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米的香味越来越浓烈……
“爱丽丝……还没有好吗？干了一个上午农活的我好饿呀。”萨洛斯轻轻的转头，朝后面抱怨道。
“你脚洗干净了吗……洗不干净可不准吃饭哟。”
听见这句话的萨洛斯，连忙将左脚抬起，凑近来，认真的检查了自己脚上每一处毛孔。然后又抬起右脚，重复刚刚的动作。满脸自信的回答着“放心吧，我可是洗得干干净净。保证看不见一粒尘土。”
说完，萨洛斯便站了起来。
“嘿咻……”他端起地上的木盆。
“小伙子，你洗手了吗？没有洗手吃饭可是很容易生病的哦……”说完，萨洛斯便赤的双脚向厨房走去。地板上留下一串宽大脚掌的印记，和从厨房里传出的抱怨声。我不停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有着白嫩肌肤的我，并没有看见手上粘上了任何的污渍。
“你等一下……”老爷子说着便起身“厨房比较拥挤，我去给你拿条毛巾吧。”说着他便走向厨房，他的步伐很是稳健。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应该有的步态。
不一会儿，老爷子便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条白色的毛巾，递给了我“擦一擦吧，虽然我对自己房子的干净程度有着足够的自信，不过吃饭前还是应当注意一下。”
我一边接过毛巾，一边表示感谢。毛巾不停的向外散发着滚滚的热气，但却并不烫手。我轻轻的擦拭了手上每一处地方。温暖的毛巾让我情不自禁的将它放在了脸上，我仰着面，瘫坐着，贪婪的吸取着毛巾的温暖。我感觉全身得到了放空……
“很暖和是吧？”老爷子轻轻的说着，他深情的亲吻着十字，然后用着极其慈祥的眼神看着我，不紧不慢的捋了捋自己蓬松的胡须
“我以前遇到困难的时候，就喜欢用热毛巾敷脸。每次都会感觉自己重新获得了新的力量，这个力量就好像是上帝给予的。”
“是的呢，很暖和，让我好像想起了什么……”
是什么呢？如此温暖……
一双宽阔的臂膀，将我搂在怀里，轻轻的用很柔软的丝布擦拭我幼小的躯体与嫩滑的脸颊。
仿佛耳边再一次响起那熟悉的歌谣……
我并没有摘下毛巾，任由温度从我脸上散发，慢慢变冷。水珠慢慢脱离了毛巾，顺着我的脖颈留下，打湿我的衣裳，可我却并不在意。
我猛的正坐起来，将毛巾从脸上摘下。再轻轻擦去还眷恋着我肌肤不愿离去的水珠。
将毛巾仔细的卷起来，我双手还给了老爷子。老爷子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打算拿过“放在你那里吧，待会用得上。”
“好戏即将上演了~”萨洛斯兴奋从厨房冲了出来，他双手端着一个陶锅，陶锅里，翻滚着的浓白的烟气，夹带着香醇浓厚的稻香。不停的侵略了四周的空气。他快速的将陶锅放在了桌上“呼……烫死了……还以为我这无情铁手可以将它征服……没想到差点失去我这可爱的四根手指头……”萨洛斯一边向手指吹气，一边不停的搓着四根手指头。
“我这有冷毛巾……”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萨洛斯便将毛巾一把抢了过去。
“太棒了……得救了……”毛巾里的冷水缓解了些萨洛斯手指的温度。
“真是的，说过多少次了，端陶锅一定要垫毛巾，不然手指会烫伤的……”跟在身后的爱丽丝不停的抱怨着。从她微微皱起的眉头便可以看出她对萨洛斯的关心，她真的很担心萨洛斯受伤。但是我想，能够让如此强壮的男人受伤，或许还需要一点能耐吧。
