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还会连带把剩下的窗子全锁上。
本以为自己是个很坚强很独立的人，结果遇到这种情况还是根本不堪一击。
随时为自己擦屁股的组织选择见死不救，还面临千百年来锤炼出的暴力机关联合追捕。
虽然库米尔·汗的话语十分可疑，但是许笙最终还是接受了【世界遭受了改写】这个事实。
美国总统的发言稿署名时间为5月16日，但在这一天一切都还十分正常——
唯一的解释就是全人类都陷入了一个精心编织的巨大谎言中，这个谎言堂而皇之地欺骗了世界。
想到这里，许笙就觉得大脑一阵眩晕。
能做到这个的只有天使了吧，看来激进派是想尽办法要他的命。
浑浊的水流缓缓前进，恶臭的味道飘荡在甬道之中。
许笙躺在小舟上，听着下水道两边老鼠跑动的声音。
他有时会想象那些老鼠是草原上受惊的斑马群，踩过干草与水洼，向着彷徨深处逃亡。
就像他一样。
“你在想什么啊？”库米尔站在小舟上，撑着竹竿。
许笙闭上眼睛：“我在想，这破下水道真的可以把我们带出去吗？”
库米尔用力地撑了一下船：“别紧张嘛，这下水道已经铭刻在我的DNA里面了。”
“别乱往DNA里面刻东西啊魂淡。”
许笙一点说闲话的兴趣都没有。
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黑暗的甬道管壁，就像那里有什么可怕的敌人。
因为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逃出来会有这么简单——
跟着库米尔一起掀开井盖，在下水道走了一会儿，遇到奇怪的大叔——
两人用印地语喧哗了一会儿，然后库米尔就带着许笙沿着一个很长的梯子往下爬，最后抵达了被废弃的13号下水管道。
库米尔戴着斗笠站上小船，朝傻眼了的许笙吹了一声口哨。
虽然早就猜到这套令人窒息的操作，但许笙怎么也想不出一切会这么容易。
虽然他很早以前就觉得这城市的黑暗面像一个下水道，但他也没有想过这个城市的地下网络延展到了这个程度。
虽然他早就觉得瓦尔顿的官僚系统不靠谱，但他也没有想到竟然不靠谱到了这个地步。
地表铺设了天罗地网，连一只耗子都逃不出，结果两个嫌犯就坐着小船优哉游哉地离去了。
“这个城市的另一面远超你的想象呢。”仿佛看穿了许笙的想法，库米尔很友好地解释，“只要你愿意付钱，不仅是库米尔先生售卖的宗教信仰，就连反应堆都可以买到。”
不愧是罪恶都市。
在地表倒一盆污水，就会渗透进整个腐败的网络——
虽然十分反感，但现在还真是感谢救命之恩了。
“你买过？”
“反应堆没有买过，倒是买过一些【红石】以备不测。”库米尔笔画着，“一小块就可以炸飞整个食堂，找我代购熟人打八折，贮藏的时候记得离矩阵设备远一点。”
“你的业务范围怎么这么广阔啊？”
或者说，你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啊。
“因为我是库米尔·汗啊，我的唯一才能就是完美地融入人类社会。”库米尔撑住竹竿，“我是寄生在【人类】这个概念之上的寄生虫，当然会对人类了如指掌了。”
“我记得天使们是在学院里寻找【龙】来着吧？为什么会找上你？”
“我和【龙】一样都是在时间乱流中诞生的幻想之物，波长相近也是可以理解的吧。说得难听一些，它们和我们一样都是寄生虫而已。”
这么快就把自己老底交了，还真是坦率啊。
库米尔·汗仿佛看破了许笙在想什么：“我已经show hand了，现在轮到你了，这位施主，你是【寄生虫】吗？”
龟龟，你在说些什么可怕的话。
“我觉得我成年后可能是啃老族……”许笙一脸懵逼，“好吧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库米尔·汗放开手中的竹竿，眉头紧锁：“你看起来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我也这么觉得。”
“你可能是和天使更为接近的存在……”库米尔·汗若有所思，“真是羡慕啊，不会随着宿主的消亡而腐朽，就如同【不朽】一般，那样漫长的生命和梦一样美好……”
老兄，现在还是先考虑一下跑路的事情要紧。
如果没法逃出军队的天罗地网，漫长的生命很快就会成为真正的做梦了。
“你听见风的声音了吗？”
听库米尔这么说，许笙侧起耳朵，努力捕捉着细微的流动，却仍然毫无所获。
“我们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库米尔·汗拉了一下头顶的斗笠。
“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我的能力是几乎无用的。之后就靠你啦。”
他若无其事地开始吹口哨，把那首俗套的印度民歌翻来覆去地吹着，吹得许笙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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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折的下水道一路绵延着，小舟晃悠悠地行进。
许笙醒来的时候，眼睛里的景色已从甬道变成了黯淡的星空。
“你醒啦。”
“我们已经到森林了吗？”许笙坐起身来环顾四周，“话说为什么会有下水道通向森林啊……”
周围正是森林里少见的开阔地带，虽然两岸都是树林，但沿着溪流前进的方向，无数树叶挤成的铁幕中竟然开辟了一条清净的通路。
库米尔坐到他的身旁：“这条下水道是很早以前修建的一个工程了，隶属于临近的一个研究所。但还没修建完成就遇到了大灾变，本来应该被炸毁的——”
“但是没有。”
“有一个走私犯通过贿赂当地官员，留存下了这条下水道。”库米尔抬头望向星空，“虽然走私生意没有做成，但却意外地开辟了一条完美的逃跑路线。你知道上任商业部长吧？就是从这个下水道逃走的，虽然最后也在森林边缘被抓捕了……”
两人对视一眼，接下来已经不需要交流了。
森林的边缘处于人类的势力范围内，想要摆脱人类的追杀，就必须要往更加危险的森林深处进军。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丛林也是天使的势力范围，死在子弹下和死在天罚中并没有多大区别。
天边已经有一些微微地发白了。
真好，很快就可以活着看见5月19日的黎明了。
库米尔把船往岸边撑去，停在了一块平坦而褶皱的石头旁边。
“为什么我会觉得很累啊……”
许笙撑着石头，气喘吁吁地爬上岸。
“可能是你的身体不适应森林的环境吧。”库米尔念叨，“不如来购买一张真武大帝护身符，更有1908珍藏版毛笔附送……”
道友的敬业精神真的很值得鼓励，建议评选时代楷模。
许笙躺到湿润的草丛上，仰望着暗淡的星星。
他关心的人们，关心他的人们，此刻大家都平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