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笙在通风管道里摸索着前行。
腥臭的空气包围着他,空气里似乎长满了霉菌,每一口下去都是快要窒息的味道。
他和诺亚走了相反的这一条路——他也不知道这条路还通往哪里,反正往前爬就是了。
“该不会是往克伦威尔的后花园去吧?”想到这里,许笙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一个没留神,坐倒在了通风管道中,小小的电子设备从裤包中调出来。
那是一个外表和BB机有些相似的小玩意儿,也是许笙和那瓶雪花啤酒一起带到过去的东西。
许笙按下BB机的按钮:“希望你可以管用。”
按了好几下,什么都没有发生。不仅如此,许笙严重怀疑这个BB机连电都没充。
亚当斯似乎也告诉过许笙,要在时间裂缝的附近才能用这个BB机读档。
“下次要记得充电啊。”许笙将BB机无奈地抛向管道的另一边。他靠在管道壁上,长叹一声,“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毫无征兆地,在震动之中,巨大的扇叶从管道的缝隙中降下,继而开始旋转。由扇叶组成的死亡之网锁住了每一截排风管,困兽们只能在其中坐以待毙。
许笙看了看自己身旁的扇叶。那个小小的BB机正在扇叶的另一边静静躺着,在高速旋转的扇叶形成的残像中彻底模糊不见。
随着那个BB机一起模糊不见的,还有回去的路。
“你真是个废物。”许笙颓然地把头往对面的墙壁上一撞,“你一直都是那个废物......”
那个绝望的未来逐渐吞掉了他的心神,连着那片渺茫的希望一起埋进了黑暗中。
许笙的下方突然传来了敲击管道的声音。
“他在那里?”
“是的。上电钻吧,克伦威尔说要活的。”
接下来就是一阵调试电钻的声音。
许笙打起精神。他犹豫了片刻才伸出唯一的左手,将拇指搭在中指上。
“老子就算是死也不会落到你们手上。”他张狂地大笑起来,打响响指。
金属管道的下方突然诡异地膨胀起来,紧接着变成闪耀的橘黄色。
那些士兵们惊恐地抬起头,注视着那片火焰。火焰迅速扩散起来,连带着癫狂的爆炸气流席卷了整个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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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的黑暗笼罩着许笙。静谧的河流在一旁流淌,一切安静得就像鬼片。
耳边有人在小声说话......
那是谁?我是谁?
我死了吗?
——死?
“不要......我不能......死......”
许笙拼命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克伦威尔那满口的黄牙。
他正在嘿嘿地笑着,手上拿着一管黄色的注射剂。
“你醒啦,炼金术士。”克伦威尔很友好地招了招手,“你得感谢我呢,如果没有我来救你的话,你就在那场大爆炸中死掉了。”
“你还是......让我死掉......好了......”许笙觉得自己的喉管仿佛在漏气,说一句话就像跑了一场长跑一样费力,“诺亚......他怎么了?”
“你把头偏过去一下,”克伦威尔指了指墙角,“就在那里。”
许笙每将头转过一寸,都会感觉到彻骨的疼痛。最终,他看见了那个被绑在墙角的青年。
他被套在一个拘束带里面,眼神黯淡无光。被濡湿的头发一缕缕搭在他的额头上,也遮住了他的视野。
“好好看着他,诺亚先生,”克伦威尔笑道,“是你害你的好朋友变成这样的。”
——我?
“抬起头来看一下!”
诺亚在他的呵斥下终于抬起了头,然后触电一般畏惧地把眼神移开。
他死死咬住牙,一行眼泪从背乱发遮挡的眼睛中流出:“对不起,许笙......”
许笙将头转回来,看向天花板上的镜子。
他的瞳孔一瞬间骤缩成了一个点。
——这是什么啊?
——这是自己吗?
《黑暗骑士》中的那个检察官哈维丹特,在经历了大火后活像是一个降临到人间来的恶魔——而此刻的许笙有过之而无不及。
左右手都没有了。
并且,所有的皮肤都被烧掉了,留下焦黑一片的肌肉。一些地方甚至还露出了森森白骨,在那些骨头下,是糊掉了的器官。囊泡装的东西覆盖在身体表面,一呼一吸——
“啊啊啊啊啊!!!!!”
许笙疯狂地叫喊着,直到嗓子都沙哑了,什么也叫不出来。
“你应该也是个人体改造的行家吧?”克伦威尔很惬意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你的体内明明没有堕天使的基因,却将自己的身体改造成了堕天使那样——”
什么啊?
许笙总算明白了一点点——自己体内属于方大同的那一部分在时间穿越中被暂时消除了。
亚当斯说过,【许笙】本身就是台悖论机。在这个时间点,堕天使的那一部分已经脱离了许笙作为悖论机而存在了,剩下的这个许笙只是个普通人。
所以说,他再也没法抵抗那些基因序列的修改。
“两颗心脏的血液循环系统是很难制造的。只是可惜了,世界上不需要同时有两位大师。”克伦威尔将注射管的针头小心地消毒,然后透过那些白骨,扎进了许笙蠕动的器官中,“作为对你的敬意,这些拉普拉斯的基因序列将会让你活下去。”
拉普拉斯?
无数的惨象在许笙的心中一闪而过。最后留在他记忆中的是那个黑人大叔的脸——那张脸膨胀着长在触手表面,写满了疯狂和痛苦。
不。
不......
不!!
许笙挣扎着,却无济于事。
他现在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墙角的诺亚哭着大喊道:“求你了,不——要......要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黄色的液体被慢慢地推进了许笙的身体中,胀痛从注射出传来。
许笙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感觉自己在扭曲变形,在膨胀,在变成另外一个东西。
无数异样的思想入侵了他的大脑,“吃”与“活着”还有“进化”最终排挤掉了剩下的一切,只有最后的一丝理性仍在呐喊。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