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三分天下
“你…你说…你说咱院…咱院那些个人…那…”
“真，真的…小宇…那些…那都不算个人…军，军训！”
小宇和继文，占了两个椅子，他们把椅子翻过来坐。两个人手里拎着啤酒瓶，各自枕着自己的一只胳膊，此时正在吐槽对于学院的不满。
哥几个，自我去完卫生间回来向佳姐请示后，又喝了小一件了。
“对…对！就是军训！”小宇勉强抬起头看着我，本来就不小的双眼瞪着我。“志毅你…你应该清楚，你们网工的…”
我拿起酒瓶假装小酌一口。
“军训那会儿，发生什么了？”
我也不是装傻。我不太在意这些。
“军训那会儿，你们啊…你们网工的连队，有个人…有个人…诶，那叫什么来着？”继文想接话，但又想不起来要说什么。
听得我急得很。
“别话说一半啊，到底什么事？”
小宇和继文实在是喝得有点多，肉眼可见的喝高了。继文白白胖胖的脸红很正常，小宇那铁青的肤色竟也透了一丝绯红。我不主张让他俩继续喝下去，但我拦不住他们。
“大智！你…你给志毅讲讲…你…应该也知道…”小宇费力地把头从继文那边翻到大智这边。
“啊？什么事？我…我不知道啊…”大智背靠着椅子，头枕在椅背上，此时把头往小宇的方向歪过去，用他很天然呆的表情疑惑地看着小宇。
“算了算了。”我手里带着还有半瓶酒的酒瓶冲他们仨挥了挥。“别想了，你们现在想也想不起来。”
“不，不…行！”小宇直起腰板，头就像是后天人工安在脖子上的一样斜着耷拉着，斜过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你…你肯定知道，肯定知道是什么事儿…”
这可不妙啊。我下意识回头找佳姐，发现佳姐不在身边。而且由于猛一回头的原因，加上我其实喝得比他们少不到哪去，从头顶处产生了强烈的眩晕感，像极了看到过的脑震荡的症状描述。
我慢慢把头转回正常角度内，枕着椅背想要休息一会儿。
亚欣慢慢靠了过来。
“来志毅，走一个。”她看我靠着椅背，一脸坏笑地拿着酒瓶过来。
“还喝个锤子啊喝，你看看他们仨都成啥样了还喝。”我把头歪向他们那边。亚欣顺着我的方向看过去，不禁笑出了声。
“那你的语言系统不还正常呢么，那咱俩喝。”她还是不死心。
“算了算了。我得先歇会，不只是晕，肚子撑的难受。”我没打算用逃酒的惯用借口躲过去，我只是实话实说。“对了，佳姐去哪了？”
“佳姐去找慕宇姐了。”亚欣说着看向靖雯姐那桌。
我顺着她的视线找过去，佳姐和慕宇姐坐在一块儿，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两个人都眉飞色舞的。
“亚欣，帮个忙。帮忙去找办公室的姐，把这俩人领回去吧，再喝下去得成啥样啊…”
亚欣看了看小宇和继文。虽然她表面上没心没肺的，但她能够很快认清现状。
“行。你歇着啊，别跟他俩再喝了。”
“等会儿。”她还没来及起身我把她叫住了。
“怎么了？”
“你把你手里酒瓶子放下再去。”
“用你说？”亚欣虽然嘴上这么说，实际上也是刚刚才意识到手里攥着半瓶酒。
亚欣去办我拜托她的正事，这三位爷我也给安抚好了。我得再去一趟卫生间。这么想着，我先把身体坐直，休息了一会，眩晕感消散了许多，只要不是用力地转头，问题应该不算大。以防万一，我扶着两个椅子起身，就像双腿无力的病患一般靠着上肢使自己站立起来。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夸张，我有点杯弓蛇影。站起来没有费什么力，也没有明显到影响正常步行的眩晕感。我再次踏上了已经走了好几次的通往卫生间的路线。
喝酒期间，我一直忘记了注意时间。但此时此刻，似乎有一种无形中的力量在操纵我的理性，让我对看表这件事产生了极大的厌恶。
