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玛尔兰，传说中的雾海。
自航海时代开启后，这块神秘海域被人发现。此处终年迷雾缭绕，就连台风也无法将这里的雾气吹散。
曾有无数海盗或是探险家来访此地，可据说进入雾海之中的船只，从来都是有去无回。没有谁能够从里面活着出来。
杀人的雾海，圣玛尔兰。这里已然成为探险家们的墓地。
如果说那把呼风唤雨之剑阿马尔塞藏在这种鬼地方，我还真敢信。
海德拉总说她要避开穹顶的观察，所以在露天场所不能暴露自己的力量，很多魔法术式不可以使用，所以战斗方面只能摸鱼划水。
既然穹顶在监视着这个世界，那这片迷雾之海，倒真是一个避开众神耳目的好地方。
“能在这里大展身手吗？这片雾海能够给你提供掩护吧。”我开玩笑般地问我身边的海德拉。
“这个浓度的雾海，确实可以解放一部分的力量。”
“那如果发生战斗的话，你可就别划水了。”
“视情况而定。”
“伤心。”
离开新月湾之后又过了大半个月，我们才来到这片迷雾海域。
圣玛尔兰位于瑞恩帝国和苏尔教国之间的大洋中。隔着老远，我们就可以看到大片的迷雾，完全看不清里面的东西。若是进去了，就算是我恐怕也会变成瞎子。
到了这种时候，我倒是有一点怀念卡恩了。如果她还在这艘船上，那我们应该可以保证战鬼号附近的迷雾可以用魔法驱散。
毕竟这片雾海本身，恐怕也是属于魔法的范畴吧。
我将装着杰克白骨的麻袋挂在了肩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船长，你真的要进这片雾海？”
回过头去，发现有几名船员找我来了。不用继续谈下去都知道，他们是来劝我回头的。
“怕了？”
“这谁不怕啊！百年来从未听说过有人进去还能活着出来的！”
“咱们就是第一个……也不对，咱们是第二个。”
在我们之前，还有一个人进去过这片雾海才对。
卡恩说过，阿马尔塞是杰克从深渊之底带回来的。如果狂信圣女提供给我的情报属实，那在我们之前，杰克应该进入过这片海域。
不过安达丽娜她为什么会知晓这项情报，我也觉得奇怪。以杰克所拥有未来视的能力，他不可能没注意到自己的行踪暴露。在这一前提之下，安达丽娜为我提供的情报反倒可疑了起来。
所以我应该相信杰克的未来视还是相信我眼下的判断呢？
即便有风险，可迟疑不前的收入一定是零。
“怕死的话现在跳船海来得及。”
“……”
船员们陷入了沉默，毕竟他们的船长如此蛮不讲理。
茫茫大海上，自然也是没有蠢货会去跳船的。那和送死一个意思。
也就是说，横竖都是死。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可想而知。
“调转船头！我们才不跟你去送死！”
唯唯诺诺的船员们突然拔出了身上的武器，其中也包括上次在阿波罗港夺来的燧发步枪。
我已经料到过这种结果了，因为我很清楚这些只想通过烧杀抢掠这种法外行径混口饭吃的臭虫在想什么。
老子可是十三海盗王之首的加尔托什！岂能容你们这帮杂碎在我头上掀顶？！
我快速拔出赛尔咯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踹掉一人手中端着的步枪，而后用赛尔咯什复制出幻影剑，左右手各一把赛尔咯什，以X的形状将眼前的三个混账斩断。剩下的几名反叛者大概是被这一瞬间的画面吓到了，他们手中持枪的手开始颤抖，即使手指放在了扳机上都没有勇气扣下去。
“连船长都不愿意相信的臭虫没有继续当船员的价值，可别忘了是谁把你们从阿波罗港的囚牢里救出来的。”
“……”
在被我秒杀三人后，这些狗急跳墙的家伙已经丧失了战意。毕竟他们心里也清楚，站在他们面前的可是八年前在新月湾以一人之力达成千人斩的“浴血的战鬼”。
好在反叛的人数不多。而且这些人也都不是我船上原本的人。是在阿波罗港救我自己船员的时候顺带救上船的死囚。至于原本就是我战鬼号船员们的那些人，倒是乖得不行。划船的划船，洗甲板的洗甲板，擦炮的擦炮。都在好好执行自己的工作。
我加尔托什·利维坦尼斯对待自己的船员从来都是优待，除了执意要跟我作对的。
之前跟着芬洛克跑了的那些船员，我姑且是原谅了他们。毕竟他们跟芬洛克一样，对那颗高挂天空的死兆星抱有不安的情绪。在得知自己死期将至的时候，人会变得狂暴任性，不再被条理束缚。除了死亡，没有什么可以约束他们。况且法不责众，所以那件事就算了。
不过这件事情，还是要给些惩罚以示警戒的。
“听明白了就乖乖去做自己的事情。来人，把这几人关起来，关满两天之前不许放出来，也不许给他们吃东西，不许给他们喝水！”
“是！”
那些尚且还忠心于我的人开始动手，将失去战意的叛徒抓走了。
也就只有那些跟了我有段时间并且了解他们船长的船员会愿意相信我，随我进入这片死亡雾海了。
“当船长真是不容易。”海德拉评价道。
“我也不是因为想做海盗才做海盗的。”
擦干血迹后，我收起赛尔咯什，将它挂回我的肩带上。
最开始是为了复仇，才加入了乌莉莉的海盗船。而在复仇之后，主要是为了方便探索史前遗迹以寻求解除性转诅咒的办法，所以才一直当的海盗。就如卡恩说的那样，在复仇结束之后我大可以拜托他帮我改头换面，回到城市里重新开始人生。
也许是对沾染无数人鲜血变得肮脏的自身感到厌恶吧，觉得自己并不配回去过安稳的生活。于是一边打心底里讨厌着，一边把自己困在海洋上。毕竟我本来也没有什么必须要回去过平凡生活的理由。可以等着我回去的家，已经不存在了。
