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往常的清晨,阳光穿过窗户、纤尘在飞舞。
位于教学楼二楼的社工室与地面的操场近在咫尺。正值好动年华的学生们,在短暂小休中争分夺秒,纵情挥洒汗水、舞动青春的动静在此处亦是清晰可闻。
一两个看上去年纪很小的学生从门前呼啸而过,紧随其后的一个同伴却突然扑倒。
苏怀瑾留意到这一幕,刚要起身去询问是否有受伤,那扑街的孩子却猛地抬起头吼道:
“快,不用管我——快去小卖部那儿排队,不然、不然我的泡面就被抢光了!”
准备折返去扶他的小伙伴此时却进退维谷,不愿弃他于危险之境而不顾,但又实在是不甘心触手可得的成功又一次化为虚无。
但扑街孩子的瞳孔闪烁着璀璨的光芒,炽烈的目光是辣~么不可动摇,他动容了。
用手臂猛地拭去在眼眶打转的泪水。在这一刻,灵魂得以升华的他继承了同伴的坚定意志,朝着梦所在的那个方向义无反顾地冲去。
冲啊,跑啊,不要停!
只要、只要能抵达那个地方,所有牺牲都将值得!
“你等我,我一定会把你的泡面带回来给你的,我保证!”
同伴的承诺,随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下楼的楼梯口。仍扑街在地的孩子,见他冲下楼的背影是如此坚毅,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容:
“哈,这大夏天的傻子才会去排长龙——欸,回教室一边吹空调一边等泡面,美汁儿汁儿~”
旋即跟个没事人一样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哼着经典动漫小曲儿、慢悠悠地走回教室。
目睹全程的苏怀瑾,先是对哥俩夸张的演技目瞪口呆,又对后续的反转、人性阴暗面的暴露、兄弟友谊于残酷现实环境的一败涂地,差点没笑出猪叫唤。
他回想起自己上学那会儿,一到夏天、天热人燥不愿动弹,但有时候又想在小休的时候找点零食咬一咬,于是乎经常和几个玩得好的哥们儿互相忽悠对方去当苦力。
那段轮流当爹的青涩时光,现在回想起来依然觉得十分有趣。
看到这里可能有人会说,这就给你水了一半?我囸你仙人!
其实这就是他在母校当社工的绝大多数情况的缩影——无人问津之时,他也只能这样、留意一下外面发生的事并借此打发多余的时间。
你们也别觉得这样上班很轻松,实际上这不但闲得蛋疼、压力还巨大,你总会无法遏制地去担心校方会不会因为他的不作为而随时把他开除。
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作为一个社工、甚至对自己有一定的要求,你的本职工作是应该去帮任何有需要的人去解决他们的烦恼与困惑,而不是要他们来帮你保住工作——这未免也太离谱了。
正如同你希望世界和平,不是“战争平息之后,世界变得和平”,是打从盘古开天地直到地球自然毁灭、人类社会都要保持安宁和谐。
本校著名中文科主任王老师曾说过:没有人来找社工,岂不是代表他们都没有烦恼?这是好事。
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现实却是不可能的——如果这能这样,他这工作丢了也罢,他心甘情愿。
所以在此郑重回应那位囸他先人的吃瓜观众:
没错,确实是这样——而且不经意间又水了一大堆,想不到吧?嘿嘿嘿~
叩叩叩。在熟悉的时段,又双叒叕响起了敲门声。
苏怀瑾看都没看,直接一声叹息迎人:“欸,你又来了……冷同学。”
“看你样子,好像很不希望我来啊——你怎么能这样啊苏前辈?”
“确实,哪个正常人有事没事往社工室跑的?你这小休、午休、放学一秒不落,就不怕被其他学生私底下议论?”
没错,自从天台“邂逅”,敞开心扉的冷诗华天天有事没事就往这边跑,也不是找他咨询未来出路、也不是找他解决烦恼,反正就喜欢呆在这,哪怕自己有事在忙没功夫招呼她、她一样乐此不疲。
“那又怎样?”
冷诗华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淡然样。说着,她上半身趴在桌上、双掌托着脑袋,饶有趣味地看着他:“更何况,不是苏前辈说的吗?我可以随时随地来社工室找你,你可别不认账~”
苏怀瑾作贼心虚般余光一斜:“啊这……好像……貌似……有这事吧?”
“那不就成了?那我什么时候来这里、来多少次、呆多久,苏前辈可无权干扰哦~”
她双手叉腰、轻哼一声,唇角弧度自信放光芒,神气如得胜而归的大将军。
苏怀瑾猛一垂首、几条弯弯曲曲的黑线自后脑勺垂落,一副败下阵来、无力挣扎的无奈样。
其实他并不是说不欢迎别人来常玩,毕竟他社工室也蛮大的,玩累了还有沙发给你午休,完全没问题——他只是有些太过替这帮青少年担忧,担忧他们是否会因为频繁来社工室,而被朋辈私底下诸多议论。
正如你有事没事往医院跑,所有人都会猜想你是不是哪里有毛病,结果你只是觉得某位护士姐姐长得漂亮所以天天想去接近她——这不就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了?
像他这样一天闲一次、一次闲一天的新手社工,有人隔三差五来找他说话,他还求之不得呢。
打开桌下的私人小冰箱,苏怀瑾拿出两瓶电解质饮料,一瓶递到了冷诗华的面前。
“社工室连续签到的奖品,请笑纳。”
冷诗华瞅了一眼、故作不屑:“哎哟,就一瓶饮料?这个社工就是逊啦!”
“那冷大小姐看不上就算了,我留着慢慢……”
苏怀瑾伸出手假装要拿回那瓶饮料,结果残影一掠,他还没反应过来那瓶饮料就消失在桌面。
啪咔——咕咚咕咚——“啊哈~”
“慢点,喝这么急小心呛着,我逗你而已又不是真要拿回来。”
“这种事情谁知道呢?”冷诗华用小手帕擦了擦嘴,继续道:“一个天天来烦我、赶都赶不走的家伙,又有谁能料到可以离开得如此果断、一声不吭?我可是过来人。”
“咳咳咳……”
措不及防的苏怀瑾被极速下咽的一口唾沫呛到,一时半会儿止不住咳嗽。
这黑历史居然在这个毫不相干的情况下重提,这真的是万万没想到……
“哎呀苏前辈你没事吧?”
“咳、没——噗——咳咳没、没事……”
“快快快,快喝口水冷静冷静!”
苏怀瑾没有多想就从她的手中接过已开盖的饮料,急急忙忙灌了一口,症状得以舒缓。
“呼,差点没给呛死——啊谢谢了。”
他将饮料递了回去,却发现冷诗华笑眯了眼,但这笑容背后又有些……
猫戏耗子的玩味?阴谋得逞的窃喜?
不对劲,有点不对劲!
他瞅了一眼手中的饮料,下意识看向了一边,猛然一惊——
为什么?为什么旁边还有一瓶原封不动的?
难道这瓶是……
“前辈,我的口水——好喝吗?”
苏怀瑾一下子扎在桌上、无限接近不省人事,前方传来的是恶魔银铃般的清脆笑声。
阿西吧,怎么感觉这份工作突然变得这么艰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