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世界里传来孤单的鼓声。
四下连敲,慢慢由远及近。
谁在潮水中低语?谁诉说着诱惑?谁在高唱着战歌?谁在永无止境地敲着战鼓?
漆黑的潮水慢慢退去,许笙强撑着恶心感睁开了眼睛。
胸腔里有种令他自己都害怕的东西在跳动,那东西发出四下连敲的鼓声,仿佛是在召唤着一场战争。
眼前还是之前的那个老地方,只不过实验台的周围多了一拳红色的力场,把整个实验台牢牢地锁在里面。
许笙捂着胸口慢慢地坐了起来。
他伸出手去,拔下了那根电钻,嘭地扔在了地上,然后呆呆地看着前方。
克伦威尔还有研究人员都与他站开了很长的一段距离。
“果然......你这种生物没法轻易死去的。”克伦威尔有些遗憾又有些庆幸地说道。
那些研究人员正在紧张地记录着参数,通过遥感记录的身体数据显示在大屏幕上。
“我的天啊......”研究员惊讶地盯着屏幕,不敢相信他的眼睛,“他有两颗心脏。”
“不要大惊小怪,天使都有两颗心脏。”克伦威尔温和地笑了笑,走到那圈力场外,“现在我们开始小心翼翼地做研究了。但是,许笙,不要试图冲破这圈力场,因为即使是现在的你也没有办法做到。”
许笙身下的手术台泛起了红光。
“这可是被称为【圣人的水晶棺】的万能拘束台啊,完全可以压制不完全状态的堕天使。”
许笙终于转过头来看克伦威尔了。
他看的明明是克伦威尔,可克伦威尔身后的那一群研究员仍然感到不寒而栗。
那双红色的眼睛中仿佛打开了一道门,通往没有尽头的地狱,那个地狱中的火苗点燃了彼岸的路,火花飘出了大门,灼烧着现实。
“你确定吗?”
许笙好像在拼命忍耐着什么,一字一顿地憋出了这句话。
“我很确定。”
许笙转回头去,闭上了眼睛。
有人在他的脑海中低语,无数的念头向他脆弱的神经涌来。
那是被放大了的什么东西——他可以肯定那些东西不是来自他自己的脑海。
不安的是,一个有节奏的敲击声在他的脑中无限放大了......将他的意志给磨灭。
他狠狠咬住了牙。
“妈的,这都TM什么鬼剧情......不过也好,终于可以逃出这个鬼地方了。”
“你要怎么做到?”克伦威尔嘲讽着,“现在的你什么都做不到。”
“是吗?”
天花板开始震动,从上面洒下来土灰。
许笙斜着眼睛瞟了一眼克伦威尔,无比强盛的红光像是黑夜里的火炬。
最后他干脆看向天花板,呼吸越来越急促。
骨骼穿透皮肤的声音伴随着咆哮声一起响起。
研究员们不由自主地后退,凝视着这个背生双翼的狰狞的怪物。
克伦威尔则是惊喜地赞叹着:“真是美啊——”
天花板哗啦一声碎裂,距离这里的岩层有几十米远的地下水猛地倒灌进来——
巨大的轰鸣。
一切的排水系统都在一种力量下诡异地失效,那些地下水长驱直入。
洪水肆虐了这个地下的研究场,那些精密的仪器被冲刷着撞到墙上,碎裂成无数的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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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笙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走在深深的积水里。
他暂时压制住了身体的那些变化,已经几乎支离破碎的上衣还是暗示了发生了什么。
瑰红色的血液从他的背部一点点地流淌下去,刚一接触到水面就发出滋滋的爆裂声。
潮水哗哗地冲刷着,连带着许笙诡异的心跳声组成一道交响乐。
自己到底是什么?
又来自哪里?
要到哪里去?
但至少现在还有一个更明确的目标——找到那个女孩,带着她一起逃出去。
这个地下实验场最大的安全漏洞就是排风系统。
为了保证那些实验体能够获得更充足的氧气,排风系统的管道设计得非常巨大,足够让一个人通过。
扇叶停转之后,这里几乎就是一条康庄大道。地牢的地势比试验场高,所以积水情况并不太严重。
许笙咳了几下,哇地吐出一大口瑰红色的血液。
——真是恶心。
他想要尽快忘掉那些东西,所以就更加卖力地迈着步子向前走去。
这里就是牢房——由于电力系统被洪水摧毁,高压电已经解除了。那些栏杆的背后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喂——”
许笙刚要喊那个女孩的名字,却突然想起自己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是你吗?”
正当许笙手足无措时,一个很憔悴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许笙回身一看,那个黑色连衣裙女孩女孩坐在积水中,露出被水浸湿的上半身。
许笙捂着胸口,用空闲的另一只手一把扭开了铁栏,向着她伸出右手,压低声音道:“跟我走——”
女孩却是往后缩了缩,疲惫地笑了笑:“他还没有告诉你吗?”
“告诉我什么?”
“我知道你是谁了,许笙。方大同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一件东西】。”女孩嘲讽地笑了起来,最后越笑越大声,“真是嘲讽啊......”
许笙感觉自己体内的那股奔流的力量又开始躁动不安了,于是他狠狠地用手扣住自己的胸部,倒吸着凉气。
“你认识方大同?”
“怎么可能不认识——”
黑色连衣裙女孩站起来,头发凌乱地披在肩上。她惆怅地望着天花板,一行眼泪慢慢流下。
“我恨方大同。他用他的基因把我带到了这个可憎的世界上,又把我当做实验的小白鼠。”
许笙睁大了眼睛,急促的呼吸也在那一刹那停住了。
女孩淌着积水,向前走了一步,那双金黄色的眼睛忧郁得让人难过:“是他带我来到了这座城市,那时天很黑,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但是那些灯光璀璨的建筑太美了,美得让我不敢相信......这应该是很久以前,哦,对,十六年前——
在我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