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稍微前溯。
“呼呼——”
为了保证空气清新而大开窗户的医院走廊上,一名提着装有饮料的简易保温袋的黑发少女正轻声行走着。
她炯炯有神的棕色眼眸散发着坚韧之色,端正而温和的清丽脸庞并无轻松的笑意,整个人貌似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坚固墙壁,使得他者不敢轻易靠近。
“啊,狐小姐。”
“…你好。”
但一个对于这种气场并无察觉的女护士,朝她招了招手道。
“今天也是来看肖阿姨吗?”
“是的。”
“嗯嗯、我懂我懂,只有在婆婆面前表现好一点,结婚之后才可以避免很多无所谓的婆媳冲突。”
“……”
貌似被理解到了有些微妙的方面,但狐月昕默不作声、权当是默认了。
“不过,单纯只是讨好可不行,必须要有料理家头细务的能力,不然到时候还是会嫌弃你的。”
“呃……嗯,我知道的。”
“还有还有,结婚之后一定要趁早要小孩,这样就可以稳住家婆,还可以为自己适应新家庭生活提供缓冲期。”
“呃…还没这么快。”
“是呢,我家小妹还没这么快结婚。”
“!”
“唉?你是狐姑娘的大哥?”
见到突然走到狐月昕身后的高大男子,护士有些惊讶地问道。
这男子穿着紧身的短袖衫与黑色运动长裤,强壮的肌肉非常引人注目——那是恐怕不论男女都会被这夸张形态吸引的程度。
“………”
“…表亲而已。”
被狐月昕有些锐利的眼眸盯着,方正脸庞上有着不少伤疤的男子淡定地答道。
“那看来是找狐小姐有事呢,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护士非常礼貌地点头,随后便走过了两人。
“………你是谁?”
而成功躲过护士的话痨后,狐月昕目光锐利地回头看向高大男子。
“我是追踪怨者而来到这座城市的鬼界散士,叫做兵牙。”
“………阿右跟我说过你…昨天你追到病房前是为了什么?”
“昨天的话、是因为担心你婆婆寿命太长,恐怕会被怨者盯上,所以便向那小兄弟说了一下。”
因为对方显然已经知晓自己的底细,打算好好洽谈的兵牙也并未隐瞒昨天的对话内容。
“…多管闲事。”
冷冷地说着,狐月昕继而迈出脚步,明显不想与兵牙有太多交织。
“我向来都是多管闲事的,不然也就不会跟着怨者到这座城市……说起来,十年前你也是喜欢管闲事的吧?”
“哒……”
因为兵牙略带挑衅意味的话,狐月昕停下了步伐。
尔后,她半转过身、平静的眼眸之中并无波澜:
“是啊,但我现在不想再管了。”
“为什么?”
“管了也不会有什么好处,而且这种纷争根本就无休无止。”
“………”
“反正、现在我只想着保护我想保护的人,而其他人的性命…我现在无能为力。”
狐月昕坚决地、宛如宣告一些什么一般,随后便又转过身,不再停留于此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吗……?”
看着那背影散发着不容反驳的气息,兵牙也不再作任何追问。
“嗡——”
“!”
正在兵牙皱着眉头,为失去一个宝贵战力而犯愁,一股极其不寻常的灵力突然在地下引发剧烈震荡。
这是——!?
感知到这不同寻常的力量波动,兵牙下意识地望向了城市的中枢河道的方向。
“…地脉被破坏了。”
眉头紧锁起来的兵牙,因为这个判断而面目肃然。
“咻——”
因此,他无太多停留而直接将身体虚空化,并从窗户跃出,赶往那灵力波动的中心点。
而此时此刻、已经在现场视察情况的王城隍与胡三判皆是脸色沉重。
“这场面…不向地府找援兵可解决不了。”
身在大楼顶部而俯瞰河道的胡三判,望着那游动于各处街道、几乎将人们的身影完全掩去的黑色气雾,语气不悦地说道。
“……这黑气若持续下去,这一片地带恐怕会有很严重的瘟疫。”
“何止这一片,整座城都会有。”
“……”
胡三判这断然的回答,王城隍的神色更加凝重了。
“吼吼……”
而站在身后、四只手臂和脑袋都低垂着的巨大猿猴发出有些失落和歉意的声音。
“这不关你事,对方手段非常、就算换了其他人怕也是阻止不了…毕竟,他们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可以改变气候。”
胡三判微微转过头,向四臂四目猿安慰道。
“…说起来,对这些人的底细,你有没有头绪?”
比起关心自己并不熟悉的灵兽的心情,明显更加关心这个事件处理的王城隍问道。
“………头绪啊…算是有吧。”
“哦?说来听听。”
“十年前在北方不是有过一次大雨灾吗?”