爱丽丝手上拿着空碗，还有四个木勺。她放下碗勺，便转身又回到了厨房。锅碗碰撞，柴火崩裂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再等一下哈，光有这米粥，没有下饭的美味可不行呢。”萨洛斯坐在了老爷子身边，他看着我不停的看着碗勺，微笑的问着“你是不是在好奇为什么只有四副碗勺？”
“啊……是啊，按理说应该有五副或者六副呀”我继续看着碗勺，发问道。
“很久以前，爱丽丝的母亲便离开了这个家……”萨洛斯显得有些失落。他放在桌面上的两只手不停的轻轻的搓着。
“……不好意思，无意间提起了……”我赶忙道歉，我想这一定是一段非常难过的经历。让这样一位从进门到现在为止一直满脸笑容的男人如此失落。
“不不不，没事的……有些事情该释怀了……”
老爷子轻轻的将手搭在了萨诺斯的肩上，深深的吸了口气，又将它重重的吐出。
“孩子，让我来说吧……有些东西……不，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老爷子亲吻了一下十字架，在确认了厨房锅碗瓢盆的声音大到能够掩盖掉自己的声音后，便开始说着“在爱丽丝还有十岁的时候，那时候我们居住在离这很远的一座大城市里。有一天，萨洛斯出去打猎，那时候作为城镇中的冒险者，我还并没有退休……可回到家里，便只是晕倒在地满脸是血的爱丽丝……我和他都愣住了，这时候邻居冲出来说，萨洛斯的妻子……也就是爱丽丝的母亲，被别人举报说她是女巫，被裁判所的人抓走了……说是要立刻处以火刑……当我们赶到刑场的时候……看见了愤怒的人群……和熊熊燃烧的火堆……人们不停的往火堆里扔着石头、腐烂的蔬果……甚至是死老鼠……”说到这里，老爷子哽咽着。他扯过袖口，擦拭着从眼角流出的泪水。然后继续说着“我的妻子……也就是萨洛斯的母亲……因为想要保护爱丽丝的母亲，惹怒了那些前来抓捕的人，被认为是女巫的同伴，也被他们一同抓走了……虽然后面听说逃了出来……但十多年过去了，仍然杳无音信，或许已经……于是我们便搬了出来，在这座边境小村从此生根。”
我正要准备开口说点什么，因为这是我引起的话题，我觉得我有义务将它终止在这里。老爷子他们是一群善良的人，不能在这欢乐的家庭里流下任何不愉快的泪水……
“我不相信……永远都不会相信……她怎么会是女巫呢……有谁见过不停的给流浪者烤面包一直到深夜的女巫呢？”萨洛斯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的眼睛红红的，不停有鼻涕从鼻子里流出……
“那……爱丽丝她……”脱口而出的话，着实让我吓了一跳，我知道此时的我，并不应当说任何一句话……
“没事，医生说她头部被重击，或许现在的她已经忘记了那段记忆……但我想……她哪一天可能会重新记忆起吧……”萨洛斯用手臂擦拭着鼻涕。
“你们在说什么呢……”爱丽丝从厨房走了出来，她将新鲜炒好的菜放在了桌子上，拿围裙擦了擦手。大家赶紧停止了谈论，老爷子慈祥的笑容又重新出现在了脸上，他轻声的说“好了，吃饭吧。”
爱丽丝很自然的坐在了我的旁边。我突然感到心跳有些加速。
“喂喂……小伙子，脸很红哦……”萨洛斯打趣的向我说道。
爱丽丝看了看我，也笑着向我说“好红的脸呀， 像熟透的红苹果。”
“才……才没有呢……”我将脸慌张的扭到一旁，
看见我如此故作镇静，爱丽丝轻轻的笑了笑。她拿起了众多碗中的一只，用勺子轻轻的搅和着陶锅，盛出一碗喷香的米粥，她将米粥轻轻的放在老爷子面前，然后又拿起一只碗，也为我盛了一碗。
“谢谢……”接过碗的我，将鼻尖轻轻凑向碗边，这是秋天的味道——秋风轻轻拂过，麦浪起起伏伏。
这一次爱丽丝并没有将勺子伸得很深，而是将陶锅平面的汤水轻轻的舀出。便放下了勺子。
感觉有些不对的萨洛斯抗议着“喂喂……我的女儿，你最亲爱的父亲的饭呢？”