“对了，海德拉。”
“什么？”
“你是想随我一起在海上，还是回到陆地去生活？”
“……我觉得都差不多。对我来说，家乡已经不复存在了。”
按卡恩的说法，海德拉是第一纪元的人。而我们现在所处的是第三纪元。
属于她的时代早已过去了。不论是家人朋友，还是属于她的子民。
不挑剔么？我倒是不反感。
船只越来越接近雾海，我们很快就来到这雾海的边缘。
也许还有机会回头，可这不是我的风格。
不存在战略迂回的前提下，不要怂，干就完了。
最终，船只驶入了雾海之中。身后的光芒离我们渐渐远去，整艘战鬼号陷入一片黑暗。
尽管我有夜视能力，可是在这样的黑暗之下，我能看到的范围也仅有手边的程度。
这雾气，实在太浓了。
整艘船寂静得只能听得见长桨在海中拨动的声响，伸出手连手指头都看不清。在这片雾海里，大家都是瞎子。
“全员背靠背警戒，一有异常马上出声！”
屏气，凝神，冷静。
在这片雾海之中，藏着无法预知的危险。
我背靠着海德拉，握住赛尔咯什的剑柄，随时准备和未知的敌人交战。海德拉也背靠着我，可我能感受到的只有她那轻盈的体重。她的体温一直很奇怪，给我的感觉是冰冷的，就像僵尸一样。
“有东西要上来了。”海德拉说道。
我已经准备就绪。
未知的物体拍打着战鬼号的船体，湿漉漉的，感觉很粘稠，我甚至能闻见它们的气味。
那是一股难以言喻的鱼腥味。
而且很多，对方的数量非常多。
这恐怕会是一场苦战。
不……
或许这个时候正是祭出钥匙的时候了。
我从肩带上取下束口麻袋，伸手进去取出了一根杰克骨头。
停下了。
那些神秘生物拍打船体的声音停下了。
看来杰克他没有骗我。他的未来视，早在八年前就已经预见到了今天。
然而就在这时，那些神秘生物拍打船体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就像孩子手握刀叉等着母亲从厨房端出那一碟感恩节烤全鸡一样。
真是好懂的生物。
“去吧！”
我将这一根杰克的骨头抛出，那些藏在雾海里的神秘生物像是发了疯一样地朝着我抛出骨头的位置游去。它们游泳时发出的水流声遮蔽了整个世界。其数量之多让我后背冷汗直流。
水流的声音非常激烈，听上去好像是打起来了。雾海中的怪物们疯抢着那一根杰克的骨头，与之伴随着的是怪物的惨叫声以及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耳中说听到的画面，像极了贫民窟的人哄抢一枚抛出去的金币。
这家伙的骨头还真是抢手啊。
没过多久，水流恢复了平静，看样子那一根骨头已经被雾海中的神秘怪物们吃光了。
随之而来的，是拍打船体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些饿鬼们还想要。
他们渴望着美食，远比这一船人的性命还要美味的食物。
是的，这家伙的骨头居然美味到了能让这些怪物不啃食我们的程度！
这就是你想要的么？杰克？
为了给未来的我开路，就连自己死后的骨头也不放过。
那个人为了他心中必须完成的事情，恶毒到了无论是什么都可以牺牲！真的，无论是什么都可以！
“去你妈的！”
我抓起麻袋中的又一根骨头，驶出全力投掷。而随着那根骨头被我抛出老远，船体四周的怪物们也跟着一窝蜂地游走，前去争夺那一根对他们来说是无尚佳肴的白骨。
丢得远应该可以争取到更多的时间。杰克留下的骨头只有这么多。
“别偷懒，给老子使劲划！”
在我的呵斥下，船舱下方的水手们更卖力地摇晃长桨，将战鬼号向着迷雾的前方推进。我从怀里掏出指南针凑近了看，确认我们前进的方向没问题。
很好，指南针还能用，方向也没有偏移。
过了一会儿，那些追逐白骨的怪物们回来了，这些怪物游泳所发出的浪花声都快比得上卡恩用魔法同时吹起整座城女士的裙子所发出的响动了。
我捏住了杰克的肋骨，将它从胸椎上掰断，朝着和刚才相反的方向投去，以拖延时间。
而后，水中的怪物们如先前那般追了过去。
“使劲划！不想死在这就把你们和靓女做○时的力气给老子使出来！”
就这样，我重复着投掷骨头，拖延怪物们爬上船的时间。负责划桨的船员们使劲划。
我本以为应该只需要用掉一半的骨头就可以冲破这片雾海，可事实比我想的要糟糕。
麻袋中的骨头已经消耗过半，我们仍然没有找到我们要找的东西。
可恶，还没找到的话，那我们回程的时候可能得另想办法了。
皱着眉头，继续投掷麻袋里的骨头，拖延时间。重复着，重复着。
直到麻袋里的骨头见底之时，我们的面前才终于出现了光亮。
“到了！就要到了，最后一段距离！”
我将麻袋里剩余的一点零碎骨头洒出，将麻袋整个丢下海。
最终，战鬼号冲破雾海，再度沐浴了光明。我回头望去，在那雾海里仿佛有无数眼睛正望着我们的离去。
“我们……活下来了？”
船员们不可思议地面面相觑，他们现在高兴得就差手舞足蹈了。
“别高兴得太早了。”
我伸手擦了擦脸上的雾水，望向前方。
我们并没有离开雾海。
我们，只是来到了雾海的中心。
◆
在很久以前我就听说过这样的故事。
那是我和养父养母以及义妹居住在西顿帝国东南部的科林斯坦城时，从孤儿院院长那里听来的故事。
为什么去那里呢？因为我经常会过去帮忙照顾小孩，仅管当时的我自己也只不过是个小屁孩。因为我的义妹尼娅在那座孤儿院里有关系很好的朋友，所以我就这样和这座孤儿院有了联系。
