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看着眼前的许笙,有些恍惚——
一瞬间,她的脸上闪过无数表情,甚至还有母亲看着婴儿渐渐长大的那种慈爱。
刚刚不是在摸我头吗?准备把我当儿子养了?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但薇拉马上又叹了口气。
“那个,许笙,我要告诉你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她跪坐在床上,神情十分严肃地说道。
诶?
什么事情?
你的表情很出戏啊,尤其是面对着我的时候,看得我头皮发麻。
许笙紧张地听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但薇拉却始终没有开口,而是把头缓缓转向了那一堆玩具熊。
她面露凶光地从喉咙中发出一种野兽般的威胁声,听得许笙头皮发麻。
什么鬼?
玩具熊在偷窥我们吗?
“很抱歉打扰你们……”
一个声音弱弱地说道。
那些玩具熊缓缓地从堆积成的山上剥落然后落下,看着就像山崩。
库米尔从玩具熊堆里缓缓站起,迎上了薇拉那杀人一般的目光。
该死的,一只玩具熊此时还趴在他的头上。
“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嘛。”他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尴尬地笑道,“也讲给我听听好不好?”
许笙吓得心惊肉跳。
快停下啊,你不会看场合说话吗混蛋。
真的会死人啊,她会一爪子拍死你。
出乎意料地,薇拉收起了四周的杀气,摆出一个很公式化的冷漠表情:“你是怎么进来的?”
“等一下等一下,”库米尔指着许笙,“你又是怎么进来的啊?”
“很轻松就进来了啊。”许笙看得有些傻,“还有,你准备把那只玩具熊顶多长时间?”
库米尔抓住头顶的玩具熊,扔到薇拉的床上。
“门口不是有门卫吗?”库米尔也有些懵,“所以我绕了条远路走通风管进,路上还拆了好多组安全设备。你呢?”
“我把门卫放倒了。”
库米尔跪在了玩具熊堆上,好像很受打击的样子。
没关系,这也是正常的,当年时候许笙也深有体会。
考完试和学霸对答案的时候,听见他写完所有题还睡了两个小时,就是这个感觉。
“那么,回答我的下一个问题,”薇拉随手抄起一只玩具熊抱在胸前,冷冰冰地提问,“进来有何贵干?”
这不是显然的问题吗,库米尔·汗先生除了逃命和获得情报之外几乎就一无是处了。如果你在床底下发现了他,那基本意味着你从里到外都被扒光了。
“说来惭愧,我的兼职之一是记者,因为逃命快所以总能安全搞到大新闻。”库米尔叹了口气,“之前还拍到过很多许笙的secret,比如什么开战斗外骨骼,什么用光剑啊之类的,但差点把自己都搭进去,从那时就隐隐约约感觉他背后有个巨大的势力。”
原来网贴上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是你散布出去的啊。
库米尔·汗先生骂骂咧咧地从玩具熊堆中迈出一只脚,但又被薇拉一眼瞪了回去,只能站在玩具熊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大概的情况我也有所耳闻了,不如说大多数能够连接上网络的人都一清二楚。二位正在被世界政府通缉。”薇拉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就连圈养许笙的那个协会……”
别说的这么难听啊。
圈养这种词语都是用来形容混吃混喝等死的肉猪吧。
“……那个协会也解决不了这种棘手的事情,一定是天使们修改了世界中某些微妙的设定。”
她沉思了片刻。
“这可真是凄惨的境地,我都有些担心许笙了。”
“看在我们大家都是同类的份上,友爱互助一下吧!”库米尔·汗猛地下跪,把头磕在玩具熊堆中,“如果我们这种存在不抱团取暖的话,一定会被人类屠杀殆尽的!拜托了!”
“我拒绝,【非人的存在】并不能算成一个种类。”薇拉不屑地昂起头,眼神像是在看垃圾,“和你这种卑微的虫子组团只能让我恶心。蝼蚁般卑贱地活着,像是蚯蚓般在恶臭的淤泥里扭动,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生物?”
啊,那种可怕的眼神,和望向自己的温柔完全不一样。
许笙默默吞了一下口水。
原来在你眼中,库米尔·汗比人类还要恶心啊,得为他默哀一秒了。
“再者,我只能为你们提供有限帮助。现在的我过于虚弱了,从战斗力来讲和人类没有任何区别。”
许笙此刻才发现,她身上的气息几乎就和人类一模一样。
“所以,可以请你先离开了吗?”薇拉面无表情地对库米尔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库米尔好像已经发了很久呆了,所以也吓了一大跳。
“谢谢……谢谢您……”
他点头哈腰,然后有些拘谨地迈出玩具熊堆,朝门口走去,步子不断加快,最后干脆逃一样地奔走。
——真是可怜。
大门砰然砸在一起。
屋里只剩这两人了。
许笙看了看床上的薇拉。
她面无表情地抱着玩具熊,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许笙问道:“有什么……要说的吗?”
“如你所见,我骗了这一群人。”她沉默片刻,回答道,“就和在瓦尔顿学院一样,我为你们编造出了一个叫做【薇拉】的人。”
和许笙想的一样啊。
借他作业抄的那个家伙——
从始至终都是个影子。
“现在的你……和我认识的那个女孩,是同一个人吗?”
“问出这种问题,你一定是猪吧。”她的回答里充满了鄙夷,“我当然只会是我,尤其是对待你,只是带着不同的背景故事罢了。”
这么说也很有道理。
“那天晚上……你在废墟旁被带走的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薇拉叹了口气。
她把手中的玩具熊递给许笙,背靠后躺倒在了床上。
“他们发现了我不是人类的事情,要求我配合研究。当然不我不同意,然后用暴力方式逃走了。”
果然是这样,许笙猜的八九不离十。
薇拉望向天花板。
许笙坐到床边:“那个——那个军火商,彼得罗夫,为什么会把你当养女?”
黎明与黑暗的交界线已经升得很高了。
许笙看见光晕投到薇拉白皙的脚上。
“养女……我的生存方式就是不停地在周围编织谎言。”薇拉翻过身,把脸埋进枕头,轻轻用脚碰了一下许笙的腿,“这当然又是另一个谎言了。”
在由人类统治的世界里,非人的存在生活起来还真是举步维艰。
就像是……寄生虫与宿主一样。
她冷冽的声音里有几分诧异:“你那什么表情啊,一点震惊的感觉也没有吗?”
没有。
完全没有。
“那可真是让人挫败。”薇拉略微侧头,露出一只眼睛,小声说道,“只是该怎么说呢?完全没有想到,我们最后竟然找上了同一棵枯树遮雨。”
——如你所说,可能这就是命运吧。
——命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