外厅我们英协这几桌，有些已经没剩下多少人了。即使是现在，也不断有和管理层打过招呼后就离席的部长和委员。对我来说他们都是生面孔，自然于我而言他们的存在没有太大的意义。
内厅社联的人也是相同的情况。我还特意留意了一下认错人的那两个女生，对就是那两个影响我获取所需信息的女生，她们也不在了。酒精的影响有些重，即使从那个包间门口经过，我也没法分辨内部和外部的声音，索性就放弃了。
完事后我到洗手池旁洗手，顺便向脸上浇了点凉水降温。感觉要比来之前更清醒些，各感官和关节的感知也更清晰些。我深呼吸了一下，感到嘴里呼出的全都是酒精无氧反应后生成的醛类。我又打开水龙头漱了漱口。
当我再次抬起头看着镜子时，背后出现了一个比我高半头的熟悉面孔。
我还在回想这是谁的过程中，对方先开了口。
“志毅啊，你怎么在这？”
我把脸上的水抹掉，慢慢转过身子，想起来这是幽姐来着。
“幽姐啊，你怎么在？”
幽姐走到旁边的洗手池旁打开水龙头。
“我啊？我今天是跟着朋友来蹭饭的。你呢？”
“今天是英协聚餐。”
“这样啊，看你这样，你喝了不少啊。”
“没办法啊，协会里有几个同学院的，非要叫着一块儿喝，也没法推辞。”
幽姐只是洗了洗手。
“这样啊。那，我先回去了。”
“再见幽姐。”
酒精确实会影响人的思维，以至于我已经回到座位上坐了一小会儿，我才意识到在这只有英协和社联的人聚餐的二楼，刚刚是我今晚第一次碰到了曲幽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我立刻起身想去找靖雯姐，但看到她还在那一桌上，美欣姐和慕宇姐都在和她聊天，这个情况我当然没资格插嘴。我就这么傻站着，想着一个怎么引起靖雯姐注意的同时不引起其他人注意的计划。
说是这么说，实现起来可没那么简单。
什么也想不到，脑内一片空白，只有酒精和酒精带来的晕眩感。闭上眼没几秒，小脑就停止运行，我差点没栽到地上，右臂撑着椅背才勉强保持平衡。
没有引起靖雯姐注意，反而是被亚欣叫过来的佳姐小步跑到我身边，把我放在了我自己的位置上。
我不想让她们分我的心，示意我没事后，佳姐和亚欣还有闻讯赶来的办公室部长园园姐把那哥仨的酒给没收了。小宇和继文真是喝蒙了，死拽着手里的酒瓶子不放，近距离看见自己部长的脸之后，才不情愿地撒手了。
劝导过程中，我们实践部坐的这桌上碰倒了几瓶酒，桌上的桌布打湿了几大片，他们身上也沾上不少，地上也撒了一小片。好在这会儿可能比较晚了，周围每个部门也就剩了五六个人，没有影响正常进餐。
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注意力莫名其妙地又转移到周围的环境上了，现在应该思考的是怎么单独汇报给靖雯姐…靖雯姐…嗯…确实很重要…我还得给靖雯姐汇报那个包间的事儿…
我想找个干净的杯子，拿着水壶倒点水喝，可以促进酒精的分解，缓解一下酒精的影响。但这桌上到处都是用过的装着饮料和啤酒的杯子，水壶里的水也不多。我将视线投向服务台，好像是摆了几个玻璃杯，我并不确定。确认那是不是干净的空杯时，我无意中瞥到靖雯姐起身去往内厅的方向，应该是要去卫生间吧？
嗯？似乎是好机会…
我看了看周围，佳姐和亚欣都在照顾大智，小宇和继文也被园园姐和办公室的人带回座位。没有人注意我。
我摆出没有醉意的表象，低着头认真地看着路，一步一步向卫生间走去。
即便经过佳姐、亚欣和慕宇姐她们时，也没有人叫住我。我暗自庆幸，慢慢地加快了脚步。但我此时的注意力上限也就这样了，根本无暇顾及路过的社联的十几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偶尔直视一下前方确保不会撞到人就已经是极限了。
幸运的是也没撞到什么人。我蹒跚到洗手池时，没看到有人。借此机会我又冒险低下头洗了把脸。之所以说是冒险，是因为醉酒状态下，低个头弯个腰很可能就失去平衡一头栽下去了，刚刚就已经发生了一次。