在一次夜晚，孤儿院为一位年满十岁的孩子举行生日庆祝晚会的时候，经营那座孤儿院的院长就曾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传闻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海外的一座岛上有着这样一批住民。
他们因为战争的纷扰，而出海逃窜。在海外的一片世外之地，他们找到了一座适合生存的岛屿。
那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土壤肥沃，四季如春。于是这一批难民便决定在那座岛屿定居。
他们努力耕种，饲养动物，最终将这片土地打造成了一座属于他们的乐园，过上了衣食富足的生活。
时光荏苒，光阴似箭。转眼之间已过去数代人之久。
而这座岛屿，也成为了野心家们眼中的蛋糕。
在得知他国的军队要夺取他们的乐园后，那里的人们便向魔神祈祷，希望可以得到庇佑。
最终，一位魔神响应了他们。魔神给予了他们迷雾之墙的庇护， 并在雾墙之下饲养了无数水怪来保护这座岛屿上的人们。他国的军队前来，都被那一面神秘的雾墙吞没，无人生还。
重获安宁的岛民们很感谢魔神的帮助，决定为魔神摆一桌盛宴，可魔神却拒绝了。
“今后你们世世代代不许建墓立碑，死去的人要将肉体喂食给我饲养在雾墙之下的孩子们，这样他们才会一直保护你们。而且……你们永世不得踏出这座雾墙。若你们不遵守约定，那庇护将不复存在。”
在魔神离开后，岛民们为了安宁，遵循了那位魔神的嘱咐。在有人去世后，便将尸体喂食给水怪。
没有了坟墓，岛民的后代们便无法再感受世代的更替，无法感受时间的流逝。他们生活在这一片世外的囚笼之中，一代、又一代，一直持续下去……
如同从这个世界中剥离出去消失了一样。
◆
在雾海的中央，是一片没有被迷雾笼罩的海域。而在这片海域之上，有一座岛屿在里面。
远远的就可以看到，那座岛屿上有很多的房子以及大面积的耕地。炊烟袅袅升起，证明有人居住在此。
或许他们还没有意识到，灾难已然降临。
“小的们！打劫啦！”
“噢噢噢噢！”
船桨再度滑动，夹杂着成功穿透雾海的喜悦，战鬼号驶向那座位于雾海正中心的岛屿。
“我身体不适，先去休息一下。”
这么说着，海德拉转过身，打算离去。
身体不适？她也会有不舒服的时候么？
“怎么了？”我问她。
“没什么大碍，你只要知道我身体不舒服不宜出面就行了。”
像是在躲着什么一样，海德拉快步离开船头，回去了我的船长室。
她看起来有什么不愿意说的隐情，那我也就不追问了。那样反而显得我不识趣。
于是我任海德拉去休息，自己则带着船员们继续冲向那座岛屿。
没多久，船只已经驶到了海滩。
那些生活在岛上缺乏安全意识的住民们这才终于意识到我们的到来。他们离开村镇，赶来海边看热闹。
哦豁？他们或许还以为我们是友善的客人呢。
令我在意的是，这批人让我感受到了异样。
他们有的人头上长着角，有的人皮肤上的一部分覆盖着奇怪的鳞片，亦或是有着野兽的耳朵或尖喙。多多少少都有着一些异于我印象中“人类”的特征。尽管也有一部分人看起来是正常的，却不知那衣服底下是否也藏了什么异于常人外表的特征。
看到他们这副模样，我隐隐有了预感。为何海德拉突然躲了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为首的人问我。
这个家伙就是镇长？而且语言听起来应该是相通的，交流起来不成问题。
我站在船头，俯视着下方。
“把呼风唤雨之剑阿马尔塞交出来！”
老规矩，乖乖交出钱包就保平安。
如果不配合的话，那就是另一幅待遇了。
“什么阿马尔塞？”
看样子他不知道，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我不是什么善茬，可不会花时间跟他磨磨唧唧。
“小的们，上！”
我一声令下，船上的船员们背着枪杆手持刀斧，抛下绳索就滑了下去，向着岸上奔去。
看着我们这边的人杀气腾腾，这帮岛民甚至没有意识到他们现在大难临头。长期生活在这么安逸的地方，实在是太缺乏安全意识了。直到我方的前锋冲上去，绽开了第一朵血花，他们才反应过来这是场灾难。他们尖叫着，向着身后的城镇跑去。
“不好啊！快逃啊！”
“救命啊啊！”
当我手下的船员们都完成了登陆之后，我这才从船上一跃而下。对付手无寸铁的鱼肉，我没必要亲自出手。
这很残忍，我知道。而残忍这个词，却是在我被养父母和义妹教化之后才懂得的。如果没有他们，我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什么是残忍。
可是，偏偏我现在却成为了一名海盗，一个与仁慈不沾边的恶棍。这样的结果实在是愧对他们对我的教养。
手底下的小喽啰们都是社会底层走投无路的败类，正经本事没有，吃喝○赌烧杀抢掠倒是很来劲。岛民们在这帮渣滓的面前显得那么脆弱，毫无反抗之力。
这些我都不在意，也没什么好在意的。这就是海盗们总是在做的事情。
恶心的事情。
从外滩步入内岛，我进入了这些岛民们的城镇。房子基本上是木质的结构，这应该是地方资源有限的关系。岛上的牛羊被集中圈养起来，看样子是这些岛民们的共有财产。
踏过那些淌血的尸体，无视耳边听到的惨叫声与嘈杂声，我的目标只有那栋位于小镇中心的建筑物。
唯独这一栋，是用石材建造的。
白色的墙壁上看不见污渍，门前的草木被整齐休整，在房屋的柱子和延边上还雕有花纹。看得出来这座岛上的岛民们对这栋建筑爱护有加。
