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你懂了吗,小子!”狱警一脚揣在许笙身上,从接触处传来令人牙酸的声音。
许笙的脸已经一片惨白,上面流满了痛苦的汗水。他捂着肚子,半蜷缩着侧躺在水泥地上。
“叫你当时打我打得这么爽!”狱警理了理右手上的绷带,又是一脚踹过来,仿佛一个守门员在开大脚一样用力。
“啊啊啊——”许笙终于忍受不住,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
但同时他的眼睛中又涌出了更加艳丽的红色,右手也抬起似乎要还手,但被他的左手立刻压了下去,看上去两只手正在对峙。
狱警愣了一下,一脚踢过去又将他的惨叫打断,惨叫声即刻变成了某种可怕的吸气声。
“大爷我赏赐给你的!喔,看你的眼神挺不服气?再来打我啊!我有办法修理你,就和马格纳斯一样!”
许笙抬起头,眼神中其实只有死寂。那种死寂却仍然让狱警感到不安,于是狱警把那种死寂理解成了疯狂的愤怒。
他渴望这个小子能向他屈服,至少软弱地乞求一下?可是那个小子偏偏和根木头一样,任你怎么踹,还是死寂的沉默。
“呼——哈!真是结实啊,小子!让你休息一下,等会儿接着修理你!”
狱警气急败坏地摔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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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世界里,许笙也这样倒在地面上,两眼死寂地看着侧面的地面。
“为什么要阻止我杀死他呢?”艾娜把头枕在他的腹部,和他一起躺着。
她的神色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如果是我,我就扭断他的脖子。”
“这是在教唆我犯法吗?我不会和蠢到和这个社会过不去的,我也没有做好今后当一辈子逃犯的准备。”
“社会算什么?有谁妨碍我,我就杀死所有妨碍我的人。”
“现在的情况是,妨碍我的正是这个国家的规则啊。”
“那就毁掉这个国家吧,我又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知道你很想让我开心一点,但这种玩笑也不要再开了。我知道魔剑是个超级吊的外挂,但魔剑也不至于达到龙傲天的境界。”
“这是真的......我还记得一整支军队在我的锋刃下颤抖,大地都变成了焦土。那时的主人将我举起来,星辰都变得黯淡无光......”艾娜的神情变得神往起来。“千军万马在他面前转身溃逃,而他在尸山遍野中苍凉地大笑。”
“你是说方大同对吗?这个男人得有多妖孽!”
“不是的......”她的眼睛黯淡了,“方大同只是我的制造者罢了。”
嗯?新的谜题让许笙再度纳闷了。既然矩阵武器是按照制造者的次量子场编写,那么为什么方大同不是使用者?谁是艾娜的前任主人?方大同的次量子场难道是大众脸?拜托谁好像都可以用他造的东西,跳广场舞的大妈也行吧。
“我靠,让我一个人静静吧......五分钟后又会有一个狱警来打我了。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护盾什么的,让我更耐打一些?”
“我是一把剑啊,如果主人愿意举起我,我就会为主人杀光所有敌人。可是主人甘愿挨打的话,一把剑没办法帮你什么——从来没见过主人这样的笨蛋了。”她的声音中带上了失望的哭腔。
“我不是你前任主人那样的龙傲天,我还有一个更加正常的身份啊。我有爱我的家人们和一条升学毕业找工作的正常人生路,我没法放弃它们......原谅我的懦弱。”
“没事,我会......尝试着去理解主人的世界的——毕竟主人就是我的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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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有人来看你了。”狱警没好气地说。
许笙坐在墙角,身上到处是大块的淤青。他像是没有知觉的机器一样抬头,望向栏杆外面的男人。
“你好,许笙。”
“你好,李迁道。”
来者正是身为学生会副会长的李迁道。他的左臂上还戴有瓦尔顿学院的袖章,亚洲人标志性的面孔上线条棱角分明,如同一块磐石。
“劳烦你了。”李迁道拍拍狱警的肩膀。
狱警不情愿地从腰间取下钥匙串,将牢门打开。他小声说:“先说了,要是马格纳斯问起,我们就说全是你逼我们放走他的。”
“钱我已经给够了,”李迁道不耐烦地说,“马格纳斯也不会蠢到挑衅我的境地。”
“你怎么知道有个叫许笙的人被关在了这里?为什么要来帮助我呢?”许笙挪了挪位置,舒展一下筋骨。
“有一个叫做千羽的女孩来求我。”李迁道拉开牢门,“她看起来很担心她那个叫做许笙的哥哥,请我发动手下的人力去找她的哥哥,似乎如果我不答应的话,就会在我的家里和我打起来。那些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经不起这么折腾,我就只能答应了。”
“这就是你冒着与马格纳斯闹翻的风险来救我的理由吗?”
“别急,我还没有说完。你妹妹让我给你带了段话。”李迁道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应该是这么说的:哥哥最讨厌了,我才不是因为担心你才来找你的......”
“跳过这段。”许笙有种捂脸的冲动。“下面的内容我已经猜到了。”
“许千羽真的很担心你。刚开始我强撑着不想帮她,她差点就哭了,知道吗?你在她心中是很重要的人啊。”
“是......吗?”
“其实我这么快找到你,还是因为艾伦。”李迁道的表情变得很微妙,“他到我家来,扔给我一张纸片,上面写有这个地址,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让我派人来把你保出来。”
“这也不是你相信他的原因啊!”
“艾伦殿下可是修理过我的女王殿下啊!我恨不得他拿着刀多指着我一秒,或者用刀尖划过我的皮肤!再用皮鞭抽打我,用脚踩着我让我屈服嗷呜呜呜!”他前一秒还是郑重自若的副会长,现在就突然变成了一个渴求皮鞭的受虐狂,眼睛中闪烁着渴望的光彩,看得许笙头皮发麻。
脑补一下艾伦穿皮衣拿皮鞭,踩在李迁道身上的样子......我靠!
“回到正题吧,我知道你接下来就要说你想舔艾伦的脚了吧——大早晨的挺伤胃口。”
李迁道正襟危坐:“抱歉是我失态了。既然你是艾伦全力争取的人,你也一定有尚未被我察觉到的出众之处。今天上午的这场对决,对于我们学生会中的温和派来说意义重大。温和派和激进派的力量本来就比较持平,马格纳斯打破了这个战略平衡,他就是天平上的一根羽毛,只需要把这根羽毛去掉,议院中的势力就会回到均衡状态。”
“你们把这场决斗看成政治筹码?听着,我要参加完全是因为——”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李迁道看着栏杆外的大门,“曾经我也很想做一个陶渊明那样的隐者,逃离这个可恶而污浊的世界。可是我做不到,因为正义告诉我要去改变这个世界,就用我家族的力量。”
“用你手中的特权去帮助弱者?你只是用污浊的手去弄脏干净的他们。”
“那我问你,当我们都逃跑了,去了清净的世界躲起来,谁去帮助弱小的人们?”李迁道怒吼,“告诉我啊?坏人都是心机婊,好人都是圣母,那还打个屁啊?如果为了我的正义去玷污我的人格,我也愿意——所有的污秽、所有的罪名都让我来背负吧!”
许笙脑子一片空白,半张着嘴想不出反驳的话。
“所以,快给我到竞技场区,做你应该做的事情。”李迁道推开牢门走了出去,声音也渐渐远去,“你有背负什么的觉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