用冰凉的自来水冲脸在这个季节多多少少有点过激，但对此时的我来说正如一剂肾上腺素一般。水流停止，挂着水珠的脸上虽然还是感到火热，但凉意或多或少地唤醒了部分大脑。
很舒服。
我慢慢抬起头，水珠顺着脸颊流进衣服时，我才发现鬓角也湿湿的。
女卫生间的门也开了，靖雯姐不急不慢地走了出来。虽然所有人都该向她敬酒，但显然她没怎么喝酒。
“志毅，喝得可不少啊。”靖雯姐走向水池边。
我不想再错过这个机会，也不想浪费一刻时间，立刻进入了主题。
“姐，里面没有其他人了吧？”
“嗯？什么？”靖雯姐被我突然一句这样莫名其妙的话搞得不明所以。
“女卫生间里面没有其他人吧？”我说着打开了男卫生间，逐一确认后又走了出来。
“没人啊。怎么？你想进去转转？”靖雯姐露出一丝坏笑。
“不开玩笑了姐。”我没有接她的玩笑话，一脸严肃地看着她。“我刚刚碰到了幽姐。”
“谁？”靖雯姐大脑大概还停留在英协聚餐里。
“幽姐啊，曲幽啊。”
“哦。”靖雯姐一脸什么都尽在掌握的表情。“她大概会跟洪云峙一块儿吧，她俩关系还挺好的。”
“不是…”我被靖雯姐的态度弄迷糊了。“姐你不是不想见到她么？如果你事先知道的话怎么会…”
“没有。”她打断了我。“我没有不想见到她，而且谁会事先知道这些。就算我提前知道了，订桌的是你慕宇姐又不是我，而且我也不能因为一两个人就否决会长的决议吧？”
“嗯…”我感觉我是有点上头了，自己不是很清楚从自己嘴里出去了些什么字眼。
“好了。”靖雯姐摸了摸我的额头，又摸了摸我的脸。“没发烧，但是脸发烫，你喝的有点太多了，不许再喝了，听见没。”
我被沾了凉水的靖雯姐的手刺激皮肤吓了一下，实际上是因为被靖雯姐又摸额头又摸脸吓到了。
“哦…好的姐，知道了。”
“走吧。用我扶着你不？”靖雯姐投来了看酒鬼一般的视线。
“不至于，姐。我还不至于。”
靖雯姐走在前，我隔了一人的身位跟在她后面。但她刚踏出卫生间的区域就停下了。
“怎么了姐？”我很好奇。
“这路可不好过啊。”
“嗯？”
我缩短了与靖雯姐的距离，跟在她身后迈出了卫生间。远处内厅和外厅的门附近，有一小堆人，左边社联内厅包桌再往左去，有一个包间开着门，也有几个人。我有些近视，眼镜只有上课时会佩戴，再加上酒精的影响，我只能大概看出来两拨人互相看着对方，但看不清任何一个人的脸。
“那是谁啊姐？为什么堵着路啊？”
“我可不想带着你当面一个一个认，但我们路确实被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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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人被堵在外面，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堵着我们的我不知道是谁，但他们目标似乎不是我们；他们的目标也被堵着，但那些人似乎不以为然。
“这样。”靖雯姐出了个主意。“我装作喝得有点高，你就当是搀着我来了趟卫生间，让我洗洗脸缓解缓解。等会儿你扶着我，我们就当他们不存在，直接通过。怎么样？”
“姐，我现在正儿八经喝的有点多，你让我一个喝醉的扶着你一个装醉的，万一我哪步踏空了给你也带倒了怎么办？”我现在是喝得有点多，但酒精仅仅麻痹了我的反应和方向感，我的思维能力还和平时差不多，暂时是这样。
“没事，你可以搂着我，我一只手可以圈着你的腰，这样就算你没看清路滑倒了我还可以接你一下。”
“姐你是真不想让我活过今晚啊。”
“那你有更好的方法么？”靖雯姐侧过半张脸，斜着仰视着我。
