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样?告诉我!为什么啊?!”
许笙捂着头,跪到地上边哭边咆哮。
他一拳敲到地板上,似乎是要向世界发泄他的愤恨。
这实在是一个天大的玩笑——究竟是对世界饱含多少恶意的疯子才能做出这种事?
——不不不这不是真的但这是真的神啊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他双眼空洞又死寂地注视着锈迹斑斑的地板,耳边全是触手的蠕动声。
怪物慢慢地向许笙靠近,最后在离他一尺的时候停下了,如同变成了一尊亘古的雕塑。
许笙艰难地抬起头,注视着那只包裹在坚硬甲壳下的怪物。
那只怪物也在注视着他——尽管许笙不知道它的视觉系统在哪里,但是许笙明白,它在看着自己。
它呜咽着,发出管风琴那样的声音。这些声音在汇聚良久之后,终于成为了一句话。
“我......一直在......等着......你......”
它头部白袍之下,留下两行红色的液体。
那是眼泪吗?还是鲜血?
【我一直在等着你。】
咔地一声轻响,怪物的身体开始沙化,变成无数的细沙轻轻流下。
那只爪子仍然固执地朝着许笙伸来,细沙流程了涓涓细流从爪间的缝隙下落。
“我会拯救你的......一定会。”许笙轻声说道,“不要走......求你了......”
他紧紧地握住那只爪子,觉得手里有什么冰凉的东西。
那种管风琴般的呜咽声再度响起,沙化的身体在维修通道的风中逐渐剥离,最终轰然坍塌成一个矮矮的沙堆。
许笙徒然地尝试抓住那些细沙,但它们都从他指间的缝隙溜走了,淌到冰冷的地面。
他嚎啕大哭起来,就和许多许多年以前那个无助的孩子一样。
哭到喉咙都哑了,哭到似乎眼泪都已干涸,哭到这个世界都为他悲伤。
那个哭泣的孩子消失在了狂风暴雨之中,他听见了雷电在咆哮。
他摊开手掌,上面摆放着一根磨损严重的手链,铭牌上刻有拉丁文的“等着我”。
一些细碎的信息流冲进了他的大脑里。
他看见了艾娜躺在手术台上嘶吼和哭泣。
他看见那只怪物把自己锁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对着镜子呜咽。
他看见千年以后,城市在破灭中变成黄沙。
他看见在无边无垠的沙漠之中,披着破旧白袍的怪物竭尽全力地向前行进。岁月让她忘记了一切,让她的大脑变得迟钝,让她最终变成了一个上发条的机器。
但她永远记住了那句话。
她一直在等着他。
最后,她找到了通向维修通道的门。
永动机的房间里有无数个房间,每一个房间里的艾娜都最终冲破了机械的枷锁,找到了回来的路。
每一个游荡的怪物,都有一个相同的愿望。
那愿望太简单了,她只是想找到那个她一直在等待的人。
许笙咬牙切齿地发誓:“等着我。”
沙堆开始向下凹陷,最后形成了一个漆黑的空洞。
借着灯光朝里看,许笙勉强能看到一些管道。
“喂喂喂......那些怪物怎么全部都变成沙子了?嘿,这里怎么有个洞?”哈尔博士一瘸一拐地走到许笙身边。
他朝洞里看了一眼,惊喜万分:“这......这不就是永动机的核心区域吗?”
无怪许笙一直没有找到永动机的核心。
通往核心的道路藏在了艾娜的身体里面。当她的身体湮灭时,通道就自然而然地显现了出来。
“真是个令人作呕的黑色幽默。”
许笙正要跳下去,却被博士拉住了手:“你可想清楚了,这多半是另一个陷阱。”
“那我就可以和她一起去死了。”许笙甩开他的手,径自跳了下去,几乎一瞬间就踩到了地面。
管道和血管一样纵横交错,里面流淌着灼热的东西。远处是一个体积庞大的熔炉,炫目的火光从中涌出。
许笙很肯定,熔炉里的东西并不是金属。
这台机器,正将时间本身转化为能量和物质,甚至还有空间。
它根本不是什么永动机,它就像一个建立在时间长河上的水电站——无处不在的【时间】,就是它耐以生存的能源。
“欢迎欢迎。”寂静中,一边的电视机屏幕上浮现出单调的中文字符,“要来一杯加糖的咖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