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红色的双眸注视着许笙，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你叫**莉，从家里来，所以麻烦现在跟我回家。”
蓝发的小女孩正襟危坐在书山的中间，手上还捧着一本康德的《实践理性批判》。
书本被一排排从书架上卸下，以一种散乱的方式堆叠于地板。图书馆的管理员想必也有过劝导，但对这继承了艾娜蛮横特性的孩子毫无成效。
许笙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孩子在图书馆里研究了一下午的哲学。
让一个死脑筋的小破孩去看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怕不是要怀疑人生。
爱莉很不领情地撇过头去：“我不要。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你现在自个儿去火车站售票处，买张火车票，中国铁路总局会告诉你这个答案的。”
爱莉愣了一下，兀自琢磨这一句话的含义。
“好了。”许笙颓然坐下，隔着书山和爱莉相望，“该回家了。”
爱莉却丝毫没有响应许笙的号召。她又一个人静坐了好久，然后轻启朱唇。
“宇宙为什么会存在？”
“因为它就是那样。”
“它为什么会诞生？如果它诞生之前什么也没有，那【什么也没有】又是什么？”
情况不妙，得想点办法岔开话题。
“哈根达斯冰淇淋为什么会存在？”
“唔！！”冷若冰山的萝莉突然躁动起来。她一把掀开书堆，然后以一种很不优雅的动作爬到许笙面前，抓住他的卫衣一角。
这孩子......就那么想啃哈根达斯吗？
“我要点一份卡布奇诺松露冰淇淋，”爱莉一本正经地咽着口水，“这样我们就成交了。”
——吃货基因一脉相传。
许笙很理智地在光滑的地板上平移两步逃离爱莉饥渴的目光，然后掏出钱包来数剩余的钱。
最终，他也咽了一把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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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的小票。”
许笙像只丧家犬般接过小票，然后领着爱莉找了个靠窗的安静位置坐下。
虽然这家伙没艾娜那么能吃，但消费能力可是一点不比她老妈差。
暮色深沉，落地窗伤映满了霓虹灯的颜色，看得人头晕目眩。千羽一定又会埋怨他怎么那么迟才回去，为什么又要在外面鬼混一天——
想想都觉得人生是条艰险的羊肠小道，一路上充满了要吃掉你的恶龙还有要吃掉你的公主——
嗯，要吃掉你的公主，没毛病。
“久等了。”不知多久之后，服务生把冰淇淋端上桌。
带着资产阶级腐朽气息的奢侈品啊，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被这玩意儿腐蚀一下。
许笙偏头去看爱莉，却发现她也在望着窗外的世界。她是如此出神，以至于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牵挂的美食已经摆在面前。
那张看起来有点忧郁的侧脸上垂着几率淡蓝色的发丝，从遮住了红色的眼睛。
“喂......爱莉？”
“唔？”
“在想什么啊。”
“短短的一百年，在138.2亿年的时间里，又算得了什么呢？”她轻声说，“终于有一天，我们都会变成这长河中的一瞬，无论现在做了什么也好，在浩瀚的星空中也是无意义。”
许笙刚想哑然失笑，却也被一种莫名的悲怆给感染。
那是属于对面那个女孩的情感，或许是哲学家们通过著作灌输在她脑中的惶恐与不安。
“我突然想到课本上一句很无聊的话。”许笙把哈根达斯推到她面前，“人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由于空间,宇宙便囊括了我并吞没了我,有如一个质点；由于思想,我却囊括了宇宙。”
“你想说明什么呢？”
“由于食物链，你现在便囊括了这杯冰淇淋。”许笙苦笑，“如果你不吃的话，我就来囊括这杯冰淇淋了。”
量子幽灵少女动作利索地举起叉子，然后风卷残云般吞完了冰淇淋。
“一切妄图吞并我国财产的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她庄严地举起餐巾纸，然后在嘴上胡乱擦着。
嗯，这句话的遣词造句应该是从《毛选》上学来的。
许笙把头靠在冰凉的玻璃窗上：“究竟谁才是那个帝国主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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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气氛还是一如既往的和谐。千羽缩在客厅的沙发上玩着手机，灰色的廉价地毯上躺着同样是灰色的母猫。
千羽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其实谁也没在看客厅里面的电视，但它就是那样静静地开着，里面播放大千世界的繁华与纷扰，权当是背景音乐。
康斯坦丁坐在饭桌旁啜着酸奶，看起来生活还很滋润。
“亲爱的音乐家康斯坦丁先生，”许笙把爱莉拎到饭桌旁的凳子上坐好，“今天怎么没练习小提琴？”
“你妹妹嫌我拉得难听，就把我的小提琴砸掉了。”康斯坦丁摆着副苦瓜脸，“这根本就不是人类干得出来的暴行啊！”
大哥，她本来就不是人类啊。
“如果你唱歌唱的难听，她还有可能把你的声带挖出来。”
千羽关掉手机屏幕，很认真地问：“诽谤自重！我看起来像是那样的人吗？”
许笙坐到她身旁：“如果你愿意叫我几声欧尼酱的话，我还是愿意违背自己良心说假话的。”
千羽玩味地笑起来：“那请你先叫我几声姐姐大人啊。”
话说回来，按照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许笙是要比千羽年幼那么一点。
“就算是头猪都看得出来我比你先出生啊！对吧，康斯坦丁？诶，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说话啊说话啊......”
爱莉默默地跳下椅子，走进艾娜的卧室，再轻轻掩上门。
她抱着一只泰迪熊公仔，睡得很香，就是被子在翻身时被踢开了。
爱莉很小心地帮妈妈把被子盖好，然后坐在床边思考人生。
外面还是很吵，不过以她母亲大人的那种没心没肺，无论怎么吵她也不会在意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