“要不先观察观察情况？我是看不清也听不清那么远的地方，姐你没怎么喝酒，你可以先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我更想回到咱们那去。”靖雯姐似乎不怎么满意按兵不动的计划。
“关键是，”我感到脸很热，大概酒精作用和心理作用对半分吧。“先不说能不能过得去，就算过去了咱们的人看到我那样搂着您，我倒是无所谓，您能受得了她们嚼您舌根子么？”
靖雯姐稍稍考虑了一会儿。
“也是。那先看看情况吧。”
靖雯姐和我找了一桌距离内厅门口三四桌、已经没人了的社联的包桌坐了下来。这一桌靠近他们的那一边的方向上有一根柱子，能多多少少挡住他们那边可能投来的视线。我们则在柱子附近悄悄探头观察情况。这个距离我大概也能听到一些声音。
两拨人不知是刚刚在我和靖雯姐商量对策时互相沟通了一下，还是心有灵犀，同时让大部分人离开了内厅，左边厅内的那拨留下了三个，右边厅门口的那拨留下了三个。
左边三人在其他人散尽后，向右边三人缓缓走来。几个人看着都很眼熟，但没戴眼镜我不敢确认。
内厅已经没有社联的人了，但是没有一个服务员在收拾残羹剩饭，甚至环视一周也不见一个服务员的身影。
靖雯姐表情并不那么放松，双眼死死盯着六个人的方向。
总有种不好的感觉。
三人走到了三人附近的圆桌旁停下了。两拨人分站在圆桌的对面，一言不发。
我看不清他们的面部，只能通过观察靖雯姐来判断他们的进程。就目前来看，那边的气氛似乎紧张到凝固了。
“咱们也得去。”不知靖雯姐是在劝说自己，还是在对我说。她没有转过脸来，也没有转移聚焦的目光。
“咱们也得过去。”她又重复了一遍。
我确定了她是在对我说。
“现在么？”
“现在。在他们没人开口之前。”
“怎么个去法？”
“直接去。现在。”
我没多嘴，起身跟在靖雯姐身后，慢慢向那张空无一物的圆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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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凌冰朝我们这个方向瞥了一眼。
“我还以为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靖雯姐没有看吕凌冰。
“想来还是现场吃瓜比较好一点。”
我看着这两拨人。左边校学生会主席廖启磬、社团联合会主席洪云峙、曲幽；右边吕凌冰、吕绫雪、和一个我不认识的学姐。我有那么一刹那陷入了纠结，如果让我站队，我该是以什么立场？
但我突然想起来，身前是我的理事长-英语协会理事长邱靖雯。今晚我是来参加英协聚餐的，那我现在的立场也就很明确了。
我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走快两三步，把椅子取出些许让靖雯姐就坐。
靖雯姐坐下后，抽出她右手边的椅子，轻拍了两下椅面。“志毅，坐。”
“好的，姐。”
吕凌冰和曲幽同时看向我，凌厉的目光如同要将尖刀利刃扎入我的双眼。紧接着吕凌冰似乎意识到曲幽的目光，轻蔑地注视着她。
不过我喝多了，感受不到冰冷的恶意。
吕绫雪用了一种略带惊讶但又在意料之中的、稍显落寞又有些许歉意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后，将目光转移了。
而她身边的那位我尚不认识的学姐，投来了带有深意的视线。我在进行刚刚的行为后大概能猜到曲幽和吕凌冰对我的态度，其他人也是同样，唯独当陌生人表现出对我的关注时，我会感到不安。
吕绫雪低下头看着圆桌的玻璃转盘，身子微微缩了起来。
“人到齐了。”吕凌冰不再将注意力集中在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身上。“从谁先开始？”
