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后日谈,本次的结局——
开玩笑的,本次事件没有结束。但我觉得把以下这段话叫做后日谈也没什么问题——我不知道本次事件多久才会结束。
或许,它永远也不会结束?
所以呢,在开始讲述之前,插播一段自我介绍:我叫做潇潇,是一只猫奶奶,至少从年纪上来讲的确能够如此称呼。
现下,你们慈祥的奶奶正心烦意乱地坐在西部广场的阶梯上发呆。
我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很喜欢变回猫的样子在这附近溜达,偶尔还会有小孩过来抚摸我的毛发。我不喜欢但也不讨厌小孩子,只是完全无法抵挡被梳理毛发的快乐——
很遗憾,今天这里暴露在太阳毒辣的光与热之下,所以我溜达了一圈就走回了地铁站。
冷风吹得我打了个激灵,那种战栗的错觉使我想起那个已然陌生的男人。
在空荡荡的列车上,不知睡了多久之后,我被到站的提示音所吵醒。
走上电梯,等待那闯入站台的列车,然后坐进去——就是如此机械的动作。
然后,毫无疑问,在我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这一个轮回就会结束,下一个轮回就会开始吧。
“既然如此,那请问你是否可以老实交代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抬起头。
在我对面座位上,坐着一个满脸杀气的女人。
我认识她,她是许笙的妹妹千羽,危险的人造天使,一点就炸的火药桶。
不过我就好这一口,偶尔逗逗她既刺激也有趣。
她旁边坐着一个蓝发的小女孩,那是许笙的女儿——噢,抱歉,这个称呼过于无礼了,但是我实在想不起来这女孩叫什么名字。
“潇潇,请别撒谎。我隐约记得,之前的轮回里我俩之间发生过一些有趣的对话。”
“嗯。”
“家里的怀表不见了,那是和许笙一起被捡回来的【信物】。”
“嗯。”
“你从家里拿走了那块怀表。”千羽指着我的胸口,“然后把它放到了孤儿院。”
“我承认的确是这样的。”我没有撒谎的必要,当然,也没有把谎言掩盖过去的能力。
千羽的手指仿佛一根危险的枪管,我毫不怀疑她随时都会杀了我。
“谁指示你这样做的?你到底是谁?”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知道你这么判断的理由……”
蓝发的小女孩发话了:“我接入了交通局的数据库系统,因为按时清空的缘故,只有近一个月的视频。在那些视频里,我提取出了所有【灰色的猫】,筛选出【家】和【孤儿院】之间有往返可能性的那一只,这之后答案就很明确了。”
这女孩比艾娜要敏锐多了……当然,换言之,此刻她更接近“机器”而非有灵魂的造物。
“请你……把爸爸和妈妈都还给我,”蓝发小女孩注视着我,“不然,即使我放过你,姑姑也会宰了你。”
宰了我吗?
我苦笑。
果真如此的话,千羽一定会把我丢进变态辣火锅里煮来吃,会用很长的竹筷子,恶狠狠地夹着我身体的碎片,恶狠狠地丢进芝麻油叠中蘸上几圈,再恶狠狠地送回嘴里。
我听说,人类觉得猫肉很酸,那我应该不合这女孩的口味,真是遗憾。
“我招,我都招,我也是受害者。”
我很识相地投降了,并且收回了我对于许笙女儿的判断。只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和我身边的令一个人有点相像……是谁来着?
“我会告诉你们一切的,在这为数不多的时间里——我会告诉你们一切。”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惆怅地叹出,“我没有恶意,事情发展至此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料……所以请好好听我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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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日谈,本次的结局。
“你这混蛋……”
我恨恨地骂道。
“的确,我是混蛋。”
“你决心如此喵?”
“我决心如此。”方大同手握剑柄。
“那也罢……”
就在那一瞬间,我展开【十界图】,朝方大同急速冲撞过去。
我想好了十招以内拆掉他的招式,再用温和的方式把他囚禁起来,最后想法子解决许笙的问题——
但即便被最强的防御术式加持,我也超高速溃败了。顺带一提,真的很丢人,丢人到我想找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于是乎,我被长剑斩断双腿,倒在了方大同的身前。
八嘎呀路,这杀千刀的干活,为什么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有没有惊讶,或者是惊喜?我拿出这几百年里到处搜刮来的三脚猫本事,使出浑身解数偷袭了方大同。
其实吧,我还算是有很有良心的一只猫。只不过在这一刻,我多么希望自己是只坏猫,也不至于白白断送了性命。
“再见……”
他举起刀,看起来是准备洞穿我的胸膛。
我在想吧,其实我在他心中真的一点也不重要,毕竟那数不清的岁月里,我只是一只突然出现然后又消失的猫,只不过修成了人形去找他罢了,
所以啊,你的那些温柔都是假的吗?我对你的爱倒可能是真的……这么想着真是亏大了。
那把刀在我胸口上方停住,然后颤抖着收了回去。
“啧……真是麻烦。”
方大同露出愤恨的表情,慢慢收回了剑。
我试探着问:“不杀我了?”
