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博士看着眼前这个青年的脸渐渐扭曲起来,百思不得其解。
青年后退几步,然后大步走出门:“失陪一下。”
“等下——还有——”
“别跟出来。”许笙头都没回,“我要检查一下这栋房子。”
他把沉重的防爆门重重地关上,然后瘫倒在一旁的沙发上。
“怎样?顺利吗?”艾娜喝着博士泡的劣质茶叶,玩味地问道,“有没有见识到奇迹什么的?”
“该死的!”许笙把手按在额头上,“这老头子一定有问题!我们两个一起查清楚他的底细,不然我心里没底。”
他的心脏仍然在噗通着跳个不停——那种四下连敲的心跳声伴随着鼓声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发生了什么?”
“你先别管。”许笙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然后把书柜的门打开,“开始吧,你查那边的柜子,我查这边的书架。”
艾娜很困惑,但还是顺从了许笙的意愿。
两人翻箱倒柜地开始查找,从中寻找可疑的蛛丝马迹。
十五分钟后,许笙和艾娜在堆成山的资料文件中坐下了。困惑包围了两人,就和周围的书山一样绵延无尽。
“我记得,资料上说他没有任何文凭对吧?”
许笙捏着厚厚一叠满是灰尘的文书,在艾娜面前呈一字排开。
“那这些都是什么?这家伙有二十多张大学颁发的文凭,从学士到博士应有尽有。”
公章、签名,一应俱齐。还有一些政府颁布的文书,很难想象这些东西有被伪造的可能。
“可能是伪造的。”艾娜从旁边搬来一叠相册,“你再看看这个。”
每一本相册看上去都有些年代,灰尘积满了封面。标签注明,这是20世纪七十年代的相册。
翻开相册。里面塞满了照片,这些照片属于哪个叫做哈尔的老头子——
照片已经发黄了,但都是空白的。
相册上标注了地点:【牛津大学】【麻省理工学院】【英国皇家学会】......
但下面的照片,无一例外都是空白的。
偶尔出现的一些明暗分明的角落,也只能勉强分辨出那是风景的一角。
“不可能。我打个电话让艾珅找他英国的哥们儿调查一下。”
许笙把相册轻轻放在地上:“还有其他证件吗?”
“有结婚证,身份证。驾照等等......”
“有什么问题吗?”
“结婚证里面也是空白的。”许笙把艾娜手中的红色小本本抽出,“你看。虽然看起来很旧了,但不过是夹了张盖章的白纸。”
两人选择再次借用炼金学会的数据库——查询的结果并没有使他们太吃惊。从牛津大学到哈佛大学再到英国皇家学会,没有一家大学能查到这个老头的名字。
身份证和驾照是真的,但是结婚证的编码是假的。
“真是一位令人敬佩的民科。”许笙对哈尔博士肃然起敬。
毕竟能伪造出这么多证件,还是需要一定毅力的。
直觉告诉他,之前的那些幻觉也是自己身体的问题——毕竟他在意识中经常看到一些血腥暴力场景,他也早习以为常了。
由怀疑驱使的调查变成了场滑稽的游戏。于是,许笙决定来过一把审犯人的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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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笙将冲锋枪拍在桌子上:“升堂!”
一声开堂后,无人响应。许笙急了,连朝艾娜使眼色。
“噢噢噢!”艾娜急忙高喊,“威——武——”
“二位大人,小的冤枉啊!”老头很拘束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满脸苦水,“小的——”
“这些证件从何而来?”
“小的也不知道啊!”哈尔博士面红耳赤地争辩,“这些证件......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啊!”
“那这些相簿呢?”许笙把相簿推到他面前,“这一本本白色相簿......空百的相簿,你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我也不知道啊!”哈尔博士把相簿推往一边,“可能......可能是我要拿去卖钱的......”
“这一柜子的书呢?”许笙走到书柜旁,敲了敲满是尘土的玻璃门,“这么多物理学方面的专业著作,怎么看也需要很高学历才看得懂吧?”
“冤枉啊!”哈尔博士掏出手帕来擦汗,“小的只是懂一点机电还有建筑,这些物理学方面的著作......都是买来装点门楣的!”
“那这个呢?”许笙长叹一口气,把空白的结婚证丢到他面前,“这个你又作何解释?”
戏剧的气氛一下凝固了。许笙本来也没大把这些证件当回事,就是无聊想捉弄一下这个强悍的民科——
哈尔博士手一僵,手帕掉到了地上。
气氛从这一刻开始变得有些不对头。
某种不可名状的诡异笼罩了这个房间。
博士用颤抖的双手从桌子上捡起那本空白的结婚证,对着它呆呆出神。
他的眼睛里有些湿润的东西。
“这个也是......”许笙有些迟疑地问,“你......伪造......的......吗?”
有种阴冷而潮湿的东西正在使他的感官非常不愉快——他也说不上那是什么,只觉得空气里的肃杀让他自己都害怕。
有人在他耳边低语,又有人从他看不见的地方走过。
一滴泪水从哈尔博士的眼角流出,慢慢地流过干涸了的皮肤皱纹,再打到结婚证的封面上。
他看着那本结婚证,默默地留起了泪。
“这本结婚证是从哪里来的?”
艾娜看到许笙惊恐的眼神,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她决定代替许笙问完这个问题。
“问你呢,大叔。这本结婚证是从哪里来的?”
哈尔博士努力地回忆着。他的眼角流出一滴血。
“我不知道。”他迷茫地重复着这句话,“我不知道......”
他站起来看着周围的一切,然后后退两步,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我是谁啊!!!”他抓着自己胸前的领口大吼,“我在哪里?!”
然后在许笙和艾娜错愕的目光中,博士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起来。
艾娜蹲下去很费力地按照网上给的教程安慰着博士,许笙则是到屋外去接电话。
“喂,艾珅。哈尔这个人,查到了吗?”
“查到了。”艾珅的声音依旧很颓废,“牛津大学没人记得有个叫哈尔的。但是,学会的教授运用权限在图书馆中找到了一篇署名为哈尔的论文。”
“然后?”
“论文内容是空白的,大概是个无聊的恶作剧。”艾珅打了个哈哈,“挂电话啦,我要去陪女儿。”
森然的风吹过,冷地许笙打了个寒颤。
这绝对不是冷,而是他的身体在惧怕着什么。
他放下电话,转头去看身后的那栋建筑。
工厂灰色的砖墙和金属的棚顶,把人压地透不过气来,只有在五层楼高的地方才有紧闭的窗户——
就和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