廖启磬把身子向前倾，双肘抵在桌上，双手支撑头部。
“我想先听听吕家人对于监视校会动向这件事的解释。”
吕绫雪一直缩在椅子上，低着头，没有说话。
吕凌冰的注意力转移到廖启磬身上。
“无论是你还是洪云峙，邱靖雯或是武永辉，我都只有一个回答，我的目标只有姓王的。”
“你要找王立珩是你的事，监视我们的动向就牵扯上我们了。她们且不说，你觉得校会会任你摆布吗？”
吕凌冰向后靠着椅背，右腿搭在左腿上。
“不管你承不承认，你和王立珩有关系。现在不是一年半之前，以你一个校会拥有的关系，是压不住副校长的。”
廖启磬被噎得不行。比那次我搬出靖雯姐时还要吃瘪。
“那，”洪云峙不愿自己这边折了士气。“你既然要找王立珩，为什么不来找幽姐？你既然能监视我们的行踪，肯定也能知道幽姐的行踪。你知道…”
曲幽突然打断了洪云峙。
洪云峙看了看曲幽，也沉默下来。
“我知道曲幽和王立珩见过面，可不止一次。所以曲幽，”吕凌冰注视着曲幽，用着毫无感情、似乎两人从未相识过的眼神注视着她。“你凭什么让我信任？凭你抛下我和灵雨自己逃跑？凭你从未因为愧疚去探望过灵雨？还是凭你那事过去之后还在联系王立珩？”
我听得一头雾水，但我大概猜到他们在说一些关于吕家的事。吕绫雪旁边的武永辉，尽管尽力地掩饰，她表现出的惊讶丝毫不亚于我。剩下的四位，一看就知道是知情人，一脸不想听到这件事却又不得不坐在这里寻求解决方案的样子。
曲幽沉默了相当一阵子。最终她抬起头直视着吕凌冰的双眼。
“我一直想联系你，我一直想和你站在一条战线上…”
“因为好向姓王的通风报信？”吕凌冰没等曲幽说完就打断了她。
“不是…我…我真的很对不起你们，我当初不该把你们留下自己一个人逃走…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的话，她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曲幽一时间有些失控，颓丧地低下头。
“你就不能听她把话说完么？”洪云峙突然愤怒地指着吕凌冰。刚刚她的音量把我吓了一跳，我也很确定这个音量的话外厅的人是能听得见的。
“我没有必要听一个背叛者的狡辩。”
“你说幽姐是背叛者，她又何尝没有被背叛？”刚刚蔫了的廖启磬也多多少少带了些怒意看着吕凌冰。“出事之后她寝食难安，过了几个月才重新振作起来，第一件事就是锻炼身体，最后通过各种渠道找到了你们宿舍的那个泄密者，把她解决掉之后又被王立珩诓骗说是幽姐泄的密。到现在幽姐还在饱受这个谎言和自己良心的折磨。吕凌冰，你又知道些什么？你又做了些什么？你不过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用收集信息为幌子逃避现实罢了。”
“不许你这么说姐姐！”吕绫雪突然站起身指着廖启磬的鼻子。“你这个天天就知道拐骗女生的人渣没资格说姐姐。”
廖启磬面对突如其来的指责，没有多说什么。他没有反驳吕绫雪，也没有表示出默认。
靖雯姐和武永辉都看向廖启磬，但他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他注意到隔着曲幽的洪云峙的视线，她想要获得他的许可替他澄清。
他同样摇了摇头。
洪云峙充分尊重廖启磬的意见，也充分尊重曲幽的意见。
他们三个人都没有再多说什么。
“好了好了，我们今天只是谈谈这件事的解决方案的，不必要把气氛搞得这么剑拔弩张的，和和气气谈谈多好，对吧？”武永辉陪着笑脸，试图缓和已经濒临界点的双方关系。
“你有什么想问的么？”吕凌冰突然看向我们这边。
我自然是没有资格发言的。我回头看了看靖雯姐。
“我说过了我只是来吃瓜看戏的。”靖雯姐看了我一眼。“你有什么想问的么？”
我猜不透她这是什么意思，是想把我推到风口浪尖，还是单纯地想让我借此机会解惑。