爱丽丝轻轻的瞥了一眼，她继续埋头喝着米汤“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萨洛斯轻轻的叹息“好……好……好”便起身，走向了陶锅。在他向陶锅里看去后，我看见他露出了欣慰的微笑。他伸出手舀动了勺子。当勺子从陶锅里提出来后，我看见了满满一勺的白花花的米饭。再看了看爱丽丝碗里的米汤，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含着嘴，微微的笑着。
爱丽丝只是用余光轻轻的看了下我，并开口说道“要是我不喜欢吃干的……可没有你的份。”
“哈哈哈……好好好，那就谢谢我可爱的女儿啦。”萨洛斯笑着，在他的眼里，刚才的哀愁已经烟消云散，我只看见了不停闪烁着的光点。
“对了……你等等哈”爱丽丝放下了碗，又一次走进厨房。我听见了橱柜被打开的声音，然后又慢慢合上。
“来尝尝这个，很好吃的。”爱丽丝抱着一只没有盖子的陶罐走了过来，陶罐身上沾满了泥土。，
当他将罐子放在桌子上时，我闻到了一股很特别的香味。像是某种植物发酵后的味道。
“唔……终于来了吗……”
这是怎样一种食物，能让萨洛哥和老爷子目不转睛的盯的陶罐，等待着它的登场。
爱丽丝再一次用围裙擦了擦手，便将左手伸进了陶罐，她好像在摸索着什么。眼睛不停的在转动。
是找到目标了吗，她的眼睛突然微微睁了一下。
慢慢的，她将左手拿了出来，原来是一根腌瓜。经过岁月的浸泡，腌瓜已经失去了它曾经的那一抹诱人的绿色。而是披上了这厚重的的陈绿。在时间的引导下，他变得不再水灵，不再清甜。而是变得有些干瘪，却散发着隐然生津的香味……
“嗯……这么大的腌瓜，确实不太好入口……”萨洛哥站了起来，不知道从哪里，他掏出来了一把小刀。爱丽丝很有默契的将腌瓜递给了他。
萨洛哥熟练的将腌瓜切成了一片一片的，他平均的将这些腌瓜分到了每个人的碗里。
“那么……就开始吃饭吧……萨洛斯，吃完了饭去田地里，记得检查水稻田里是否还有水……”老爷子叮嘱着，而萨洛哥却埋头不停的扒着碗里的饭。看样子，早上的农活他一定是饿坏了。
看见吃的如此狼吞虎咽的萨洛哥，老爷子忍不住的数落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番场景，我感到了久违的亲切。好像在不久的曾经，也在我身边发生过。
被数落的那个人……正情不自禁的微笑着，看着他们……
这不仅让我产生了疑问：如此熟悉的场景，为什么感觉曾经发生过……又未曾发生过？
“怎么了？”爱丽丝看着一脸笑意的看着我。
“啊……啊……没什么，看着萨洛哥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很亲切……”也许每一个家庭，都拥有着这样亲切的早餐吧……
“是啊……我也一直觉得，无论是我的父亲还是我的爷爷，他们都如此的好，以至于可以让我忘却很多……”
爱丽丝他还是笑着看着萨洛哥他们，那是满足而又幸福的微笑。可眼睛里，却满是悲伤……
老爷子还在数落了萨洛哥，他好像又找到了新的话题。可就算是老爷子再怎样数落，萨诺哥也只是以微笑回应，他并没有因为老爷子喋喋不休的数落而感到不满。
“好了，不说这些了……尝尝我的手艺，我可是很有自信的。”
爱丽丝又重新端起了碗，她看了看碗里的倒影，那是自己的影子。每日都能看见的影子，成了她最好的伴侣。
“是吗，那我可要好好品尝哦。”我端起碗，拿起木勺，没想到，如此不起眼的腌瓜，他的内心，居然和刚刚采摘下来一样的水灵有光泽。
我轻轻的舀起一片腌瓜，腌瓜终于要来到最终考验了吗？它是否能成为一个合格的腌瓜呢？
好吃！
虽然是用盐水浸泡的，可却并没有过度的咸味，也没有过多的流失水分，腌瓜还保留了刚刚采摘下来时的味道。用牙齿轻轻的咬下，还可以感受到腌瓜被嚼碎时的脆爽。淡淡的酸味让胃口大开。忍不住想多扒几口饭。