里面或许供奉着这帮岛民所信仰的神。
我迈步踏向那栋建筑。可就在我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的小腿被人抱住了。
我低头瞟了一眼，发现那是个孩子。她的脸上覆盖着鱼鳞，头上却长着鹿角一样的东西。她伤的很重，已经没救了。
“……”
她张着嘴，好像在说些什么。四周的环境非常嘈杂，这让我听不清她那蚊子般大的声音。
从口型来判断，应该是不想让我进入这里吧。
对岛民们来说，这里果然很重要。
“我这就让你解脱。”
抽出赛尔格什，给予了她最后一击。那原本还抱着我小腿的上半身失去气力，倒了下去。
使劲一甩，将赛尔咯什上的血迹甩掉，在用尸体身上衣着的干净部分擦了擦剑身，把赛尔咯什挂回身后。
我把小腿从她的怀抱里抽出，继续向着小镇中心的白色建筑走去。
一脚踹开大门。室内大厅的布置看起来就像是教堂一样。一排排的长椅整齐摆放在石雕前，静默着。
在大厅的最里面，放着的石雕被雕刻得很精细。
那是一副少女的模样。
她安静的杵着，既不做祈祷状，也没有别的动作。只是简单地杵在那里，看不出喜怒哀乐，也看不出志向与心愿。
冰冷，没有情感。
毕竟是一座石雕。
值得一提的是，原本应该是耳朵的那两片鱼鳍雕刻得栩栩如生，不得不赞叹那位雕刻师的手艺精湛。看起来就像是本人一样。
看到它我并没有觉得很奇怪，也许是这些年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得太多了吧。
不过这不是重点，关键是那把剑会藏在哪里呢？
如果我是杰克的话，自然是会把它放在一个显眼又不显眼的地方。
因为这是既要瞒着别人藏起来，又要让人给找到的东西，所以不会把它藏在特别难找的地方。
所以……
我走到雕像的下方，观察起石雕的底座。
敲了敲底座，发出来的声音很憨实，就说明底座不存在空心的情况。
那上面呢？
当我把手伸向底座上方的雕像时，身后出现了响动声。
“不许动！不许你碰女神的雕像！”
“哥哥，说了别冲动啊！”
“啊！烦死了，被发现了啊！死定了……”
我斜眼一看，发现在侧面的柜子里钻出来三个小鬼头，两男一女。看样子是骚乱发生以后躲藏在这里的。
我不顾他们的阻拦，动手敲了敲上方的女神像。
这个声音……果然。
“说了不许碰的！”
既然声音是这样，那就说明是中空的，既然如此……
“喂！你要干什么！”
我站住脚，蓄力，飞身对着雕像全力一脚扫去。中空且年代久远的雕像没能经受住我的力道，当即碎裂坍塌，升起烟尘。
“你……你居然！饶不了你！啊啊啊！”
“别，哥哥你不要过去！”
火气冲天的小鬼头嚎叫着朝我这边冲来，我微微抬手，一根手指头抵住对方的额头，没让他过来。
“混账！混账！可恶！杀了你！”
他叫嚣着，可力道却是那样可悲。
“哥哥，回来啊！”
“别冲动啊，哥！”
大哥被他的弟妹给拉住，往后拖走。
“别拦我，我要杀了她！她把女神的雕像弄坏了！”
“哥哥……不要去……你打不过的……”
“对啊哥，别去白给啦，我们快躲起来，活着要紧啊！”
“放开我！放开我啊！我要杀了她！”
我不在乎他的无能狂怒，把视线望向那被摧毁的雕像。
在雕像的废墟中，一样金属制品闪闪发亮。
我弯腰，将那片闪闪发亮的东西捡了起来。
那是一把金色柄的短剑，剑身不是普通的金属制品，既不是铁也不是普通的纲，它轻的就像纸做一样，甚至还没他的剑柄重。可它所发出的光泽表明它确实是金属或是说类金属制品，可以想像出其制作工艺的不凡。
仔细端详着这把短剑，我在剑身的侧面找到了那一行小字。
阿马尔塞（Amalthea）。
尽管有些好奇杰克是怎么把东西藏到这里来的，不过细究这种事也没有意义。
反正东西到手就对了。
“找到了么？”
哦豁？这个声音是。
一扭头就看到了刚从门口缓缓进来的海德拉，我还以为她不会登到岸上来呢。
“身体舒服了？”
“差不多吧。”
海德拉其实才没有身体不适吧。
——她只是想等岛民都被清理干净以后再登陆上岸而已。
“是……居然是！女、女神大人！女神大人降世啦！”
看到海德拉的到来，三个小鬼头像是看到了救世主，一路疾跑带闪现跪倒在海德拉的面前。
“女神大人！我们被世外的恶人迫害了，救救我们啊！”
“女神大人，就是那个魔鬼，她把您的雕像踢坏了！快点给她将以天罚吧！”
“女神大人……爸爸妈妈都死了……请您让他们回来吧……”
哎……
这帮小鬼头真的是……
发自内心地想要嘲笑这三只小鬼头，不过脸上没有笑出来。
“看来你还有仁慈之心，真是个不称职的海盗。”
被海德拉吐槽了。
“我的目标只有阿马尔塞。那三个小鬼头太弱了，我懒得动手。反正他们也得被其它人给杀掉。”
“是么？”
“这不是当然的吗？因为……我们可都是坏人。”
我走上前，俯视着那三个在海德拉的面前下跪的小鬼头。
“就算我不亲自动手他们也难逃一死。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
“你要放过他们？”
“不，我打算亲自动手了。”
我连赛尔咯什都不打算**，而是抽出身上的一把短匕，将离我最近的小鬼头给解决了。
我很清楚心脏的位置，就算闭着眼睛都不可能刺歪。
锐器没入肉身的声音早就听腻了，飞出的血液溅上海德拉的大腿。
“不好意思，你站远一点吧。”
“嗯。”
说着，海德拉后退了几步。剩下两个没搞明白情况的小鬼头还望着海德拉，跟着跪了过去。
“女神大人！救救我们！”
“……”
“女神大人！救救我们啊!”