“是这具身体不想杀你。”
“那就是许笙不想杀我了,”我长吁一口气,“感谢许笙喵,不枉我为他断了腿……”
“做完手上的事情后,我自然会收拾这件事。”方大同走回研究室的中间。
“到时候也不杀我了喵?”
“这件事再重复一遍,只会显得我很蠢。”他在控制板上找了很久,才摸索到正确的拉杆,“为生命欢呼吧,你可以继续活下去。”
老实讲,我真的很高兴,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满是苦楚。
【好想去死啊,你这混蛋。】
我等了他这么久,最后在他心中却如同一个方便的工具,不听话时可以非人道主义毁灭。
爱情真是愚蠢的东西,喵。
再也不要了,喵。
我人生中第一次失恋,就如此华丽地登场;那期盼已久小鹿乱撞的爱情,就这样还没开始就被长剑砍断,现在还在噗嗤噗嗤冒着血。
“喂,你要干啥喵?”我偶然间瞟到了那家伙正在从事的工作,“我认识那个东西。我在一百年前见过,那是莫拉沃特造出来的反向炼金筛选机。你拿这个做什么?”
方大同迟疑了很久,仿佛下定决心般,把最后的拉杆朝下扳去。
“我要按下钟表的停止键。”
我觉得吧,他疯了——终于,这家伙被漫长的岁月折磨到彻底疯掉了。
“准确来说,将时间前进的力量拘束在无限回环的一天里,从而停止大多数时间的流动、而不至于使整个世界被其自身的前进动力所压碎。”
我不明白他在讲什么,但这种开天辟地般的事只让我感到恐惧。
“听起来的确是你能办到的事喵……你能办到个鬼啊?!”
我感觉自己快要因为失血死掉了。老天,能不能把我送到兽医那儿,抢救抢救还能再续。
方大同按下那些挤满尘土的按钮。在那炫目的聚光灯中,他站到实验室正中间的圆台上,就像邪典里着了魔的教堂神父。
可总觉得,这疯子有种神圣的献身感,魔鬼和天使此刻或许在同一个躯壳里。
“十多年前,我在金库里已经尽了最后的努力。我为了拯救这个世界,出卖了我的品德、身体还有灵魂,”他面无表情,“但很遗憾,命运就是如此捉弄着可怜的木偶们。我没能把世界从毁灭的轨道上拉回来哪怕一点点。”
我大喊:“所以你准备自己动手吗!咳咳咳咳……”
那家伙的眼里满是悲哀。他用那少年的身体,说出了最绝望的哀叹。
“你没有看见吗?这个世界很快就会毁灭了。”
方大同用手轻轻抚摸铜板矩阵。
“所有的碎片,被那不可名状的力量挤压着,我能看见的世界,通通被无情地撕碎……我不知道背后有什么,但那一天很快就会来临了。”
我承认我又有点心疼他了,毕竟我依然爱他——可一想到他是个辜负我爱与信任的混账玩意儿,我就气得想要哭出来。
当然,也可能是疼得哭出来,毕竟我腿部的断面还在喷血。
“这个世界,”方大同顿了顿,“这个世界,就像轨道上的列车。不停驶向破灭,却没人让它停下……我已经做了一切努力,至少、至少请让我保留那么一盏坟墓里的长明灯,让那灯永恒地点亮,让毁灭的那一刻永远地不要到来……”
他话还没说完呢,可我感受到,世界已经变得不同——
那一刻,时间走入了绝对的终结。
随着钟声敲响,世界化为惨白。
再度醒来时,迎接我的,是无限轮回的一日。
每一天都是失恋后的第一天,每一天都是一成不变的平淡日子。我明白这是个无穷的轮回,可每到傍晚,我就会忘记这天发生的一切,走入同样痛苦的第一天。
外面的世界怎样了喵?
谁也不知道,或许毁灭了,或许和方大同所说的一样被冻结住了。
许笙呢?方大同呢?艾娜呢?
我都不知道,我此刻也难过到不想知道。世界请毁灭吧,赶紧的喵。
“后日谈,本次的结局——我失恋了喵。”
“我第一次失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