我的大脑现在不足以负担思考这个问题。
“先谈你。小辈们自然有小辈们发言的环节。”吕凌冰的目标还是靖雯姐。
“那我就再讲一遍，我只是来吃瓜看戏的。”
“好。”吕凌冰将头侧向右边。“您有什么想问的吗？”
“那我就直说了。”武永辉-我现在才意识到我应该称呼她为永辉姐-收起了刚刚的陪笑，面无表情地看着廖启磬。“廖启磬，你应该知道我只跟你有事谈。”
“但说无妨。”廖启磬似乎根本没把永辉姐放在眼里。
“说吧，你们四个谁出的主意。”
“哼，”廖启磬轻蔑地笑了一声。“你知道与否并不影响最终的结果。”
“如果你不想用友好的方式谈下去，我们就只能用非正常方式进行交流了。”
看到一张毫无表情的脸时心猛地一颤，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名处唤起的深深的惧意，这种体验并不常见。我此时此刻正在经历这种体验。
“你真的能吗？”廖启磬将头枕在右手掌中，左臂抱着右臂支撑着斜放的头部。
“你真的想试试么？”除了发音需要，永辉姐脸上没有一处肌肉进行了多余的运动。
廖启磬面不改色，但他没有继续接这个话题。
“我想您应该已经有答案了。”吕凌冰静静地注视着二人。
“我想也是。”永辉姐也重回沉默。
“那么，”吕凌冰看着坐在对面的三人。“我的问题只有一个，在座的也都很清楚我想问什么。”
曲幽还没从崩溃中恢复。廖启磬和洪云峙互相看看对方，又看着曲幽。
“幽姐…”
两人都明白，决定权在曲幽那里。
过了两三分钟，曲幽深呼吸了一次，轻轻地吞咽了一次。
“你相信我吗？”曲幽并没有抬头。
“取决于你的话的可信度。”吕凌冰双臂交叉架在胸前看着曲幽。
“今天下午，王立珩刚来找了我一次。”曲幽停顿了一下，大概是以为吕凌冰还会打断她的自述。
但吕凌冰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没有出现意料中的不信任表现，曲幽稍微舒了一口气，继续讲了下去，语气也稍微轻松了些。
“我收到了一个匿名短信，约我今天下午在校内超市见面。我知道你有能力发这样的短信，我就以为是你联系的我。没想到来的会是他。还好栀子和廖坚持跟着我，我才勉强挺到那人离开。”
曲幽又停顿了一次，抬起头望向吕凌冰的双眼，试图在其中捕捉到一丝吕凌冰对自己的态度的转机。
吕凌冰与曲幽对视两秒后，不自觉地将视线下移了。几次急促眨眼后，她的视线比刚刚柔和了不少。
曲幽似乎觉得自己能迎来转机。
“但，他在哪，我不知道。我从没主动联系过他，都是他来找我，用以前的事威胁我，他要离开的时候，也不允许我跟他一起离开。他一直在问你和小雪的下落，我本身自己也不清楚，但原本也没打算告诉他。”
“我相信你。”吕凌冰没等曲幽继续讲，用给曲幽带去希望的一句话打断了她。
“…谢谢…”
吕凌冰比起刚刚我和靖雯姐就坐时，散发的气场弱了许多。平时一直强撑着，一定也很辛苦。
廖启磬和洪云峙衷心地为曲幽感到高兴。曲幽也难得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比她装大姐头时的笑好看多了。
两人也向吕凌冰汇报了真实的有关王立珩的信息，虽然都是没有单独见过此人和没有更多的信息罢了。
吕凌冰不再追问了。可能她已经达成了今晚的目的了。
“那，下面轮到小辈们。你先吧。”吕凌冰看向我。
说实在的，我听他们说了那么多，自己没有记住多少，也没什么脑子思考来龙去脉。我现在因为喝不到水，头越来越晕。
“那个，冰姐，我没什么想知道的。”
“你想好了，这可是你唯一一次当面提问的机会。”这大概也是吕凌冰第一次给别人再三思考的机会。
“对不起冰姐，我就实话实说了，今晚上喝得有点多，脑子已经报废了。就算我问了，八成我记不住也串不起来。先谢谢各位能给我这个机会，我确实，想不到该问些什么。”
