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退去之时,潇潇正抱着爱莉,站在方大同背后的点灯杆上,轻盈的身姿就像一只燕子。
方大同问道:“你明白在这个世界里和我对抗的代价吗?”
“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所以我会在凌晨的钟声里醒过来喵,”潇潇抖下火箭筒上的布,“至于死亡只是暂时闭上眼睛罢了。”
方大同面色阴沉:“是这样的吗?你应该明白我有彻底抹除你的方法吧?如果我愿意的话,你的存在会在今晚的12点烟消云散。”
潇潇扣扳机的手指迟疑了一下。
“啊,或许是吧,你是这个世界的神明,这么简单的事情当然可以做到。可是啊,我总是在想,偶尔有那么一两次,我也很想像某个傻瓜一样拼命一回。”
搭载着炼金矩阵的火箭弹在方大同身上炸裂,但潇潇完全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启动了【十界图】。
这一次,她终于感受到了那致命的攻击从何而来;那是如命运般无形的剑刃,如丝线般交织着从电灯杆上划过,在火花中将那根柱子切成无数的碎块。
毫无疑问,那是【七剑】,那些鬼魅的剑在现实中被赋予了剑的形状,可它们的本质确实命运的弦,那些杀人如麻的大师们只要在琴上拨动,就能够斩断一个人的身躯。
而今,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七剑】彻底褪去了剑的伪装,露出了其冰冷而简谱的实体。
但同样地,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潇潇也能将【十界图】的力量在跑路方面压榨到极致。
她没有第二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并非因为她看穿了【七剑】的本质,只是因为她在那一瞬间借助松散的空间结构,下潜到了空间的夹缝中,就如鱼在海与天的交界处轻盈地滑行,躲避命运的弦。
爱莉踩在她的肩膀上,接过那把火箭筒。两人就如同鬼魅般下潜又上浮,从那张弦所编成的大网中穿出。
与此同时,无数橘黄色的火焰从方大同的身上炸起,
在这一瞬间,方大同也从两人的视野里消失了。但那些橘黄色的火花也在不同的地方拉出狭长的光带,预示着有什么东西在快速运动。
潇潇明白这是为什么——
那是爱莉的力量。
她为那些投掷物写好了命运,也就是使它们从因果上必定命中目标。无论方大同跑到了哪里,那些火箭弹都会如影随形地找上他。
虽然只有十多发,但是在这高速移动的世界里已经非常足够。
潇潇抽出银色的长刀,瞳孔睁大如同捕猎的野兽。她低沉地吼叫着,从空间的缝隙中上浮,狠狠砍向那长条般的焰火。
一刀。
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接住了她的斩击。
于是,她再度潜入了空间的缝隙,捕捉着那飘飞的焰火。
两刀。
三刀。
四刀。
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这一切离她的目标也越来越近。
越来越多的斩击,每一次都在正确的位置,每一次都让她如此欣喜若狂。
二十刀。
她已经逐渐忘记自己在那刹那间斩出了多少刀,但她的眼睛已经如同火烧般疼痛。好像有一千根针在刺着她的眼睛,可她丝毫不在乎。
最后一颗跑到爆炸,指示鬼魅的信号即将消逝。在那些火箭弹爆炸的时间全部结束后,她将难以捕捉到方大同的行踪,陷入盲人的境地。
失。但这都不重要了,因为潇潇已经挥出了超过一百刀的次数:
只差一刀了……
只差一刀了!
她真想怒吼着冲上去,了断这无穷的轮回——
但她再也没能挥出最后一刀。
那些弦再次切断了她的四肢,然后停在了取走她性命的那一刻。
方大同站在她的眼前,带着惊叹的表情望着手中的剑。
“很棒。”
他看着剑上的刀痕,喃喃道。
“很美的艺术品。”
在那剑上,赫然正是“激流葬”所对应的图案。那古老而恢弘的炼金矩阵,只差最后一笔就可以完成。
“想在高速的近身战中,刻下如此复杂的炼金矩阵,然后引爆我,对吧?”
潇潇面如死灰,嘴中涌出带泡的鲜血。
“很好的想法,只可惜这套戏法并不新鲜。我在你砍出第五刀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奇怪的走向。我可以在很早的时候就点破,但我选择观赏这伟大的挣扎。”
“所以后续单纯只是为了让我在上路前尽量少留一些遗憾喵?”潇潇虚弱地说着,“好吧……好吧,就像猫戏耍老鼠那样。”
“是的。”
“咳……咳!”潇潇又是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我做的一切在你看来都是笑话对吧。”
“在这个世界里,的确如此。因为我确实是这个世界的神。”
潇潇苦笑:“那么,大同啊,只是你还未意识到,这个世界本身也是天大的笑话……我或许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那么就让这一切都化为一句‘明天见’。”
“我告诉过你,没有明天了,你会在今晚十二点被从这个世界抹除。”
潇潇笑得有些灿烂:“呵呵呵……人最难看清的,只有自己。”
“很好,我明白了,那请你去死吧,然后永远地消失。”
方大同咬牙拨动琴弦,血溅到了他的脸上
然后,他转身望向呆坐在火海边的爱莉。
“你呢,小女孩?”他咬上牙齿,平静地向女孩走过去,“有什么感想吗?”
与想象中不同,爱莉并没有吓得嚎啕大哭。
女孩那慌张的表情逐渐冻结,然后变得与和她对视的方大同一样平静。
“把我的母亲还给我。”她冷冰冰地命令道,“请快一点,不然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你的……母亲?”方大同在属于许笙的那一部分记忆里搜寻良久,才勉强找到关于这个小女孩的信息。
“请把我的母亲还给我,顺便把我的爸爸也还给我。”小女孩望着那指向她的长剑,神情默然,“还有,那把剑没有我妈妈好看。”
方大同抬起手中的剑,高悬在爱莉的头上:“老实讲,我很讨厌你称呼她为妈妈。”
“那会让你感觉失去她了吗?”爱莉讥讽道,“那可真是可怜,因为她谁也不属于,她就属于她自己……”
“她属于我。我创造了她,所以她当然属于我!”方大同咆哮道,“她在几百年前是我的,在二十年前也是我的,当然现在也是我的,所以以后也是我的!”
“你真可悲……”爱莉咂嘴,“这样的谎言和你最般配了。”
方大同将剑刺下。
蓝色的炼金矩阵闪耀着强光向着四周爆出,然后试图扭转着聚集在一起;但最终这一切都只能化为白色的雷电,在强风中只留下建筑物烧灼的伤痕。
方大同扔下手中的剑,抬头看向天空。
他努力了很久,才抹去那狰狞的表情,换上一副轻松的微笑,恍若凉风下的夏花。
直到闻到那股腥味,他才意识自己到脸上的血没有擦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