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虐的风沙渐渐停了下来。
从穹顶空洞中渗入的光缓缓移动,照在千羽疲惫的脸上——
这个女孩已经睡着了。
在这只有黄沙的世界里,她终于如愿以偿地找回了睡眠,可事到如今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正抱着所爱之人的头骨,发出均匀而细微的呼吸,是否正沉浸于一个,能够让她稍许逃脱这漫长而绝望旅途的美梦之中?
迷迷糊糊中,千羽好像看见了过去的很多东西,但那一切美好都最终化为泡沫。她的身子在那泡沫中一点点下陷,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好了,该死的,快让她睡着吧,就当是逃离这该死的现实也好,她太累了只是想休息一会儿。
模糊的意识中似乎有钟声敲响。
待她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她看见了一座悬崖。
更糟糕的是,千羽人在悬崖外边,脚下就是万丈深渊。她暂时还没葬身崖底的唯一原因,是一只缠着绷带的手拉住了她。
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人半跪在悬崖上,黑色长发于风中飘扬。
“好久不见,千羽,”女人似乎认识她,而且还和她很熟,“老实讲,你可能对于我的存在会感觉很困惑,因此我会利用有限的时间尽量解答你的问题。”
千羽头皮发麻:“喂!您好,风有点大,我很害怕,所以先把我拉上去可以吗?我总不可能吊在半空中和你说话吧?”
“那可不行,因为你很快就会落下悬崖,我并不能改变这个结果,所以就请稍微将就一下了吧,”女人歪着头,闪耀的金色眼瞳中却是小孩般的狡黠,“那么还是回到正题,你觉得这里是哪里?”
悬崖啊。
能是什么地方?
千羽打量了一下四周,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大错特错了。
自己正处在一个巨大的、旋转着的万花筒中央,无数属于许笙人生的画面擦出刺眼的闪电;而她所以为的悬崖,只是一块漂浮在半空的巨石。
拉着千羽左手的女人站在巨石之上,背后扬起黑色的羽翼。
“这个世界不再有许笙的存在——许笙的确已经死了,但是他也真切地存在过。这里的一切正是他存在过的证据,一把连接到被方大同所冻结的【历史】的钥匙,”女人幽幽道,“换言之,这里正是他的【命运】。他的遗骸并非只是单纯的骨头,而是他所残存下的命运的证明。你和他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所以能够借由这份羁绊潜入到过去的时光之中。”
“你是谁……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事情?”
“这么说会让我很伤心的,因为从我的视角来看,我们在另一个世界才分别不到一小会儿,”自称诺亚的堕天使伤感地笑了笑,“但那也没关系,毕竟这个世界的你从来没有遇到过我,不认识我也是理所应当。我是许笙的熟人,当然也是和你很熟的熟人……很熟很熟的那种。”
“那我的第二个问题呢?”
“很简单,因为我是伪造的神明,所以办到这种事轻而易举。”
“那为什么不直接用你的力量解决这些麻烦的事?”
“……当然因为,我只是伪造的神明。我只能存在一个普朗克时间,之后就会消散在宇宙中;你所看见的,只是我尽全力在整条时间线上所投出的影子,指引你走向正确的方向。”
不知为何,千羽的直觉告诉她,她可以信任眼前的这位大姐。
“那么,我,我需要做什么?”
“很好,就是这种坚毅的眼神,”诺亚赞许道,“潜入过去的时光之中,将许笙拉回这个世界;确切的说,是把整个有许笙存在的世界给拉回来。”
“把他拉回这个世界……该怎么做才可以办到?”
“很简单,任务分三步,首先找到许笙,其次拉住他的手,最后把他拽出来。”
千羽沉默片刻:“这不等于什么都没说吗?”
“你们的【羁绊】啊,当然得是【羁绊】,”诺亚脚下的巨石正在剧烈震动,“你要唤回的不仅是一个人而已,你要唤回的是一个有许笙的世界;你必须成为最好的领航员,提供足够强大的【联结】,才能办到这件事。”
“这不还是什么都没说吗?!”
冷不防地,诺亚松开了手,千羽只觉自己猛地下坠,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加油。”
千羽听见诺亚的最后一句话只是简单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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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电闪烁,她不知自己在万花筒中下落了多久,无数的画面在她眼前闪过——再次踏上实地的时候,她结实地摔到了地板上。
确切的讲,地板非常冰凉,似乎是某种金属;昏暗的空气中带有股血腥的味道,但听起来有些奇怪的脚步声预示了这里是幽闭的空间。
【马里亚纳号】
这里不是陆地上,这里是水下的某个人造设施!
过道中回荡着怪物的嘶吼,千羽一惊,靠到了背后的墙上。
脚步声越来越近,许笙的身影从拐角一闪而过。
“喂喂!等一下等一下!”千羽急忙追过去,想着要怎么给许笙解释,再怎么带他走。
可她撞在了一堵透明的墙上,再也没法前进一步。她狠狠地拍着这堵该死的墙,呐喊着、希望能让许笙听见,可她最后只能看着许笙奔跑着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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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回过神时,千羽已经到了另一个不同的地方。
她认识这里,这里是学校的音乐厅。
许笙穿着白色夹克,抡着一个挎包,一脚一脚踩在音乐厅的台阶上。
千羽知道那个挎包里全是致命的武器,这家伙很快就要与他的敌人对决。
背后的小树林在晚风中摇晃着,几只惊鸟飞起。
音乐厅的音响里播放着《卡门》,女演员雄厚的嗓门在这种氛围下让人起鸡皮疙瘩。
“许笙!许笙!”千羽冲上台阶,想要抓住他的肩膀,或者至少让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停下!等一等!喂喂!”
那堵无形的墙再度出现,将她阻隔在了离许笙近在咫尺的地方。
她只能看着许笙走到台阶尽头,踏进音乐厅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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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擦干眼泪,睁开眼睛时,周围是密不透风的丛林。
许笙麻木地蹲在丛林间,嘴里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千羽明白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所以她并未和之前一样大喊大叫,只是静静地走上前,直到面前出现无形的墙壁。
她抚着那堵墙壁,靠在上面,透过墙壁静静地看着许笙,看着她为之落泪的那家伙,而那家伙却只是在静静地望向被树冠层层遮挡的天空。
我要到哪里去呢?
或许哪里也去不了?
从纽约的小巷,到学校的办公室,到天使的殿堂,再到神秘的森林,可她总是没法穿过最后的阻碍到许笙的身边。
那短短的距离,竟是永远不能跨越的天堑。
该死的,她到底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