“…你是说好几座城市同时出现连续一个月的特大暴风雨的那次?”
听到胡三判的提醒,王城隍随即反应过来。
“那次雨灾,我记得是怨者发动天地煞气才导致的。后来各方人马共同歼灭,应该把他们杀得差不多了。”
回忆起那场惨烈的战争,王城隍神色肃穆地说道。
“‘杀得差不多’只是我们自己的判断,实际上如何,恐怕不好说。”
“…此话怎讲?”
“今早上你找我不久后,我便回去跟一个少年谈了谈心,那个少年跟说我,‘有人告诉他可能会有叫做怨者的组织盯上他母亲’。”
“——!?”
胡三判轻飘飘的话语有着惊人的内容,这让王城隍不由得前倾一步。
“你是说,怨者已经恢复并且盯上这座城市?”
“…这个可能性很大,毕竟,能够让‘丸凌’失手,又让地脉异变一下子增强到这种程度…加上那个少年的话,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当年的怨者所为。”
“但那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元气大伤!怎会短短十年就恢复过来!?”
虽然胡三判的推测很合理,但王城隍仍然感到难以置信。
“……是或者不是,你我说了都不算。”
而理解到王城隍目前有些混乱的状态,胡三判并未在口头上多作争辩。而是非常直白地如此说道:
“唯有调查后取得证据才可以确认是否是怨者所为。”
“………”
胡三判这声音不大、但却斩钉截铁的话语,让情绪有些焦躁的王城隍稍微冷静下来。
“……确实如此。”
尔后,他如此肯定道。
“所以,当务之急应该是找到那个少年…既然他得到提醒,必然可以联系到掌握怨者踪迹的人物。”
“…不用你说,我也会去找的。”
“而我就回地府与阴天子大人汇报此地情况,请求他派出援兵。”
“…最好也同地藏王说一声,他在上次战役出力很大,应该有相当丰富的经验。”
“嗯、我到时会去请教。”
说罢,恢复冷静的王城隍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地快速离开。
“…吼?”
看着王城隍离去,“丸凌”不由得看向胡三判,貌似在询问下一步的计划。
“……暂且不需要太着急,这种事情越是着急越容易出错,若不在事先多做准备,到时候想做好就困难了。”
“吼吼吼吼。”
“…我知道对方不会等我们准备好才行动,但是现在我们什么都不确定,胡乱行动纯粹浪费时间。”
“吼吼。”
“你想自由行动?…就算你找到了那两个人,难道你就一定可以捉住?”
“………吼。”
“别硬是不服输好不好?如果你可以捉到,方才就应该捉到了,他们虽然正面打斗不是你对手,但你也捉不到他们。而且不能肯定他们不会有其他帮手一起对付你。”
“………”
被自己主人有理有据地反驳,无法继而意气用事地发言的丸凌,非常不愉快地撅起嘴巴、紧皱眉头。
“报——!!”
就在一人一猿之间气氛不太和谐之际,一道从楼梯口传出的铿锵有力的声音打破了这种氛围。
“报——…唉?王城隍大人呢?”
急匆匆地跑上楼顶后,并未见到自己上司的城隍兵困惑地问道。
“你家王大人去了地府汇报情况,有何事与我讲就好。”
“…是,胡大人。”
听到胡三判如此说,城隍兵也并不含糊,直接抱拳作揖后,便从甲胄里头拿出一个小麻袋。
“这是我们在河底下发现的,感觉是一种不详的法器的碎片。”
“………”
接过小麻袋而打开,其中的内容物让胡三判不由得眉头紧锁。
袋子里头是一枚宛如尖利的水晶碎片的不明物体,虽然不清楚其材质构成,但刻印其上的符咒纹路以及散发出来的邪恶气息,让他一下子就断定这是一个极不寻常的邪器的碎片。
而这种邪煞之气,他只在十年前的那场大灾当中遇到过。
“…这个我先收着,你继续去工作吧。”
“是。”
完成了任务的城隍兵答应一声,随即小跑着从楼梯离开。
“吼?”
“嗯…?这个玩意…我以后再跟你说是什么东西。现在,我们先去找那个小兄弟进一步了解情况。”
“吼吼。”
应罢,丸凌生于上额处的双目立刻闭合,后肩的双臂也是开始收缩,那两丈之高的庞大体型不过数秒之间便缩小成一只普通猴子的尺寸。
而皮毛也不再是青色,而是更加正常的灰新色,那些符咒纹路也已然消失不见。
“吱。”
随后,变小了的丸凌两三下便跳上胡三判的肩膀。
“…土遁行。”
“嗡——”
在手印结成的下一刻,胡三判脚下的地板瞬间扭曲、连带着那猴子远遁而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