“那好吧。”吕凌冰看了我一眼。
“这样，”永辉姐突然插了句嘴。“等你酒醒了，有时间的话可以私下里讨论一下。”
这句话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警觉。而永辉姐对此毫不在意。翻译过来就是，有些事不适合当着所有人的面说。
吕凌冰看了看各自陷入风险评估的一圈人，突然对我说：“是个好解决方案。有些事你想问，可以私下里找我。”
靖雯姐对此无动于衷。我和她早已习惯这种方式的联系。虽然到现在为之只有不到三星期。
那边那三位似乎在进行激烈的自我斗争，久久不能权衡利弊。
“那，就到小雪了。”吕凌冰不想浪费大家时间，看向吕绫雪。
吕绫雪站了起来。看着还在权衡中的曲幽。
“我想知道，你那天在湖边告诉我的，是不是真的。”
曲幽和吕凌冰同时看向吕绫雪，随后视线转移到互相的双眼中。
“你说了什么？”吕凌冰冷冷地看着曲幽。
“姐姐，”吕绫雪转过头看着吕凌冰。“现在不是该我问吗？”
吕凌冰的呼吸似乎加重了些许。她尊重自己的妹妹，同时也是尊重这个不成文默认的规矩。但她看向曲幽的视线没那么柔和了。
吕绫雪又看着曲幽。对于吕绫雪来说，这可是为数不多的俯视曲幽的机会。
“千真万确。我告诉你的那些正如廖和栀子知道的一样。”曲幽真挚地看着吕绫雪。一个被怀疑和猜忌折磨了那么久的人，要说她能够轻松摆出那样的眼神，我是不相信的。
廖启磬和洪云峙马上明白在说什么，各自向吕绫雪打了保票。
“虽然我们不知道幽姐跟你具体聊的内容，但如果是那晚的事，幽姐是不会说谎的。”
吕绫雪看着三人，稍稍叹了口气，随之转头看向吕凌冰。
“姐姐，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晚的事。”
“因为从事发开始，我自始至终没有出过那人的办公室。”
“那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
“这个…”
我从认识这个人算起，今天是我第一次看见吕凌冰语塞的样子。
“姐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雪，我…”
“绫雪。”曲幽打断了吕绫雪的追问。“你也是女生，你应该能理解，这不是能当着所有人面说出口的事吧？就算是父母和亲姊妹，这个话题也很难以启齿的吧？”
“小雪，对吧？你姐姐的事已经被人传了很多了，这本身就是一种精神压力和折磨。你就稍微体谅一下她，好吗？”没想到洪云峙也会替吕凌冰说话。但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被亲妹妹问及，吕凌冰显得很憔悴。尽管我并不清楚她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但通过观察她们的反应，我大概能猜到，那个姓王的对吕凌冰施暴，然后曲幽和其他什么人去帮吕凌冰，被姓王的从中使绊挑拨离间，关系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吧？
吕绫雪无力地坐下了，随后把头埋在双臂中哭了起来。吕凌冰和永辉姐连忙安慰她，廖、曲、洪三人也站起来到吕绫雪身边，就连宣称吃瓜的靖雯姐也直立了上半身。一桌人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称18岁的女孩身上，似乎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我只不过是想知道真相而已。”吕绫雪嚎啕大哭地喊着。
一圈人陷入了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