可不管他们再怎样求救，海德拉都没有救他们的打算。
她只是像个法官一样，冰冷地宣判：
“杰克·艾泽尔违反了最初的约定，庇护已经结束了。”
我抬起匕首，抓住第二个小鬼头的后颈，将他提起来，朝着另一个方向将他处决，避免血再溅到海德拉的身上。
这样就还剩最后一个小妹妹了。
“不……不要……”
她恐惧地蜷缩起身子，不想和她的另外两位哥哥那样同样的下场。
“女神……大人……”
“都说了你们圣玛尔兰人里面出了内鬼，有人违反了庇护的规则。所以就别怪你们的女神不救你们了。”
这是在我看到了刚才那座石雕像的时候才确定的。
是的，孤儿院院长过去说的那个故事是真的。
而杰克的骨头之所以能让我们安全通过雾海，正是因为杰克他就是圣玛尔兰人，是雾海之下的水怪们渴望的美食。他离开了圣玛尔兰并且还在外面生了个野小子，甚至把我引到这座岛来，毫无疑问是触犯了庇护的约定。
也就是说，这里的神对他们的庇护已经结束了。
失去庇护的弱者们，只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是被杰克他摆上了祭台的祭品。
就连这，也在他的牺牲范围之列。
真是个糟透了的男人。
“我会让你一击毙命的，不会很痛苦，所以不要怕。”我抓住小女孩的脖子，静静向她陈述着。
让她活着反而更可怕。哥哥们都死了，只剩她孤身一人。
不论是对我来说还是对她来说都不好。
我还清楚地记得，七岁时那一年的我，因为一时的恻隐之心，我放跑了一位孕妇。于是在大约一个月后，那伙黑衣人就来到了我家，而我也失去了至亲们。
伤害一旦开始，不把对方赶尽杀绝就不能停下来。仇恨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被消磨掉的感情。如果中途停手了，那自己就得为此付出代价。
但是反之——如果把对方赶尽杀绝了呢？
反而不需要再为之付出代价了。
真是个……丑陋的世界，还有这毫不公平的规则也是。那些以教化世人为人生理想的圣人们还得加把劲啊。
回过神来，手中捏着的小鬼已经双眼浑浊没了意识。手中的匕首已被染得通红。
等会儿离开圣玛尔兰的时候，就用他们的尸体来当喂水怪的饵料吧。
“走吧亲爱的。剩下的事就让手底下的喽啰们来打理吧。”
“嗯。”
丢掉手中的尸体，尽量不用沾满血污的手去碰海德拉，和她一同离开了这栋建筑。
◆
掠夺没有仁慈，也没有荣誉，只有流血、暴力和财富。
圣玛尔兰又成了一座无人岛。我们夺走了城镇里几乎所有能搬得动的值钱货，准备拿去卖几个钱。不过毕竟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岛屿，值钱的东西也没多少。我们把数量不多的牛羊都宰了，架起火堆，大伙围在一起吃了顿好的。而那些吃不完的就布包好带走。
在把船舱装满了有价值的东西后，我们又拖了一些尸体上甲板，当作离开雾海时用来喂水怪的饵料。一切准备就绪后，我们就出发离开这里了。
这座岛没有什么好待的，我只想早点离开，早点把海德拉送到穹顶去阻止世界末日。然后变回男的，和海德拉这位美人一起过快活日子。
离开雾海并没有出什么问题。就像进来的时候那样，我将圣玛尔兰岛民们的尸体抛下海去喂食那些水怪，水怪们就没有为难船上的活人们。就用着这样的方法，战鬼号平安的驶出了雾海，脱离了这片危险之地。
不过就在我们离开雾海没多远的时候，头疼的事情偏偏发生了。
“船长，发现其他船只！”
“啥玩意儿？”
顺着船员所指的方向望去，能看到一艘中型帆船正在雾墙的外侧等待着我们，旗帜上的龙首宣示着它的名称。
那是龙王号。
“妈的，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的？”
这里可是苏兰教国和瑞恩帝国两个大陆国中间大洋的海域，跟极东有着老远的距离。这个李晗兴特么的给我追到这里来了？！
我能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这本就是一场海盗之间的交易，黑吃黑也不奇怪。情报的提供方为了早点夺回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故意走漏消息，想让龙王号来干掉战鬼号或是削弱战鬼号。如果战斗结束后觉得有胜算，那就直接出来落井下石抢走阿马尔塞。如果觉得战斗不利，她还可以继续藏在暗中，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就算我想要找她算账也无据可从。
“圣女这个臭婊砸，这手可真脏啊。”
不过人家来都来了，不可能不应战。和李晗兴的一战终究还是无法避免。
“全员准备战斗！大炮架起来！先给老子干他娘的一炮！”
在过去，海盗王之间的冲突和斗争是很常见的事情。
起初，因为得到了史前力量的而自称海上霸王的海盗王拥有上百位之多，那时候海洋上的局势有多乱可想而知。商人们甚至变得开始不敢出海，导致各国为了维持海上贸易经济而不得不去解决这些蝗虫一般的海盗王。
与统一训练的军队不同，海盗王之间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起冲突。乃至是两船擦肩而过碰了一下，就要以此为由大杀特杀。
而正是因为海盗们一盘散沙，才导致这些拥有超凡力量的海盗王们一个个倒下，经过漫长的岁月后，最终只剩下十三位，也变得“只有十三位”。
“恐怕今天过后十三海盗王就得变成十二海盗王了，或者是十一。”
“十一海盗王……十二海盗王……念起来没有十三海盗王那么有意思了。”
“在你的词典中居然会有‘有意思’这个词，还真是意外。”
“就算是我也会有发自内心感到愉悦的事情。”
“你不说还真看不出来，坏心眼的女人。”
