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准备在这里住下来吗?“老奶奶扶着老花眼镜,看了看许笙和艾娜。
许笙一本正经地站在门卫室前,艾娜正蹲在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逗着野猫。
“嗯,我本来就请了两天的假,”许笙微微躬身,“麻烦您了,孤儿院里应该还有尚未清空的房间吧?”
“当然有,只不过如你所知,条件比较简陋,”老奶奶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皱巴巴的册子,“你不嫌弃的话——”
“没人会嫌弃。我很喜欢这里,”许笙耸了耸肩,“大概……或许……可能吧?”
“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是不会好好说话!”奶奶确认了一下册子,然后从抽屉里找出来一把钥匙,“给你,弄坏了要三倍市场价赔偿。”
许笙摆弄着钥匙:“奶奶你倒是越来越有奸商的风范。”
“什么奸商不奸商的!”奶奶转过头去,继续研究起电脑屏幕上的红线与绿线,“过会儿饭好了我会在楼下喊你啊,听没听到就是你的事了,别又玩到吃剩饭啊!”
许笙在心中暗笑:这老婆子还真是一点也没变。虽然嘴上一直吓唬这些小屁孩吃剩饭,可吃饭的时候清点人数,无论谁给落下,她都会火急火燎地亲自去寻找。
“祝你炒股亏钱啊。”
“臭小子,亏钱的话就拿门口扫狗屎的扫把打烂你屁股!没大没小!”
奶奶把许笙寄放在这里的背包交到他手中:“明天走的时候,记得好好检查下行李带齐没有。别像你之前那样,丢三落四,最后还是院长出的钱把你的杂物打包寄过去!听到没有?你这孩子,听到了也不回一声儿……”
————————————————————
木门吱嘎转开,许笙踩着响个不停的木地板,走到靠窗的单人床前。
“我就睡这张床吧,艾娜你睡旁边那张——艾娜?”
艾娜抓住许笙的袖口,幽怨地看着他。
她大概是想问,“为什么不是双人床”,这种无聊问题吧?
“其实一刚开始,我觉得一张单人床就足够了,毕竟量子幽灵是不需要床的——啊啊啊痛痛痛,为什么打我……”
此时,窗外忽然刮过一阵风,老朽的窗框撞出战栗之声。
“说起来,这个孤儿院以前经常闹鬼呢。”
“哇,真的假的。”艾娜一脸冷淡,“拜托请快点来一个,我想要跳槽到它们那边去。”
老实说,闹鬼的事这并不是在开玩笑,至少在许笙的记忆中,孤儿院似乎处处充满闹鬼的证明。在这不大的赫鲁晓夫型楼房里,从厨房一路到厕所的怪谈可以写出一本书来。
“尤其是上厕所的时候,据说有人的屁股被冰凉的灰色手臂抚摸过,那家伙挂着屁股上的大便哭着跑到了一楼。”许笙做出噤声的手势,“有被吓到吗?”
艾娜脱下映着印象派画作的衬衫,躺到她的床上:“被吓到了,好可怕……我是指这个可怜人跑到一楼这件事情,从各种意义来讲都社会性死亡了吧?”
“喂喂,可以给点正反馈好吗?我有在很认真地讲故事……这些都是都市怪谈的一手资料,拜托请好好尊重原创故事家……”
“我不太关心除了主人之外的其他人,如果是主人本人的故事那就另当别论了,”艾娜趴在床上,用手撑着下巴,“主人遇见过鬼吗?”
“要我说的话,”许笙用食指关节敲了一下她的头,“在我遇见过的东西里面,最像鬼的应该就是你了……”
“那么,主人相信这世界上有鬼魂吗?”
“可我眼前不就有一个量子幽灵啊。”
“那如果我限定一下【鬼魂】的定义,将它与炼金术剥离开,而作为某种神秘的超自然存在——主人现在相信那样的鬼魂吗?”
“恐怖片里的那种吗?很遗憾,你可以很明显地看见,进入二十一世纪后,由于超自然科学的引入,传统的鬼片已经很大程度没落了……毕竟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一旦人们见过相似的东西以后,就不会再对其产生那么大的震撼感。”
窗户猛地抖了一下,引得许笙回头去看。
“见鬼,今天风怎么这么大?”许笙眯着眼睛,“刚刚是不是从窗台上路过了一只猫?”
“搞不好是鬼来着!”
“在年久失修的房子里,大家都喜欢这么说。”许笙无奈地耸肩,“反正在我小时候,那些调皮捣蛋的大孩子没少给我们这些菜鸟讲什么乱葬岗归人的故事,说每到夜晚,它们就会敲窗子,跑出去的小孩将被它们带走,再也回不来云云……”
“可是刚刚好像真的有人在敲窗户……”
“谢谢,麻烦不要自己吓自己,”许笙一脸淡定地推开窗,靠在窗框上,“看,根本没什么鬼敲窗。”
一个竹竿敲在他的头上,疼得他嗷嗷直叫。
“臭小子!关上窗就什么都听不见了吗?还有,你说谁是鬼呢?”老奶奶举着长长的竹竿,单手叉腰,边杵着竹竿边喊话,“吃午饭啦!吃午饭啦!还要我这老骨头给你说多少遍?”
————————————————————
食堂唯一的木桌两边坐满了人。角落里堆着其他年代久远的桌椅,等待搬运工人来处理。
老奶奶满脸笑容地为工人们盛饭,厨师坐在C位自夸自吹他的拿手好菜……
尽管这一切看起来非常温馨,可许笙没有一点温馨的感觉。他很清楚这座孤儿院里已经被炼金学会安插满了特工,他们不仅是来保护他的,某种意义上也是来盯梢的。
炼金学会的元老们,从来都没有真正信任过许笙。唯一对他好一点的也就只有会长——这群老东西们恐惧许笙身上所蕴含的可能性,在他们心中,这是个随时能毁灭一切的定时炸弹。
现下,这个定时炸弹快要走到人生的终点,很难保证他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谢谢,那我先开动了啊……”许笙大口地刨饭。
饭桌上充满欢快的气息,干饭人们愉快的交流,话题范围从杨二婶的女婿一直到国际对冲基金。
这群专员各种意义上都很敬业,东一句西一句地瞎扯淡,看起来还真特么和工人之间没有一点点区别。
当然,除了那位专员的头子,戴着哆啦A梦头套的西装男人,颇有几分游戏里VIP皮肤玩家的即视感。
老奶奶朝许笙凑了凑:“阿笙啊,在那房间里待了一会儿,住的还舒服吧?”
“嗯,还行,就是有一点点年久失修,到处都在响。”
“理解万岁嘛!”老奶奶往许笙的碗里夹了一片肉,“来,多吃一点,长身体啊。你以前得了流行感冒,就在那个房间里睡了几晚上。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你都这么大喽,总不会再吵着闹鬼了吧?”
“奶奶,这里人比较多,麻烦不要再提我的往事好吗?”
“我一直怀疑,就是你这臭小子,到处编故事吓唬别人!”老奶奶白了他一眼,“坏人从小开始培养!”
“别冤枉我,我也是受害者……”
老奶奶咯咯地笑了起来:“你还别说,自从你走后,闹鬼的事情就少了很多,当年还有坏孩子敲锣打鼓说什么‘欢送丧门星’,给院长狠狠揍了一顿。”
“没关系,我知道我很不受待见,但被讨厌到这个地步还是挺出乎意料……”
许笙闷头刨了几口碗中的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