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日生很懒散地擦着满黑板的粉笔字,整个教室都弥漫着让人昏昏欲睡的气息。
许笙仰天灌了一大口咖啡,然后把水杯重重地捶在桌面上。
他很努力地睁开眼睛,然后又失去全身力气般瘫倒在椅子上。
“我信,但我信不足,求主帮助!”
薇拉看了看许笙,又很鄙夷地把头转回去:“朗诵《圣经》不能让你变强。”
“周一病是一种世界性疾病。”许笙睡眼朦胧地打量着薇拉,“你究竟是怎么克服的?”
“无聊的问题。”薇拉手中的中性笔在草稿纸上沙沙书写着,听着很悦耳。
她的右手被绷带裹上了,握着笔有点吃力,不过写出的字还是比许笙那种接近道士画符的字体悦目很多。
“你的手......怎么了?”许笙用手戳了下薇拉的肩膀。
“受了点小伤,没什么大碍。”薇拉把笔轻放下,“怎么,上了一节课才发现同桌的手上裹了绷带?”
“受了什么伤啊?”许笙很认真地观察那只裹满绷带的手,“烧伤?骨折?皮肤病还是别的什么?”
“你猜。”薇拉很难得地把头凑近,嘴角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她的意思大概是,你随便猜,反正以你的水平也猜不到。
“喂,让我搭一下脉怎么样?”许笙把手举到半空中,“我祖上是老中医——”
他本来也就是开开玩笑,并没有真的要将手越过两人课桌间的界限。
但是那只缠着绷带的手如一只铁钳般抓住了他的手,突然起来的痛苦让他呆滞了很久。
哦,他伸出去的手好像被老虎钳夹住了——不。那根本就是台钳!
某种潜意识里传来的窒息般的恐惧让他的大脑麻木了半刻。
一声清脆的骨头碎裂声让教室里慵懒的气氛一扫而光,大家都打起精神看时哪个倒霉鬼的身体部件又要大修理。
“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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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手并没有大问题。”医生很小心地给许笙包扎好右手,“好好保养,这段时间用左手写字。”
许笙很肯定,自己的右手掌骨被捏成了碎片——就和被一只藏獒嚼过的骨头差不多。变态的自愈能力帮助他逃过一劫,按照惯例来看,顶多还有十分钟他的右手就可以使用如初了。
“对不起......”薇拉的表情很尴尬,“我不是有意的......”
她坐在为病人家属准备的椅子上,左右手十指相扣,眼神躲躲闪闪。
“同学之间打闹要注意分寸,要是不小心弄残了就准备好照顾别人一辈子的准备吧。”医生边写着诊断结果边语重心长地告诫,“注意保养,右手尽量少活动,能用左手代劳就用左手代劳,不能的话就先搁置下来......”
“那......他现在呢?”
“你们先到外面休息室坐一下吧,等X光检查的结果出来。”
休息室里静悄悄的,看起来大学毕业没多久的护士趴在柜台上打着盹。
气氛死寂得可怕,最后还是许笙打破了尴尬。
“如果你迟点把我扭送到校属医院的话......”
“会怎样?”薇拉看起来有点紧张。
“我的伤就已经自己好了。”
薇拉的表情有点错愕。
“那真是浪费我表情,”她把头转向一边,“这是不是代表我以后可以每天捏碎你手一次?”
许笙把绷带拆下来,丢到脚边垃圾桶里:“慢着!你这是蓄意谋杀知不知道!用得着这么反应激烈吗?”
薇拉幽幽地叹了口气,仿佛回忆起了什么陈年旧事。
“你那种惊慌的神色......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啊?”
许笙吓得心惊胆战,心想我究竟是何德何能才能像这只雌性怪物的故人。
“我的爸爸。”
这大概可以写成一篇标准的作文《我的父亲》。
大姐——我究竟哪里像你父亲了?你父亲是经常抄你作业,还是被你冷嘲热讽?
“很小的时候,我特别喜欢咬我爸爸的手指,”薇拉用手托住下巴,眼睛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每次都会咬得他鬼哭狼嚎,但他就是一直给我咬。”
“慢着,你说的那个父亲是方大同对吧?”许笙浑身冒冷汗,“这么慈爱的慈父和我可扯不上半点关系。”
“我也不知道,”薇拉苦笑着摇头,“那个男人告诉我他叫方大同,说这个名字知名度比较高,如果我在世界的哪个角落迷路了就按这个名字去找。”
许笙浮想联翩:“莫非他还有什么艺名叫做‘小樱花’之类的?”
“谁知道呢。我和那个男人最后一次见面也是很久以前了,这些年我一直在忙着满世界找他,最后落脚到了这里。”
“不要张口闭口就是‘这些年’好不好,搞得自己像个身经百战的长者一样。”
薇拉把裹着绷带的右手按在椅子扶手上:“这个表述很贴切,我本来也可以说比你年长很多。”
“这个世界上想当我姐姐的人多到哪里去了,又不缺你一个。”
“无聊。”薇拉站起来,朝着医院出口走去,“给你个忠告。好自为之吧,少去掺和别人的事情。”
许笙坐在椅子上发呆了很久,最后才想起了自己本来准备的话题——
他的原意是要从薇拉那里套出她右手缠绷带的原因。看到那一层层的绷带,他就想起了那个叫诺亚的女孩——这使他不得不在意。
结果他莫名其妙被薇拉带偏,最后聊得不亦乐乎,连自己想干什么都忘记了。
“喂——慢着——”
他追着女孩的脚步声跑出去,医院大门口却是空无一人。
几辆救护车闲置在门口,家属区的老头子们摇着蒲扇在树荫下的微风中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