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掉少数人,来拯救多数人。
人是砝码,执行者就是天平。
天平在砝码重量的带动下会偏向其中一方——那么这一方将会被留下。
另外一方就会被处决。
这就是多数人存活的原则。
“但是,你想过吗,许笙?”克伦威尔抓着许笙的头发,将他低垂的头提起来,“【人】可以用数量来衡量吗?数量真的可以衡量这种生物?”
许笙只是死死地瞪着前方,一句话也不说。
“怎么,又看了我为你精心准备的十几部小短片之后,明白了什么吗?”克伦威尔一拳打在许笙的腹部,疼得许笙闷哼一声,“世界真是美好啊,中东的风景还不错吧?”
“看见了你们称谓的那些【恐怖分子】,他们的故乡是一个什么下场了吗?你看见了他们背负的东西又多么沉重了吗?小屁孩,你什么都不懂!!”
许笙努力地把屏幕上的东西从大脑中赶出去。
但是越这么做,那些东西反而越在脑中挥之不去。
荒凉的黄沙中,被炮击的城市建筑轰然倒塌,残肢断臂堆满大街。
士兵们端着粒子束步枪,那些奔跑的妇女儿童在蓝光中化为灰烬。
“这就是所谓【正义】对【邪恶】的屠杀,看见了吗?”
克伦威尔哈哈大笑。
“因为整个城市的人都信奉极端教派,那都是恐怖分子,都是坏人就干脆杀光好了——你们这种做法和大魔头有什么区别?你怎么知道谁是坏人谁是好人呢?说话啊!!!”
许笙的大脑中已经变得一片空白。
“生命不是数量,许笙,生命是连绵不绝的绝望和恐怖!!是上帝最阴暗的造物,是他求得愉悦的大沙盘!他看着我们高兴而痛苦,他看着我们痛苦而拍手叫好,绝望和恐怖为这个世界染上了最美丽的颜色!!”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我是错的吗......我一直都是错的吗?
我和他没有区别,我也是一个刽子手吗?
我是个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的恶魔?我是个刽子手?
这些意识在脑中纠缠着,许笙感觉头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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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栏轰鸣着划开,许笙被狱卒粗暴地丢在了潮湿的地面上。
“你穿这身不好看。”
黑色连衣裙女孩挑剔地评价着。
研究所的人胡乱给许笙找了些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流行服装穿上。
许笙没和她打诨,只是靠在墙上,看着墙角的青苔。
女孩突然觉得,这个男孩的眼睛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找不到。那双红色的眼睛就像是被掏掉了什么一样,失去了光彩。
“喂......你怎么了?”
“我发现我什么都不是啊。”许笙虚弱地苦笑,“我信奉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做的一切都是错的,我就是个混账的刽子手,你觉得我还能则么样?”
“至少你活下来了啊。”女孩叹了口气,“你这种人啊,在相信的东西破灭之后,最容易崩溃......早就告诉你了。”
“我没有崩溃啊......”许笙低吼,“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
女孩愣了愣。
“这样我到底该做什么啊!!我只是希望更少的人受伤,我只是想做正义的伙伴,我只是想要更多人活的幸福......有什么错吗!!!有什么错吗!!!”
许笙哽咽了一下,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
“有什么错吗!!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黑色连衣裙女孩从床上走下来,走到许笙旁边,蹲下来,抱住他的头。
属于少女的温暖和柔软的触感将他的大脑淹没。
许笙着实没想到她会做这事,顿时间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接收这一切,然后像我一样被玩坏。”女孩笑了笑,“另一个是否定他所灌输给你的,然后在折磨中回到选择一,你应该选择哪一样?”
变得有些迟钝的大脑在长时间的反应后才明白了她的意思。
“所以......你TM意思是让我接受这一切被玩坏好了?”许笙挣脱了她的怀抱,蹭地站起来,喘着气,“去你大爷的!!这算哪门子选项啊?我、我......”
他像是失去了力气一样坐在了地上。
“但是我照不出反驳那个男人的办法啊......”许笙颓然地捂住脸,“这么说来确实是个不错的建议。”
“唉......虽然说,”那个女孩挪到了许笙的身旁,靠着墙壁坐下,微笑着,“虽然看你这样子也觉得很可怜,选择被玩坏反而是种解脱,但是呢——”
“我还是比较喜欢现在这个样子的你呢,所以答应我,不要变成别的什么人。”女孩用缠着绷带的右手拉住许笙的手腕,凝视着他,认真地说,“是你告诉我的啊,我们还有未来。所以,请以【许笙】的身份,坚强地活下去。”
未来?
也许——你之前说得对啊,哪里还有什么未来。
——所以请不要安慰我了。
这么笨拙的安慰虽然能让人鼓起对生活的勇气,但并不能改变现有的状况。
黑色连衣裙女孩靠在了许笙身上,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闭上眼睛:“真是的,明明是一天到晚说教别人的人,为什么需要别人来说教?”
许笙放弃了思考,把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望着漆黑的天花板。
他闻着身边那个女孩身上传来的清香。从他旁边传来了均匀而平稳的呼吸声。
心中有种莫名的恐慌感,仿佛在提醒着他有些事情绝对不能做。
因为前面可是地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