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走廊里乱哄哄的。
许笙穿过闲聊的学生们,快步走进教室,把书包甩上桌子。
“喂,我给你说——”
薇拉无精打采地做着。她用缠满绷带的手托着下巴,只留给许笙一个修长的背影。
青春期的孩子都喜欢这么发呆吧?
她看着窗外的大树,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听我说!”许笙用手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珠,“我家旁边公交站死人了!”
“那就死吧。”薇拉很平淡地打断许笙,“多死几个最好。死完了也没关系。”
“考虑一下少年儿童的感受吧!你想想,你吃完早饭,早早地出门,想要在公交车上打盹,却碰巧到了凶杀案现场!这简直是对祖国小花朵的摧残好不好!”
薇拉一言不发地听完了许笙的话。
她很干脆地回答:“摧残了更好,最好能给你留下永久心灵创伤,让你再也说不出话来打扰我。”
“喂......”许笙也终于感觉到薇拉的不对劲,“你没事吧?是不是......有点不舒服?”
“没有。我只是在思考人生。”
蛤?思考人生?这家伙能思考啥啊?
不过仔细想一想,说不定她是某日在刷完一套卷子后突然顿悟,从而开始思考【宇宙的不可知】这种高深而又玄妙的课题——或者是已经完成进阶,从【刷题的基本思路】到了【刷题进阶】再到【高级刷题】,突破到【刷题艺术】,最后登顶【刷题与禅】。
“祝你早日飞升,道友......”
“你在说什么啊。”薇拉终于转过头来,脸上满是生无可恋,“我在思考,努力是不是没有用的。”
“蛤?为什么啊?”
许笙还没有琢磨透这句话的意思,靠窗倒数第二排的位置就传来惊叹——
“凯瑟琳同学真是厉害,一来我们班上就拿了一个第一名呢!”
“放学之后大家一起去玩吧?”
“我成绩不好,还请......还请你多多帮助!”
凯瑟琳被围在人群之中,爽朗地笑着:“啊那个,也没有什么的啦!这些都是小意思,我们都是同学啦......”
原来如此,某人第一名的位置被转校生夺走了。
......
薇拉脸上的表情真的很疲倦。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许笙感觉她一头的米色长发今天有点乱糟糟的。
不过也很正常,这种自尊心极强的女人突然被别人狠狠踩到了脚下,恼怒或者沮丧都可以理解。
第二名其实也挺不错——这句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良久,许笙轻轻拍了拍薇拉的背:“节哀节哀......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他自己都没想起,薇拉完全拒绝一切身体接触——所以他自然也没意识到,薇拉今天居然一点点反应都没有。
“噢。”薇拉只是颤了下,然后轻轻地回答。
然后再也没说一句话。
唉,这女人还是太年轻了。
许笙拧开水杯盖子,往嘴里灌水。
要想快乐地活在世界上,就要成为他许笙那样的老油条,被油炸过一千次一万次就已经彻底任尔东西南北风。
上课铃准时敲响,老师拎着一个文件夹走进教室。
“下面宣读本次矩阵实践考试的前三名——”
“第一名,凯瑟琳。”
许笙一口水喷了出来,全班人除了薇拉的眼睛都聚集在他这里。
“第二名好像喝水呛到了,那就跳过好了。”老师干咳,“第三名,薇拉......”
剩下的都没必要听了。
两个人生无可恋地坐在座位上,旁边没有任何人敢来打扰。
老师讲课的内容好像成了背景音乐,一遍遍地响着,每一遍都似乎重复着相同的东西,就像大海的波涛一阵阵打在岸上。
什么都与他们两个无关了,窃窃私语,笑声,老师点名......
都不重要。
薇拉打破了沉默:“你在想什么啊。”
“我在想,”许笙深吸气,“努力到底有没有用呢?”
“那,祝你早日想明白。”
现在就是谁先飞升的问题了。
有神话故事说,人坐得足够久是可以变成石头的。
许笙现在很相信这一点。
就算变成石头,他大概也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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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笙饶过热闹的走廊,走到拐角的自动贩卖机旁边,塞进硬币,闭着眼睛选了瓶酸奶。
他按了很多下按钮,却始终没有东西掉下来。
呐,真是倒霉。
他用手按着膝盖,把头深深埋下。
思量很久以后,许笙放弃了用脚去踹自动贩卖机的方案。
他掏出钱包,准备重新买一瓶。
“给,酸奶。”
手里被硬塞了一瓶酸奶,许笙完完全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都说了我们喝的酸奶一个牌子。”马尾少女比了一个很蠢的手枪手势,对准许笙。
“哼......哈?”
她展颜一笑:“不用谢。”
“嗯......你?”许笙没有拿稳,手里的酸奶差点掉下来,“凯瑟琳?”
“你记得我的名字啊。”
拜托。你现在可是风云人物嘞,不认识你的才有问题吧。
许笙揭开酸奶的瓶盖:“下次请你一瓶。”
他没有喝下去,因为凯瑟琳在盯着他。
两个人这样对视了许久。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凯瑟琳小心翼翼地问,“我也说不清楚,就是——很久以前。”
奇了怪了。
“请原谅我没有这方面的印象......”
她歪头:“真是奇怪——直觉告诉我,你很不平常呢。”
那你总算说到重点了。
如果可以的话,许笙希望自己能平常点,这样就可以安稳过日子,不用像现在这样被妹子搭话都紧张到跑路。
下面要开始尬聊什么呢?你喜欢高达吗哎呀呀呀巧了我超级喜欢变形金刚......
或者凯瑟琳十分凝重地告诉他,说我看出你其实不是正常的人类——
你其实是背后长着肯德基鸡翅的怪物之类的......
该说什么?该死的能说些什么啊!
千钧一发时刻,上课铃响了。
上帝保佑。
“体育课。”许笙如释重负地松口气,“走走走,上课去了。”
他慌慌张张地,几乎是要夺路而逃——
凯瑟琳拉住他的衣角:“其实我很热爱体育运动的。”
愿上帝保佑,天堂不要有搭话这种东西。
这世界上如果真的有什么让人痛苦的东西,那一定是被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