“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个奇妙的停顿真是让我在意，不过比起踩雷，她选择了更明智的举动。
她很聪明，不像卡恩那样明知是逆鳞还要去碰。这样的她，眼下想要我去讨厌开始变得困难起来了。
“爱你，亲爱的。就让咱们把龙王号送去海底长眠吧。”
我抽出赛尔咯什，带着海德拉踏上驾驶甲板，站在这艘船的高处对手下们发号施令。
“右弦火炮弹药填装！手脚快点臭小子们！”
大副调转船头，将战鬼号的侧面对准了前方的龙王号。
相应的，龙王号也调转船头，将他们的左侧朝向了我们。
炮口从船舱上开的小窗伸出，一切准备就绪。
我按下海德拉的肩膀，让她蹲下。
“开火！”
“开火！”
我方和对方几乎是同时点燃引信，钢膛中火药炸裂的声音响彻海面，铁球炮弹快速被推出砸向对方的船只。铁弹击中船只，木板受不住冲击碎成木片四处飞溅。
有几名船员不幸被炮弹直接打中，尖叫着从战鬼号的另一侧飞出。仅仅挨了一轮齐射，战鬼号就变得破破烂烂的。修起来不知道又要花多久。
当然，对方也是一样。
“装弹！”
两艘船并肩前行，重复着装弹与齐射，消耗着对方的战斗力。
自火炮兴起，海上舰船之间的战斗，炮击战早已成了约定俗成的一环。只要船上有炮，那就必定经历这一轮新时代的洗礼。
“小的们！带好家伙，准备白刃战！”
在炮火的洗礼后，两船最终变得接近。手下们端起燧发枪，在近距离下与对方互相射击。待到两船相接之时，我方已经伤亡小半。
终于到了真男人肌肉大战的时候了。
“杀啊！”
我不想让战鬼号再继续遭到破坏，能在对面的船上打那就在对面的船上打，越是勇武，自家船只受到的损害就越小。特别是……当两个海盗王打起来的时候。
“李晗兴！”
我将赛尔咯什高高举过头顶，一个跳劈越过两船之间的海面，砸向对方船尾上的李晗兴。他高举螺旋剑，接住了我的跳劈。然而即使他接住了，他脚下的木板也承受不住这股冲击力，坍塌断裂。而我和他从这破洞中，一同落入下方的船长室。
“主公！”
黄平那家伙想过来帮忙，可他还没下来，海德拉那边就拖住了黄平的脚步，没能让他支援过来。
别看海德拉她那么弱小的样子，实际上力气可一点儿也不小。
也不需要她帮我击败黄平，能给我拖住直到我击败李晗兴就行。
李晗兴的身上已经覆盖了珊瑚甲作为防御，那是属于他的史前力量，这让他在承受我的冲击之后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你……在圣玛尔兰里做了什么？！”
他吼叫着，像个有勇无谋的莽夫一样狂怒着。看样子我去圣玛尔兰这件事让他很生气。
哦对了，他爹杰克是圣玛尔兰人，所以李晗兴其实也能算半个圣玛尔兰人？
“海盗抢劫还能干什么？这一点你不是再清楚不过了么。”
“你这个王八蛋！我杀了你！”
他彻底被激怒，攻击变得更加狂暴有力，不过这却正是我想要的。
愤怒可以让他的攻击变得简单好懂，对于有技巧的人来说，这种战斗方式无异于白给。
这样一来应该可以更快结束战斗了吧。
“主公！万万不可被那个混球激怒！”
黄平的声音从上方的甲板传来。在他的提醒过后，我能感觉出李晗兴比刚才冷静了不少。
他意识到了要控制自己的愤怒。
啧……李晗兴对付起来还不算难，可他身边有个忠心耿耿的黄平才是最让我头疼的。
论单挑，我的实力毫无疑问在李晗兴之上。可如果加上黄平这个“连体婴儿”，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难顶。
只是单单被提醒一下，李晗兴就不再向刚才那样大喊大叫，他对我的进攻变得沉稳起来。
我得换着法子来口头攻击他了。
高手对决，在实力到达一定境界后，武力上的差异就会变得很小。要想获胜的话，在精神上占便宜是个不错的战术。
“在你看来那是你的家乡吗？”一边和他对剑我一边问他。
“那里是我父亲的故乡，也是我的故乡！”
“可你……应该从来都没有进去过吧？”
“……”
被我说中了。
关于李晗兴是被他身为冀阳国公主的母亲在冀阳国内养大的这件事我还是有所耳闻。在我的印象里，杰克可不是那种很顾家，时不时还会回去看望妻儿的人。
“你的父亲，其实你几乎没有和他见过面吧。他可是个无情的男人啊。”
“闭嘴！你什么都不懂！不许你说我父亲！”
小年轻就是容易被煽动，虽然他并不比我年轻多少就是。
“父亲他……一定是有很重要的理由才会这样的！”
“你都没怎么见过他，凭什么这么说？就一点儿也不恨这个把你和母亲丢在冀阳的男人么？”
“不可能！”
他一口咬定。
“我听母亲说过，父亲他有很重要的使命在身才不能陪着我！他这样做，一定是有着很重要的理由！”
哎呀哎呀，真是坚定相信着他的父亲啊。
这种意志坚定的愣头青真是不好搞定。
想要从“父子情”的层面让他精神上动摇有点难。
既然如此换个方向吧。
我后跳闪到一侧，踹起一旁的椅子踢向李晗兴。同时把赛尔咯什藏在他的视线死角攻过去。结果椅子成功替我吸引了李晗兴的一次攻击，然而我的赛尔咯什砍在李晗兴身上的珊瑚甲上，却没能伤到他。
这玩意儿真硬。
不过李晗兴脸上闪过的一丝痛苦表情，却被我捕捉到了
尽管没有明显的效果，但可以肯定的是我对他的攻击并非毫无作用。
李晗兴将螺旋剑扫过我的面前追加突刺，我以一个大幅后仰躲了过去。
“你和你的妻子艾莉丝是怎么认识的？窑子吗？”
“你！”
好，戳到痛点了。
虽然很遗憾，李晗兴的妻子在不久前遭到了海盗的劫掠。而劫掠他老婆的那艘船恰好就是战鬼号，只不过当时开着这艘船的不是我，而是那个死在新月湾海底的芬洛克。
“她是个纯洁的女孩，我不许你玷污她！而且……我绝对不会放过杀了她的你！”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
相关的传闻也不是没有听过。据说李晗兴的母亲曾经被卷入国内的权力斗争，让她有段时期曾带着孩子逃离国内，去瑞恩帝国的一个小渔村里隐居藏身。而李晗兴就是在这里和他老婆认识的，当然不是在窑子里。
