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前辈乖乖,把门开开,让我进来~”从门后传来的富有年代感的改编童谣,却将苏怀瑾从回想中生生吓醒。
匆忙连退数步与铁门拉开一定距离,苏怀瑾试探性问道:“是冷诗华同学在那儿吗?”
虽然心中差不多有了答案,但潜意识仍无法接受这残酷的事实,他完全明白自己纯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万一是自己猜错了呢?万一这只是一个误会呢?万一只是有人假冒她想栽赃嫁祸呢?
温柔美丽、善解人意的冷家大小姐,从社工室出来后,竟沦为一名持刀追人的冷血狂屠……这传出去不但会破坏她的声誉、学校的名声,就连自己的职业生涯也毁于一旦了啊!
可是,梦里的一切都是美满的——现实也必然是骨感的。
“……”
“为什么要用怀疑的语气呢?难道我的印象在你心目中,从头到尾都这么模糊吗?”
门后的“凶徒”毫不否认其身份,反而还被其疑惑发问触及禁区,冰冷的语气仿佛能凭空冻出冰碴子。满满的怨念如果具象化,应如黑色潮水般从门缝、间隙疯狂涌入,铺天盖地!
“欸欸欸,冷同学你冷静一下,别冲动!”
沃德法,这午休至放学……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一好好的姑娘,前一秒还想方设法让他准时吃饭,后一秒却拿着刀到处追他?
这种感觉,就像是给孩童免费送气球的玩偶,脱下头套里面却是一个以吃小孩为乐的甲亢……那种内外截然不符的强烈违和感,化作猛烈冲击接连撼动他的世界观。
对于冷家千金的完美初印象,直接在心中炸裂,四处飞散的锋利碎片胡乱刺入肉中、隐隐作痛。
但是吧,作为一名社工他早有觉悟:看上去再完美的人也会有不为人知的阴暗面,社工的存在就是帮助所有人摈弃阴暗面、消融郁积心头的一切负面情绪,让他们的身心成长始终处于一个健康的状态——这是社工的职责,也是他们必须肩负的使命。
无论凶相毕露的冷诗华有多么危险,他也绝不会因心生惧意而去逃避、放弃。
不是因为冷诗华是校董千金、所以他想讨好她来保证自己的前途,而是因为他选择了这条路,就绝不会因一些碍脚的砂石断然半途而废——这不是独属于社工的觉悟,而是作为一个人应具备的正面思想。
深吸两口气,他努力止住语气的战栗,试图抚慰她狂躁的心:“冷同学,先不要冲动,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好说——小心手中的刀,千万别伤到自己。”
“……”
“苏前辈,你这是想好好和我谈吗?隔着一道铁门,这可没有诚意。”
咕咚一声,苏怀瑾有些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我可以开门,相对的你也应该展现一下诚意吧?先把刀放下,让我们有一个平等和谐的交谈环境,好吗?”
“我拿着刀不代表我会伤人——苏前辈这么防范我,明显是不信任我。”
“不、不是,我只是……”
“算了,那我走——让您受惊了,很抱歉。”
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渐去渐远、渐远渐微——似乎真的走了?
待脚步声消失之后,苏怀瑾仍不动声色地观望了一阵子,感觉门外真的一点动静都察觉不到后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总算……安全了。他瘫坐在地,仰望着逐渐暗沉的深夕色天空,一时间内心五味杂陈。
本来,他真的想要借此机会和她好好谈谈,探究一下她的心路历程为何在短短一下午有了翻天覆地的剧变——不过她主动离去也更好,因为他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在这种情况下作出正确的访问,而不再一次错误地触及逆鳞。
等明天,在学校有人的情况下再找她好好聊聊,一来是确保自己始终处于安全的环境,二来是让自己多一个晚上沉淀沉淀混乱的心绪。
他站起身走向铁门,刚想要伸手去开——
嗡、滋滋……
门后突然响起刺耳的轰鸣声,似乎是……
“引擎被启动的声音吗?”
他瞳孔剧烈一缩,伸到一半的手连忙抽回——也正是这一瞬间,锯片从门后刺入、精准切裂门锁,大量炽烈的火花迸溅而出。
下意识又退去几个身位,他想立马逃离这个牢笼般的是非之地,但这可是天台,离地面还有好几层楼,根本逃无可逃!
完犊子了,谁能想到对方还能祭出电锯这个大杀器?简直就离天下之大谱!
砰!!!
破锁的铁门再也起不到隔离危险的作用,被对方一脚踢开。
手持电锯的冷诗华缓缓步入天台,脸上的笑容在此情此景之中显得分外狰狞可怖。
“我走了,又没完全走——早点开门我就不用这么粗暴,可以继续假装淑女,这都怪你啊苏~前~辈~”
“不……是……吧……”
苏怀瑾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已无挣扎之意。
砰!冷诗华将笨重的电锯丢到一边,负在背后的手也不知道有没有拿着什么危险的东西,就这样慢慢朝他靠近。
小巧的女式皮鞋的踏地声响,回荡在空旷的天台,一如死亡时间的倒计时。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六米、五米、四米、三米……
汗水,从苏怀瑾的额头低落,重重地砸在地上。
已经……
已经死到临头了吗?他莫名淡定地看向天空,往昔的美好回忆快速在脑海中飞掠。
梦瑜啊,我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和你见面了,这大概就是老天给我的惩罚吧?惩罚我这个当哥的,一直以来都不称职。
相隔一米处,冷诗华探出藏在背后的手,猛地一下子——
抱住了紧闭双目安然等死的苏怀瑾。
“欸?”苏怀瑾试探性睁开一只眼,对于冷诗华突然抱住他的行为感到迷惑。
还以为是要插他一刀呢,差点没给吓死,心脏悸动得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呐,苏前辈,我今天特别开心——这可能是我们俩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到好久好久了。”
“……其实我不是很想得通,”不太敢动的苏怀瑾有些哭晓不得:“我究竟在哪方面得罪了你,我只不过是个刚入职不过两个月的新手社工,为何要这样对待我?”
“不过两个月?可我们认识了整整五年了——我也足足等了你五年。”
“我们……认识了……五年?”
见苏怀瑾一脸迷惑,冷诗华轻轻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忘了——五年前,总是一个人凭栏看天的孤僻女生,以及一个总喜欢多管闲事、一有时间就来‘骚扰’的高三大猪蹄子——这么说,你记起什么吗?”
“嘶……”
根据对方所提供的三个重要线索,他微微皱起眉头、将回忆调至五年前。
总是喜欢靠着栏杆,静静看着天上的云随风来去、看着操场上的学生熙熙攘攘,自己却一直是旁观者、一个人试图去解析大众的快乐——
那个留着黑色短发的娇小女生,背影总是那么孤独、眼神总是那么忧郁,刚度过失妹之痛的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去视而不见……
苏怀瑾如梦初醒,冷诗华的面貌与记忆中小女孩的面貌惊人重合。
“你……你就是那个小女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