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你个问题,那个血咒是什么啊?”
“把你的衣服脱掉,看你的胸部。在左边偏上的位置有一个很小的印记,不过已经褪色了。”克伦威尔一副很怀念的表情,“形状,大小什么都恰到好处啊。”
鬼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反正往不好的方向理解绝对没错。
“你没关水龙头吗?”紫发少女突然一下子精神起来,蹭地坐直,“厨房里怎么会有水声?”
克伦威尔眉头一皱,仔细聆听。
早晨的小阁楼里,确实有水声。水声源源不断,在燃烧着的街区郊区之中就像悦耳的八音盒。
“我去把水龙头关掉。”克伦威尔撑着桌面起身,“万一它把那摊姨妈召唤来,那就很不妙了。”
紫发少女比他更迅速地起身,拉住他的手,压低声音:“快走!”
“走?”
“你关了水龙头,而且这不是水的声音,”她精致的面庞变得毫无血色,“比水更粘稠一些......听起来像血?”
三秒后,阁楼的二楼响起了玻璃的破碎声,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抱着紫发少女从二楼一跃而下,和玻璃渣一起降落在小巷的水泥地面上。
克伦威尔放下紫发少女,两个人很有默契地上了准备好的吉普车。
轮胎在地面剧烈摩擦,整辆车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地上卷起阵阵尘埃。
路边的下水道中涌出粘稠的血液,追赶着吉普车的轮胎印。
“目标呈分散位置,”艾珅打开后玻璃,把重机枪架固定在拆掉座位的后座上,“还有34米远。”
“你坐稳点,”克伦威尔狠狠踩下油门,“别被甩下去了。”
紫发少女强打精神,把衰竭的身体机能恢复到原本的状态。
“20米,开始射击。”
重机枪喷涂出火舌,子弹在道路两边的下水道中升腾起一片浓郁的烟尘。
铭刻的矩阵在摩擦的高热下一个接一个启动,【燃烧】的指令下达在每一个落点,下水道中立马响起了沉闷的爆炸声,水泥板被炸得四处纷飞。
——胸口的肉一直在晃,晃得他准头都有点不准——难怪慕容苍那家伙的狙击那么差劲。
艾珅如是想道。
“重机枪子弹耗尽。”紫发少女用扳手扭下底架上的固定螺丝,然后打开车门,将重机枪一把扔出去,“敌人仍在前进,距离维持在了20米。”
“我还有把手枪。把子弹打完我们就弃车跑路。”克伦威尔腹中一阵绞痛。他腾出一只手按住腹部,另一只握住方向盘的手上青筋暴起。
车子里的汽油储备本来就不大够,先下兵荒马乱,加油站基本都炸成了废墟。这辆半路找的吉普能跑这么久,简直是奇迹。
车轮压过水塘,积水溅起半米高,然后驶入了小巷。
紫发少女用嘴咬住手榴弹的保险,然后把它丢向了狭窄的小巷口。
爆炸什么的和艾珅已经没关了。现在要做的,就是给狙击枪填好弹。
弹头上铭刻着螺旋形的矩阵——被称为【弑君者】的新产品。即使是一个炼金术战争,也要好几个星期才能制作出一枚。
“只有一发?”
“你应该问【竟然有一发】。”紫发少女把弹头郑重地装进狙击枪,“这世界上只有这把狙击枪能够发射这颗子弹。”
“妈的,”克伦威尔忍不住骂出声,“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放出来用?”
“我怎么知道会有那么多破事,”紫发少女一点都不嘴软,“鬼才会把杀手锏整天填在枪里。”
克伦威尔本来想怼回去“唷就是因为这样你的女人才没了”这种狠话,不过想起这时候两人命都保不住了,也没多说什么。
小巷突然变宽,前面是一个小小的广场——或者说十字路口。
广场中心有一个只剩半截的雕像,那本来是列宁塑像,剧变后被民众们砸烂,听说过段时间要改塑他们的正义天使比尔·克林顿先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又被砸烂。
“没有油了。”克伦威尔踩下急刹,踹开车门,拽着紫发少女就朝前面跑。
艾珅边跑边按下了手中的按钮,然后扑着克伦威尔,两人一起在只剩半截的列宁雕像后卧倒。
他已经不大记得住今天已经听过多少次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了,只觉得这次似乎格外猛烈而已,吹过来的灼热的风刮的脸生疼。
紫发少女努力地半蹲在地面上,靠着雕像底座,把狙击枪朝向了大火。
“嘶——”
某种诡异的声音在吉普车后响起,燃烧着火焰的血液从大火中显现,然后停在了离艾珅和克伦威尔两人只有十米远的地方。
血液向中间凝聚,进而形成一个人形。
“嘭!”克伦威尔使用了闲置已久的手枪。
子弹从人形中间直接穿了过去,完全没有受到任何阻碍。血液在子弹即将来临前的一刻散开,又迅速合拢起来——
也就是说,【弑君者】对这摊血并没有任何作用。
“二位躲得好辛苦。”如同摩擦砂纸般的声音听得人难受,“但是到此为止了,二位基本是毫无战斗力对吧?”
紫发少女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寻找逃跑路线。希望是更令人绝望的,眼下的状况,无异于四面楚歌。
血液喷涌向前,凝聚成一只很长的触手戳向克伦威尔,戳空在了雕像底座上。
“所以,你们希望怎样死呢——吱吱吱吱——”
话说到一半,那瘫血突然沸腾着发出奇怪的声音。凝聚出的人型回落到地面上的汪海大海中,那几根粗黑的高压电线也终于映入了自发女孩和克伦威尔的眼帘。
高压电麻痹了【血】,使得它不再能自由改变形状。【血】虽然无法被伤害,但是也被锁在了牢笼中。
紫发女孩眼神一凛,扣动狙击枪的扳机。
在那紫色的眼眸之中,那颗子弹打进了已经沸腾的血液之中。在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中,蓝色的矩阵如同风暴展开,沸腾的血液彻底平静下来。
难以想象,这个可怕的怪物竟然栽倒在了高压电中。它的阿喀琉斯之踵,被神箭精准命中了。
莫奈踩着血从小巷的阴影处走出来,表情如释重负:“如果你们能够记起在跑路的时候关掉车上的GPS,我可能没那么容易找到你们。”
“......你为什么要回来?”
“每一个人的心中都住着一个侠客,”他疲惫地笑道,“每一个的心中都有一个顶天立地的——”
这个男人的下一个字再也没说出口。血红色的刀状兵器贯穿了他的左胸,把他所有骄傲的大道理都截住了。
他喷出一口血,瞳孔涣散开。沙哑的喉咙已经不听使唤了,但它还是忠实地执行了莫奈最后的意识。
“英雄......啊......”
沉重的尸体倒在了血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