用一些莫须有的东西刺激人，也是垃圾话骚扰战术中重要的技巧。
容易上头的少年，以他为对手可真是太容易了。
“啊啊啊啊！”
他朝我挥出愤怒的一击，可是这一击所让他露出的破绽，足以让他受到足以致命的重创——即使有珊瑚甲在保护他。
我躲过他的刺击，把手中的赛尔咯什向他的怀中送去。
得手了！
“主公！”
说时迟那时快，那位头发花白的中老年人从上方甲板一跃而下，推开了本应被我刺穿的李晗兴。取而代之的是他的身躯被赛尔咯什的剑刃贯穿。
“啧。”
海德拉没能拦住他么？
不过也没办法，海德拉虽然力气很大，可她毕竟不是武斗的料，拖不住也情有可原。
“主……主公……”
我把巨剑从黄平的身上抽出，一脚踹开频死的他，并补上致命一击。
很不快。
“一把年纪了，不要来打扰真男人一对一大战啊，真是不识趣。”
“你……你……”
“你什么你啊，你牛逼你来报仇啊。”
我甩掉赛尔咯什上的血迹，剑指李晗兴。
“亲爱的，你去处理那些杂兵。这边真男人一对一。”
“了解。”
海德拉没多说什么，走掉了。她能够清理掉龙王号上的喽啰保存人力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你……你这家伙……”
“！”
就在这一瞬。
是的，从这一瞬开始，李晗兴给我的感觉不一样了。
这是……怎么回事？
这种感觉是那样地似曾相识。
啊……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了。
这种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在他的身上……发生什么了？
有种不好的预感。看来我得快点出手干掉他。
可是就在我出手去砍他的时候，他却躲开了我的攻击——以毫厘之差。
我说我怎么觉得这种感觉怎么如此讨厌又熟悉。
李晗兴不仅躲过了我的攻击，他还从我防守的死角踢中我的腹部。强大的力道让我撞在墙壁上，身后的木板发出哀嚎声。
我能感觉到……
他看到了。
刚才他看到了。
我会以何种角度攻击他，又将会在什么位置漏出马脚。
毫无疑问，这是……未来视。
“海德拉，未来视还能血缘遗传的吗？”
她现在应该还在处理龙王号上的其他人没有听到。
所以……李晗兴他现在这个状况究竟是……
“……”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而后又像是缓解疼痛一样，伸手去捂眼睛。他这样的动作让我更加确信我的猜想。
就在刚刚，他觉醒了未来视。
他看穿了我的攻击，以毫厘之差躲开。
如果我可以使用镇魂眼的话，或许还有机会在他反应过来前拼一枪。可现在是白天，我的镇魂眼无法使用。
“加尔托什……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来是天要亡你啊！”
他狂笑着，因突然觉醒了未来视的能力而兴奋着。
如果是原本的他，我和他一对一有着百分之百的胜算。
可是如果他拥有未来视的话……真不好说了。
“我突然……可以看到未来了。”
他望着我，眼瞳颤抖着。
“我已经知道你会尝试怎样打败我了，也已经知道你会败在我的手中了。这就是命运啊，加尔托什。就连上天也要帮我让你死！”
糟糕糟糕糟糕，现在非常糟糕。
如果有未来视的话，就算是我也会怂啊！
历史伟人乔○夫·乔斯达曾有一句名言：“逃跑了哟！”，此时这句话在我的脑海里响起。
“你的下一句话是——该逃跑了，撤退！”
“该逃跑了，撤退！”
我再一度地确信，他的确开启了未来视。
未来视是打不过的，总之赶紧逃就对了！
“我是不会让你逃掉的。”
李晗兴将手伸进口袋，拿出一颗尖长的八面体水晶。
而看到这个东西，我就明白那个东西是魔道具。
不好！
李晗兴捏碎了手中的水晶，一道光壁将我困在了这间船长室中，逃脱不出去。无论我怎么用力捶打，光壁不动分毫。
“为了防止你逃跑，我特意准备了这个。”
他提着螺旋剑，一步步朝我走来。
“今日不找你清算你所欠下的一切，我李晗兴……拉吉尔·艾泽尔誓不为人！”
可恶，如果卡恩在就好了。要是他在的话，我根本不用害怕这种魔法禁锢。
只能拖了。
我挥剑与拉吉尔相向，可我的攻击完完全全被他的未来视所看穿。他不但躲过了我的攻击，手中那把从未打中过人的螺旋剑也从我的侧腹穿过。
妈呀疼死老子了！
可是，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受伤。
我以为只是普通的受了贯通伤而已。凭我的恢复能力，应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恢复过来的。
“结束了，加尔托什。”
“什么！”
从我侧腹的伤口开始，我的身体正在逐渐地失去知觉。
这究竟是！
“戈尔贡的叹息之剑，只要被击中，石化诅咒就会开始侵蚀你的全身，直到你彻底变为一尊石像。”
“……”
尽管石化只是侵袭到我的腰部，可我的双腿却已经失去了知觉，身体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
伸手一摸，发现我的身体果然变得异常僵硬。
就如李晗兴说的那样，已经变成石头了。
如果只是手脚受伤还不至于致命，只要把受诅咒的部分砍掉就行了。
可是被击中的地方是侧腹，我总不能把自己拦腰截断吧！那样内脏就全出来了，就算是我恢复力超强恐怕也活不下去。
毕竟我知道，我只是恢复力很强，而非不死。死去的族人们早已为我验证了这一点。
完蛋了么？
真的就这样结束了么？
从登上海盗船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自己不得好死，只是没想到居然是现在。
下一秒，坚硬的靴底踏在我的侧脸上，来回摩擦。李晗兴蔑视着我，脸上洋溢出满足感。
“你终于要死了。”
