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免礼,”马努肯特仰起头,“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还有人认识吾。”
人群中又是一阵骚乱。
平静而冷冽的声音从建筑的穹顶处传来:“都给我安静——”
声音并不大,但在一瞬间就把所有的嘈杂压了下去。
如同一个小石子投入了波澜万丈的大海,却让它一瞬间风平浪静。
“监察者?”认得这个声音的人小心地问道。
这栋建筑的外形是教堂,因此四壁上都嵌着高大的彩色玻璃窗。此刻,那些玻璃窗突然冷光一闪,无数的虚影在其中浮现,有的是骑着战马的阿拉伯人,有的是身披重甲的法国军团,还有的是穿着长袍的炼金术士——
镜子里藏着一整支军队。
“都给我安静一点。”那个冷冽的声音似乎是从镜子中传出的,“战争还没有开始。有谁轻举妄动的话,我就按照规则将他抹杀。”
一个大汉壮着胆问道:“你就是监察者吧?游戏规则的执行者?”
“是的。”
“按照游戏规则,最终胜利者将会获得贤者之石,是吗?”
“是的。”
“拥有贤者之石的人就会拥有一切,那身为监察者的你,为什么会对获得贤者之石无动于衷?”
镜中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气声:“人各有志,我最渴望得到的东西已经得到了,贤者之石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大汉嘲讽般问道:“那游戏规则的制定者是谁呢......啊啊啊!”
话音未落,他就惨叫起来。
他身边的同伴们见到了他们人生中最怪异的一幕:从大汉身后的玻璃窗中伸出无数只伤痕累累的手臂,按住大汉的头,将他向后拖拽。
大汉仿佛是沉入了一个水池中一样被镜子所淹没。待他整个人都没入镜子后,镜子表面散开了几圈涟漪,然后就坚硬平整如初。
镜面映照着的,是众人恐惧的表情。
“游戏规则的制定者,就是贤者之石本身。”监察者笑道,“我想,各位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来堵上自己的性命,都是过不下去的亡命之徒,或者是渴望根源的学者们吧?亦或是要赔上自己性命报仇,亦或是为了完成祖上的愿望。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只是规则的执行者。”
众人心中大都很凄然。
确实,这里的人都为了执念而来。他们根本没法验证贤者之石的真假,但如同在溺水者一样,他们不肯放过任何的救命稻草。
方大同冷笑着发话了:“这个城市里还有很多炼金术士集会的分会场吧?你一个人是怎么忙过来的?”
“有镜子的地方,就有我。所以,我同时存在于每个分会场。”
“别耍无聊把戏了,”方大同摇了摇头,“你只能存在于铭刻有特殊炼金矩阵的镜子中。”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监察者平和地笑了,“因为这个城市的每一块镜子都铭刻着我的炼金矩阵。”
镜子中冷光一闪,所有的虚影都消失了。不少人仍然心有余悸地看了下身后的玻璃,害怕监察者会从那里突然冒出来。
酒馆中恢复了嘈杂,但是一种不详的压抑却充斥在酒馆中。
僻静的角落中,看见了刚才的一切,艾珅努力地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
他摇了一下慕容苍的肩膀:“你身上有没有什么本地购买的玻璃制品?”
慕容苍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小镜子,丢给了艾珅:“喏,拿去。我看街上的商店打折,就买了一个。”
艾珅将镜子握在手中反复把玩,甚至还永次量子场去试探,但却一点名堂都没有试出来。
如果方大同和监察者的对话中提取出来的信息属实的话,这个城市的每一块玻璃中都铭刻着炼金矩阵。
满脸胡子渣的金发男人围着围巾,从这里路过,偶然瞟到了艾珅手里的动作。
“真是同道中人啊。”他笑着向艾珅伸出手,“把你的镜子给我用一下吧。”
艾珅满脸狐疑地把镜子交给金发男人。
小梳妆镜在金发男人手中却突然活过来一般,蓝色的纹路于镜面上爬行,一瞬间,整个镜面都被复杂的蓝色光纹吞噬。
“这就是监察者使用的矩阵,【镜世界】,”金发男人把镜子丢到桌子上,“你应该听说过吧?我叫林格斯·莫奈。”
“莫奈先生......你好。”慕容苍将手伸出去,和他礼节性地握了下手,“久仰大名,欧洲最好的炼金术学者。”
“炼金学会也对这次的炼金术战争感兴趣吗?”莫奈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这种虚无缥缈的神话,没想到你们竟然你也相信啊。”
“那您是为了什么而来呢?”
莫奈苦笑:“家组参加了上一次的炼金术战争,落得双腿残疾的下场。临终前嘱咐后人,一定要活得贤者之石。”
“这就是......你把命搭进来的理由?”
“也不全是吧,”莫奈凝视着酒桌上的木头纹理,“我们炼金术士的终极目标,就是追求世界的【根源】。”
“据我所知,从古至今还没人看见过真正的根源。”
“是的。炼金术士们从上古就开始探寻世界的本源,几千年的时间过去了,我们离根源越来越近——但也越来越遥远。”莫奈叹气,“本以为借助超级计算机能够减轻计算量,但是事实告诉我这完全不可能——”
“为,为什么?”
“我们将炼金矩阵的信息代数化,再让电脑进行计算。但是根据建立的模型,计算的下一步结果会对原本的上一步运算过程造成干扰,导致电脑永远无法输出一个答案。随着干扰的累积,计算量会无限量地庞大,这个死循环通常都是以电脑死机而告终。”
“我懂了,”慕容苍用指节敲着桌子,“你想要通过贤者之石来看到世界的根源。”
“唉......”莫奈站起来,无可奈何地笑道,“我家里还有个刚出生的孩子。现在倒好,我老婆那么年轻漂亮,却要改嫁给别人喽......”
相互寒暄了一阵子,莫奈和慕容苍还有艾珅道别了。
艾珅看了一眼桌子上摆放的小梳妆镜,又看了一眼身后的镜子。
恍惚的感觉袭上心头,他只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些轻。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罢了,想必都是他自己的错觉——与其想些乱七八糟的,不如无所事事地等待上头的人来接应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