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苍脚踩被冻成冰棍的尸体，从包里掏出磁卡，刷开了控制室的大门。
“那两个人怎么还没有到啊？”她一屁股坐到柔软的靠椅上，把脚搭在了摆放了十多台电脑显示屏的桌子上。
“我把系统重启了，再修正一下参数。”艾珅把冲锋枪拍到桌子上，按下了电脑的开关，“上帝保佑，线路千万不要都被烧掉了。”
四色的视窗标志出现在屏幕之上，周围还镶嵌了一圈黑框。黑色的粗体字标示出操作系统的名字——windows98。
控制室里所有的电脑屏幕都亮了起来，如同点亮了一个火把，一个草原也燃烧起来一般。
“话说，你绝不觉得这座城市的气氛很奇怪啊？”慕容苍站起身，抱着艾珅的狙击枪，守在门口，“一路上你有没有看见什么平民？”
“平民吗？”艾珅瞟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加载条，“看见过几次吧，比如说我们遇见的那个......修车店老板。”
“还有呢？”
“来的路上看见了几个。卷入了黑帮的枪战里，死得不明不白。”
慕容苍的眼神有些发直：“这座城市都快要被翻了个底朝天了，难道那些平民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全都躲在家里？”
“气象局发布了大风预警，他们躲在家里也是很正常的。”
“大风预警？”慕容苍扫了一眼进门处的电视机，“那也不正常啊。这座城市里的平民在开战后就如同大部分人间蒸发了一样......和游戏里的NPC有什么区别？”
“鬼知道呢，”艾珅双击鼠标左键，启动了电力控制系统的程序，“说不定就是NPC。”
防火墙的设定对于炼金学会的执行人员来说，就和幼儿书籍上的迷宫一样简单易懂。
艾珅很快就黑进了程序，城市东边的地图很快地加载在了电脑屏幕上。
“准备就绪，”艾珅伸了个懒腰，“再等五分钟。那两个家伙还没来的话，我们就去找他们。”
“好困啊。”慕容苍打了个哈欠，“最近老是觉得身体轻飘飘的，一定是睡眠不足的后遗症——真是的，老是这么熬夜一定会提前进入更年期的......”
“巧了我也很困啊，”艾珅将控制系统的界面最小化，“回去之后一定好好补充一下睡眠。过会儿从哪儿开始停电？”
“一共有编号1到50的五十个街区啊，”慕容苍凑过来看了下屏幕，“你意下如何？”
“取个随机数吧。”艾珅熟练地敲出代码区，准备开始输入指令，“你想要哪里停电呢？”
他敲下了键盘，两个人异口同声念出：“27！”
不得不说，这两个人还是很有默契的。
“真巧，电脑上也是27。”艾珅拿起纸杯，喝了一口里面的矿泉水，“就决定了，第一个停27区的电。然后呢？第二个？”
他敲下键盘的瞬间，两个声音又同时念出了一个数字。
“42！”
电脑的排风扇静静地转动着，空气死寂般地黏着。
“真是见鬼了，”艾珅出了一身冷汗，“VB给的随机数还是42......”
他发疯似地开始敲打键盘，将他在编程课里学到的所有随机数程序都写到了指令框中。
偌大的控制室中，每一台电脑都加入了这场狂舞，随着一声声气急败坏的吼叫，相同的数字无数次地浮现在了每一个电脑屏幕之上。
32,46,20，12,4,37......
每一台电脑都生成了相同的随机数，连带着他那个已经快要燃烧殆尽的大脑，还另加一个慕容苍大小姐，无数个逻辑体在一起放弃了理智。
疯了，这个世界彻底疯掉了。
艾珅敲着键盘，眼睛里几近要喷出火来。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呢？”他喃喃自语，“为什么......”
无数的信息涌入脑海之中，艾珅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个东西在他的大脑中一闪而过，却又烧却得他几乎要痛声大喊。
他猛地转过头去，看了看慕容苍。
慕容苍也在这样凝视着他，两人之间是死一般的寂静。
“你......早就怀疑了对不对？”艾珅的声音有点沙哑，“为什么这座城市......会这么不正常......”
“万花筒的炼金术士给予我们的暗示，我也猜想了很久。”慕容苍拿过鼠标，点开VB的界面，从中调出算式，“电脑产生随机数的能力很弱，因为他们并不是真的在产生随机数......”
艾珅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算式。
那些庞大的数据在电脑的芯片中处理，然后再化繁为简，看似随机的数字生成，但它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确定的。
在同一个电脑中，无论点开多少个随机数的运算程序，只要在严格的同一瞬间进行运算，它们就会生成相同的随机数。
“你明白了，艾珅？”慕容苍幽幽地说道——
“现在的我们，只是零散的，被提取出的数据流，就像一个计算机里的无数个随机数产生软件一样。”
电脑在高荷载运算中崩溃，代码溃散开来，只剩下发着惨白色光芒的屏幕。
“这个世界，并不是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只是一个【程序】。”
“这个世界——只是一个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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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这个世界只是一个程序吗？”来自埃及的少女把头靠在车窗上，白色的长发在吉普车行驶的大风中高高飘扬，“程序就是，在你们称为【电脑】的东西里面的算式吧。有趣，那为什么会这样？”
这里是城市的另一边、由方大同驾驶的吉普车之上。车正笔直地开往电力公司，一路上遇到了不少枪战。
“从进入这个城市的一段时间后开始，这个巨大程序的运行就开始了，”方大同掌着方向盘，面无表情好像在讲一个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我们的意识被提取成信息流，然后上载到程序的中央。在这个程序里，你会经常觉得意识和肉体分离——这是很正常的。”
“炼金术士在动用力量之时，就一部分触及到了根源给予的力量。这些与根源的联系，就在于他们意识中的矩阵运算。”
“这么做不是很费事吗？”埃及少女脸上终于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为什么要把这么多亡命之徒骗到这个城市来上载，而不是在计算机中编写出【人】的程序？”
“人的大脑机制近似于是一个黑箱，你可以掌握输入和输出，但是丝毫不能掌握内部的运算，”方大同将离合器踩得更紧了，“炼金术士大脑中的算式和矩阵的运行，是追求根源的本质。当这些东西无限次地运行下去，这个巨大的程序就会算出通往贤者之石的路。”
“这个程序的本质只是个数据的采集器，真正的运算部分就在我们身上。程序中的时间流逝是现实中的很多倍，距离我们陷入这个程序，现实中应该也只过了几分钟而已。”
“嗯，有趣。”埃及少女的笑意寒冷了很多，“本宫会找到那些骗子，然后处以极刑。”
“顺带一提，这个程序中的死亡和现实中的死亡等价。”方大同在高大的建筑前停下了车，“炼金术士的死亡也能极大地促进和根源的联系。当你在程序中死亡时，你的肉体也就失去了支撑它运行的东西，然后成为空荡的躯壳。”
埃及少女马努肯特撇了下嘴，没有什么表示。
方大同转过头来，金黄色的眼睛锐利得像是刀刃：“在被系统的守夜人发现之前，我们还有不长的一小段时间。所以，殿下，请问你现在明白我们的处境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