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了。”上官暮雨把行动报告呈递到会长的面前,“请您过目。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会长取下雪茄:“你的手好些没有啊?”
“已经拆掉了石膏,过段时间就会好了吧。”她轻微地动了下自己的右手,示意自己没事。
其实她还没有恢复到可以拆掉石膏的地步,不过这个女人完全无法容忍自己的行动被拘束。
“其实还没好吧?”
上官暮雨愣了愣。
“嗯。我准备过会儿再把石膏打上......”
“你的学生,许笙,”会长顿了顿,“把那个怪物烧成了灰。”
“这是正常的。”上官暮雨苦笑,“只是让我很难堪。本来应该是由我去了结的事情,却交给了后辈去做。”
“重点不在这里,”会长压低声音,“许笙毁掉了他们的研究成果。一直有人在馋涎着方大同的力量......现在他们只剩下一些细胞样本了。”
“想办法把那些人给打压一下?”
“我打压个屁啊,我拿空气去打压?”会长吸了一口雪茄,“他们是董事会,我就是一个CEO,该炒掉我的时候也要炒掉我的。”
上官暮雨看着桌子上的文件:“别把自己描述得和小羊羔一样。对面是老虎,那你也是大灰狼。”
“呵呵呵......但愿。”会长将雪茄按灭,“对了,许笙的精神状况有点不容乐观。”
“怎么了?我看那孩子很好啊,吃吃喝喝,勾搭一下妹子,无聊的时候还会来把文明。”
“不不不......”会长摊开手,“他杀死了一个身边的人,却继续麻木地过着生活。你觉得这样的精神状况会很正常吗?”
“当然正常了,我们就是这样的啊。”
“但他不应该这样。”会长的表情很僵硬,“他还没有成熟就已经变成了这样,你觉得他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你总不希望他变成下一个方大同吧?”
——他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呢?
上官暮雨好像看到了那个孩子。
他一个人默默走着,走向一条看不见结局的道路。
谁也不知道他以后要走向哪里,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
因为这家伙什么也不知道——他总在思考好多好多的问题,可没有一个他知道答案。
答案在风中飘荡,飘荡在他永远够不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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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宗教歌曲在房间里立体声环绕播放。
库米尔·汗双手合十,念着佛经之类的东西。
这个神棍其实也不会梵语,他的一切发声都是参照罗马音来的。
有人敲了几下门。
“请进。”
许笙拉开门。
他脱下西装外套,憔悴地坐到库米尔·汗面前。
库米尔·汗起身走到笔记本电脑旁边:“请让我换一个BGM。”
印度宗教歌曲戛然而止,随后奏起的是古筝琵琶民乐。
怎么听怎么像从老版西游记里抠出来的,听着听着就想起天庭里那群整日寻欢作乐的神仙。
“这位道友有什么烦恼吗?”库米尔·汗套上长袍,摇着羽扇走到许笙面前,“莫非是渡劫不成?还是道行有损?”
还真是本地化的服务。
许笙盯着库米尔·汗看了很久,看得他头皮发麻。
“我想知道人死了之后,到底有没有另一个世界?”
库米尔·汗大概也被许笙的凝视吓到了:“你......觉得呢?”
“拜托!”许笙的情绪爆发出来,“你不是专业的神棍吗?不应该对宗教那一套很了解吗?告诉我人死了之后回去天堂,人死了之后会去极乐世界,告诉我——”
他抓住库米尔·汗道袍的袖子:“到底有没有?”
“我、我只是宗教从业人员,我又不信教。”库米尔·汗也被吓得不轻,“我也很想知道啊。”
“你不信教?”
“信教我还怎么当神棍啊?”库米尔·汗哭笑不得,“大家都是出来混一口饭吃的,顾客就是上帝,顾客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这么奇葩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西游记的配乐继续在房间里萦绕着。
许笙松开了手。
他把头埋到桌子上,小声地说道:“那你骗我,说死了的人会上天堂,幸福地生活着——怎么样?”
“要看是好人还是坏人了,好人会上天堂,坏人会下地狱,还有油锅伺候,指不定恶鬼哪天开烧烤派对,就会把你拿来当原材料。”
“说得跟真的一样。”
“看,你自己都知道是编的,我要怎么骗你啊?”库米尔·汗神秘地笑了,“呵呵呵......清醒的人啊,永远是最痛苦的。”
“我醉了,你信吗?”
“我也看不出来。”
“那你还说我清醒,还说我痛苦?我不知道......我——”许笙近乎从喉咙里哽出这些话,“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没法把你灌醉。喝不醉的人是很厉害的。”库米尔·汗放下羽扇,“至于人死了之后会不会有另一个世界——根据剃刀原则,这个问题无法被证实也无法证伪,所以我们不予讨论......”
“那就是没有了。”
“也不能这么绝对嘛!”库米尔·汗哈哈大笑,拍着许笙的肩膀,“我可是睿智的唯物主义者,倾向于没有啦。”
会面在友好的氛围中结束了,许笙走出了神棍的房间。
他醒着吗?还是醉了?
既然他醒着,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问题不明白?
既然他醉了,那为什么还会想这么多问题?
他看向走廊旁的窗户。
窗户上倒映出他的影子,那个孩子彷徨不知所措。
——他会变成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