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者在高楼间狭小的巷子里走着。
他瞥见一个泛着肉色的包装盒,心中顿时一阵窃喜。
那应该是大灾变前生产的成人录像带,当前这种货色已经很稀少了。
他弯下腰去,捡起那只录像带,正欲拂去上面的灰尘看一下女演员卖骚弄姿的模样,远处就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吓得他手一抖,那个录像带嘭的落到了地上。
帝国大厦的玻璃像是瀑布一样倾泻下来,在红光中,远远观去如同倾泻而下的血液。
拾荒者连忙抓起那盒录像带,向着远处没命地跑去,过了好久才停下,背后仍是一身冷汗。
刚刚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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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布满了横飞的血肉,血浆还有碎肉黏在大楼上,路面上,车辆上面,浓烈的臭味让人忍不住干呕。
几只断掉的触手还在街道上挣扎着,地面凹陷了一个大洞,烟尘弥漫。
好事的人群围了上来,又在那股令人作呕的臭味的驱使下推开,与那片街区保持着距离。
满身鲜血的男人站在人群中间,绘声绘色的描绘着之前惊魂的一幕。
“我早就告诉你们政府在用转基因技术制造一些怪物!”男人掏出汗布来擦了擦他沾满血污的脸,“幸好我跑得快,不然早就死在那里了!”
社交网络上很快就被刷屏,政府部门的电话热线被打爆。
在那段短短的视频里,烟尘飞散,地面突然钻出了一只肉团,挥舞着无数的触手。
人群尖叫着逃离,几秒种后那只怪物在强盛的红光中崩裂成了碎片,
远离事故的一栋酒店里。
潇潇趴在柔软的床上,无精打采地打着滚。
千羽将手机紧紧地放在胸前,望着远方天空的红色。那抹红色正在快速地散去,短暂绽放的什么很快就消失在了黑夜中。
“你在哪里啊......笨蛋!!”她低声说着。
窗外依然是灯火辉煌的城市。
潇潇喵了一声,听起来也很忧愁的样子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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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笙跪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捂着胸口——准确来说,他的胸口早就不存在了。
骨骼横七竖八地插在上面,肌肉被扭得狰狞变形,依稀可见那两颗跳动着的心脏。那些骨头正在拼命地想要长回到正确的位置,搅动着路途中模糊的血肉。
最为触目惊心的是背部,完全是血红一片,就像是被屠宰了的牲畜。
这里是巷子的最深处,什么人也没有,只能听见北风在哀鸣,还有宛如风箱一样沉重的心跳声,那四下连敲的鼓点,在这个巷子里回响,为一切染上了肃杀。
“啊啊啊啊啊!!!”
他扯下了身上那张染血的红床单,对着天空怒吼,用手抓着水泥地面,手指在水泥地面中挖出几道沟壑。
他体内仍然在发生改变——
那个永恒的哲学问题,我是谁?这样的怪物会来自哪里?
世界让他觉得陌生又冷漠。他好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而且世界在拼命抗拒他,把他推向另一个深渊。
他能够感受到在这个堕落的都市中,无数堕落的欲望正在朝他疯狂地席卷来。
那是这个城市的人们隐藏在心中的黑暗面,那是他们渴求的一切,那是世界上的原罪。
正如诺亚可以用右手感受到人的欲望,许笙同样也可以做到这一点。
但他所继承的方大同的基因更加完整,根本不需要解除。他仿佛飘到了这个城市灵魂所在之地,俯视着堕落的人们,那些人们也开始仰望他,无数的灵魂同时诉说着此事诸多罪恶,将那个脆弱的孩子逼入绝境。
罪孽,这个世上的邪恶,流转着增幅着连锁着变化着款其漩涡。
暴食色欲强欲忧郁愤怒怠惰虚伪傲慢嫉妒,一遍遍侵犯着萌发着卷起漩涡。
反叛罪恐吓罪奸淫罪毁弃罪七宗罪胁迫罪盗窃罪逃亡罪诬告罪放火罪侮辱罪不敬罪离间罪诱拐罪行贿罪堕胎罪参与自杀罪赌博罪尸体遗弃罪聚众闹事罪遗弃罪伪证罪私藏赃物罪绑架罪暴行罪......
——承认吧,你做的是什么!!
——承认吧,你守护的只是罪恶!!
——承认吧,这些东西根本不值得你为之拼命!!
——去将这个腐朽的世界烧得一干二净吧!!
——你就是一只赤裸裸的野兽啊!!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这个世界需要清净已经很久了!!
——归于虚无吧......归于破灭吧......归于宁静吧!!
我、我......
背部的骨骼在某种力量的驱使下开始畸变,那些白森森的骨头长出了黑色的囊肿,然后在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改变形状。
一对残缺的黑色骨翼,颤巍巍地,在狭窄的巷子里展开。
“啊啊啊啊啊!!!”许笙将手指更用力地扣入水泥路面中,开始不争气地抽泣,“不要啊......不要啊啊啊!!!”
那只黑色的骨翼又在强烈的精神作用下分崩离析,留下更加血肉模糊的光秃秃的后背。体内的变化却越发让他恐惧,那些奔流的血液越发炽热,他渴望刀子划过人的快感,他渴望用子弹一颗颗地打进人的大脑,看着那些......
“不,不,不......不要啊啊!!!”
他将头狠狠地抵在水泥地上,泪水从那双嗜血的红色眼睛中流淌而下。
然后一切都清净了。
许笙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软绵绵地趴在了地上。
结束......了吗?
许笙舒了一口气。
一个害怕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你、你是......政府人体试验的受害者吗?”
许笙睁着困乏的眼皮,想要认真地打量一下那个人,哪知对方似乎把那种眼神看成了恐吓,害怕地后退了几步。
“是啊......我就是受害者啊......马勒戈壁的!”许笙翻过身来,平躺在地面上,大口呼吸着浑浊的空气,“转身逃跑吧!”
“我看你的伤势很重,要不跟我回去抢救一下?我觉得还来得及。”
“那就把我拖走吧!拖回那个酒店......她们......有危险!!”
“就你这样还担心着别人?省省吧,我把你拖回我哥们儿那里,”拾荒者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像我们这些吃过人的害怕什么引火烧身?”
不一会儿,不顾许笙反抗,一辆破旧的人力三轮车就吱嘎吱嘎地上路了,身着夹克的拾荒者努力地踩着踏板,后面躺着的那个青年无神地看着星星稀疏的夜空。
灯火辉煌的城市逐渐远离了,这个城市也剥去了外衣,露出了其原本的面目。
无数的棚子搭在尘沙飞扬的荒地上,漆黑森林的轮廓若隐若现。
一座有些倾斜的大楼在远处屹立着,背靠着森林,仿佛就是这个城市的前哨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