一眨眼，那满足的表情变成了极端的厌恶。
“可是就算你死了，我的爱妻也不会回来了，还有我最忠诚的随从也是。”
他手持螺旋剑，朝我的后背又刺了一剑。
这一剑，直穿心脏。
石化的诅咒开始了。全身开始变得僵硬无比。
我体内的血液已经停止了流动。
“我的愤怒……还无法平息！去死！去死！去死！”
他嘶吼着，将螺旋剑一遍又一遍地刺入我的身躯。而我的体感，却已经麻木了。
我知道，这是报应。
自出生起就杀过数不尽的人。这样的下场……罪有应得。
身体麻木了。
意识也消去了。
老爹……老妈……还有姐姐。以及养父养母和尼娅。我就要过去了……终究还是……到这一天了。
◆
再度醒来的时候，我的双眼看到的是蓝天，以及稀少的白云。
第一反应是，这真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啊。
视线的上方突然冒出来一个脑袋，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海德拉。
“醒了？”
“看来这里不是冥界。”
“有我在就不是冥界了？”
“像你这样美丽的存在不适合待在冥界。”
“小嘴抹了蜜？”
“我只讲大实话。”
“……别贫了，你还打算在我的大腿上躺多久。”
“过于舒服，我想一直躺下去。”
“起来，不然就把你丢下海。”
“是是是。”
直起腰来，我发现我还躺在破旧的船长室里。
嗯，这里应该是龙王好的船长室，而不是战鬼号的。天花板上的大洞就在我头顶。
而地板上，墙壁上，简直是一副地狱绘景。
除了血与肉块，还能看到满地的珊瑚碎片以及一把断掉的螺旋剑。
那可是螺旋剑，剑身的中后段是实心且粗壮的钢铁。
连这样的武器也断裂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记得我应该是死了才对。
是海德拉救了我吗？
觉得头有些昏昏的，我无意识伸手扶了下脑袋，结果却触及到了上头的角。
“……”
它变得比以前更粗壮了，也更长了。而且……
我走到船长室内的储物箱，翻箱倒柜，寻找可以给我充当镜子的东西。
有什么可以让我看一下现在的自己到底变成什么样了啊!
可恶……可恶……
这时候海德拉从身后拉了拉我的衣角，我回过头，发现她手里拿着一把抛光处理过的手枪。
我接过枪，从被抛光过的枪身上观察自己的模样。
两根粗壮的弯曲羊角从我头顶的两侧伸出，这已经不是靠一顶帽子就可以遮住的程度了。
而且我的眼角还出现了红色的眼影，因为惊讶而情不自禁地张开嘴，却发现我的犬齿尖长到已经堪称獠牙。
感觉自己整个肺部都僵掉，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就算你意识上想要拒绝变成怪物，可你身体的本能最后还是救了你一命。”海德拉静静说道。
“我失去意识的时候……到底做了什么？”
“把你眼前威胁着你的敌人撕成了碎片，就这样。”
“结果却变成了这幅模样么……”
拿着枪管的手忍不住在颤抖。
已经……变不会去了。
卡恩帮我看过……这种变化是单向不可逆的。
他没有办法解除。
“那你有办法帮我恢复原来的样子么？”我问海德拉。
她摇了摇头。
“不能。除非你向那个巫师一样修习幻术。不过等到学成，也要花很长的时间。”
是么……
“嗯……呵呵……哈哈哈哈！”
这一天果然还是到来了。
在杰克的胁迫之下，身中的另一个诅咒……
终究没能逃掉。
“我还能算是人类么……亲爱的。”
“如果是在人间尚未被穹顶统治的第一纪元，你这样的确算人类的范畴。”
“呵……这样啊。”
只是在海德拉她们那个时代能够算作“人类”啊。
都是穹顶的错。
一切都是穹顶的错。
包括杰克也是……如今我多多少少能够理解了。他的所作所为，似乎都是在为了这一项计划。
一项……阻止穹顶发动大洪水的计划。
如你所愿了，该死的杰克。现在的我已经走上了这条路——一条继承你的使命，向穹顶宣战的路。
“那我们是同类么，亲爱的。”
“嗯。”
她走到我的面前，踮起脚尖，想要触碰我的脸颊，结果却因为身高不够而没能碰到。
“噗哧……”
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是的……你就不能长高点么。
“好笑么？”
“嗯。”
我单膝跪下，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尽管她的体温低，但是身体的触感却非常柔软。
“角没磕到你吧。”
“这温柔的表现可真不像你。”
“我又不是只有一张面孔。我再怎么混蛋也是个‘人类’，也会有软弱的时候。还好现在你在我身边。”
距离把她从那个遗迹的棺材里带出来，已经过去三个月的时间了。
现在觉得……遇见她真好。
真是太好了。
“让我们把穹顶的家伙揍个落花流水吧，亲爱的。”
这场旅途还没有结束。
打开通往穹顶之路的钥匙——阿马尔塞已经到手了，接下来还有最后的一步。
前往穹顶，做最后的决战。
我拉着海德拉的手，站起身，带着她一起走向室外。
帽子什么的随便了，不戴也罢。
即使头上有两只粗壮的羊角，口中的獠牙长似野兽，老子也还是自己。
浴血的战鬼，加尔托什·利维坦尼斯。
“小的们，给老子把龙王号上能用的东西都带走，该出发去下一个目标了！”
“加、加尔船长？”
“看什么看，没看过长角的吗？别愣着了，给老子干活。怎么？你们他娘的发什么抖啊，又不会把你们吃了。干活去，赶紧的!谁要偷懒今天的晚餐就别想吃了。”
尽管因为我头上的角而感到惊讶，不过我的船员们还是有好好听话，没有发生多余的骚乱。
在战乱之后，活下来的船员数量还不少，航行路上的劳力是不用担心了。
话又说回来，直到最后那个人也没有登场。如果下手的话，刚才她应该有机会的。莫非是我猜错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