发生灾变也没有发生战争,反而让我觉得现在就是太平盛世,跟毁灭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反倒是我的船被人抢走了,让我觉得非常难受。
“会的,如果我没能及时抵达穹顶,整个世界都会被洪水淹没。”
即使听起来没有任何语气波动,她的话在我听来却是那样地斩钉截铁,不容动摇。
可是现在我的船已经被抢了……总不能从这里游到穹顶去。我体力再好也不带这么玩的,这距离光是坐船就得坐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
只能是暂时在这座岛上待着,等着占星塔的主人从外面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