浓稠醇香的米粥，也进一步扩大了腌瓜的美味。
腌瓜，米饭，腌瓜，米饭……
我不停的重复的这个动作，就好像我只会这两个动作一样。腌瓜的清爽、米粥的醇厚。美味充斥着我的整个口腔。我的胃，像要开始泄洪的闸口。不停的迎接着食物的冲击……
“慢慢吃……不急，还有很多呢。”看见我吃的如此的香甜，爱丽丝显得有些骄傲。她一边说着，一边向萨洛哥投去眼神，收到眼神的萨洛哥，无奈的笑了笑，轻轻的摇头。
“再来尝尝我炒的新鲜蔬菜吧，味道也是一流棒哦。”爱丽丝将桌子上的菜向我这里推了推。
我从腌瓜与米粥的美味中轻轻抬起头，看向了盘中。那是一碟用油炒过的蔬菜。虽然并没有多么强烈的香味。但透过米粥浓厚的稻香，我还是能隐约闻见它散发出来的植物清香。
我愣了一下，并没有是爱丽丝想象中那样果断的前去品尝。
那是一盘我从未见过的植物。汤汁犹如鲜血一样。翠绿的根茎连接着暗红色的叶子……
我用木勺艰难的舀起一勺。将它送入嘴中，植物的清香混合着一点点咸味慢慢的在我口中散开。
“怎样……和我的腌瓜不相上下吧？”爱丽丝满怀期待，我并没有过急的去回应她的期待，而是继续咀嚼着。实话说，蔬菜味道很是一般。并没有太突出的味道。可是看着那一双期待的眼睛。我又怎敢说出那样平凡的话？
“嗯……我觉得挺好吃的。搭配上这个米粥，我想一定会有不一样的感觉……”我知道神明一定会原谅我，这应该属于善意的谎言吧？
“真的？”爱丽丝显得很是高兴，从她不停的玩我碗里送菜就足够说明这一点。
“还有我呢……你最亲爱的父亲也要啊……”萨洛哥显得有些不满，明明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可她却一个劲儿的往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野小子碗里送菜。
但我能看出来，他并不是真的不满……
“你……这么大的人了，爱吃什么我可管不着……”爱丽丝不再给我送菜，她坐直了身子，继续喝着碗里的米汤。
在萨洛哥半开玩笑的叹气后，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片沉静，大家都认真吃着碗里的饭。只有老爷子偶尔传出几声咳嗽。
刚刚还热闹非凡的餐桌，一下变得如此寂静。让我感到有些不适应……
“咳咳咳……”老爷子又一次的咳嗽了，可这一次明显感觉比以往更加用力。他赶紧拿出手帕捂住口鼻。剧烈的咳嗽让我感觉这个家都在颤抖……
伴随着最后一声咳嗽，老爷子终于停了下来。他还是用手绢捂着口鼻，大口的呼气，又大口的将空气排出肺里。
他将手帕轻轻地折叠，但是动作很轻微。似乎并不想让别人看见。也许是位置的原因，我还是看见了老爷子的手帕上有些许浸出的红色印记……
“老爷子，你……”我不知道我是否应当说完这句话，可在这时，老爷子缓缓的抬起了手，打断了我将要继续说下去的话。
“没事的，人老了……咳几下也正常……”老爷子伸出的手，轻轻摆动着。示意我不用管他，继续吃饭。
“哎……我说爷爷，我给您带回来的草药您一定要喝呀！”爱丽丝很是担心，或许她已经知道了老爷子的病情。又或许她知道的只是皮毛……
“哈哈哈……放心吧爱丽丝，爷爷我身体硬朗着呢，根本不需要吃药……话说萨洛斯，那乌贼走了吗？”老爷子赶紧转移了话题。爱丽丝看了看我，或许他想让我帮忙劝劝老爷子。可是我并没有这样做……
“还没呢……我正在为此伤脑筋呢。”萨洛斯不停的挠着剪着寸头的头发。
“乌贼？”看着爱丽丝那真诚的请求视线。我得赶紧找一个话题转移才行啊……
“是啊，一只非常巨大的大王乌贼……每年这个时候它都会来到浅滩捕食……激起的千层浪花，搞得村民们无法下海捕鱼……这让大伙儿很是困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