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长老，按照惯例，孟高已经葬在后山，他的死责任全然在我，我认罪。”
第一峰执法大殿内，高坐在上的是玄元宗前三席的长老，一般来说，宗门审判时周围还会有一众执法弟子及旁听弟子，但今日上殿受审的人是内门大师兄柳承阳，关乎宗门颜面，因此掌门特令不得声张。
坐在正中位的白衣老者轻抚胡须。
“柳承阳，你以为今日责罚你，是因为那孟高之死？”
“弟子若还有其他错误，请长老明言。”
“哼，你错在不该下令将那一整片区域的魔族村庄屠戮殆尽！不该如此丧尽天良！”
见柳承阳完全没有知会到自己的错误，坐在末席的青衣长老愤然拍桌而起。
但柳承阳闻言面不改色。
“恕弟子直言，人魔之仇本就不共戴天，斩草除根乃是天经地义，又何来丧尽天良一说？三长老莫要说笑。”
“你这——！”
青衣长老气得说不出话来，甚至立马就想要跳下来收拾面前这个不知死活的臭小子，好在及时被最后一位面带笑容的老者拉住。
随后大长老才又缓缓开口。
“承阳，你所言非虚，人族与魔族的仇恨确实难以化解，但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这番冲动行为可能会引发魔界的怒火，从而为宗门带来无法预料的大灾难？”
“您的意思是说…十方魔殿那边有动静？”
“正是。”
这下子，柳承阳才微微变了脸色。
八荒之中，有一个残酷的事实，虽然所有人都不想要承认，但这的确是个残酷到让人绝望的事实。
在人族和魔族的较量之中，人族正处于压倒性的不利。
而一切不利的源头，是那个单是听到就会令人恐惧到发抖的名号。
魔君。
那是一头强大的，冷血的，残暴的，无情的大邪魔。
传言中，他的身材高大，面目狰狞，至今却已数不清有多少人族强者死在他的手上，莫说柳承阳自己这区区金丹期修为，就算是补灵境，元婴镜…不不，哪怕是化神强者，恐怕也非是对方一合之敌。
恐怕只有那传说中的登仙大能才…
但上一个踏入仙人境界的人类，已经死去多少年了呢？
柳承阳在心底默默叹气。
那头邪魔不知为何，似乎已经很久未曾现世了，不知是不屑于出手还是在偷偷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除了他之外，无人能够统领魔族，它们就像是一盘散沙，因此，这些年来，人族在对抗中甚至还隐隐处于上风。
但无人敢向魔族领地的更深处探寻。
因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那个家伙，他一定还活着，活在那座立于云端，仿若仙境的大殿之中。
他活着一日，人族就得不到真正的自由。
人族，如今不过是在其阴影下委屈求生罢了，说得难听一点，不过是随时可能会迎来灭顶之灾的…家畜。
杀掉他，几乎是每个人族修士的夙愿。
柳承阳也曾经发过誓，他一定会成为万古以来最强大的仙人，一定会亲自手刃那头邪魔，不管为此要耗费多少岁月，要付出多少汗水。
所以他才成为了玄元宗的内门大师兄，成了别人口中惊才绝艳的天之骄子。
但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还差得远，要走的路，才刚刚开始。
终有一日，自己会把真正的自由带给人族，那头邪魔，也一定会为自己的残暴和傲慢付出代价。
柳承阳一直都这样确信着。
而事实却是，在自己尚且弱小之时，十方魔殿那边便已有了动静。
……
“阿切——”
邪魔大人在房中正对着镜子顾影自怜，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但他不甚在意，只是左看右看镜中的自己。
一个面容稚嫩的少年，从眉目间稍微能看出原本的绝色，若是面部线条再柔和一点，甚至会被人错认成女性。
但现在却没什么好看的，一道狰狞的疤痕从脸上一贯而过，把整张脸拉扯出恐怖的模样。
很难看。
丹田内的超凡邪力尚未重新凝聚，丧失了恢复能力，自己恐怕必须要顶着这张脸一段时间了。
不过这并不是让他最难过的。
“咕咕～”
肚子一直在叫，都没停过。
正当邪魔大人犹豫着要不要出门去顺些吃的时，徐芷嫣恰好推开了门，亲自送来了吃食，一碗清粥和几枚灵果，很不符合邪魔大人的口味，但他实在是饿了太久太久，也不嫌弃，很快便狼吞虎咽地全吃掉了，不得不说，这辈子他第一次觉得这样寡淡的食物也还不错。
尤其是那些灵果，似乎对他的伤势恢复很有好处，一时间连身上的疼痛都缓和不少。
如今包裹他腹部的绷带还不能拆，甚至还隐隐往外渗着鲜血。
不过，他并不后悔那晚自爆邪力。
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被什么猪油蒙了心，但邪魔大人是从来不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的。
众人眼中的他向来行事诡谲，心思更是难以揣摩，其实很简单，他只是随心，随性而为罢了。
虽然这样往往会导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后果…
吃了很多果子，饱腹感袭来，他抬头，望见徐芷嫣正坐在一边的木椅上，小口小口地啜饮茶水，看向这边，眉目间带着微微笑意。
不过她的笑意在感知到莫邪的目光之后便收敛了。
随后开口。
“两个月后，玄元宗会举行外门弟子选拔，你也要参加。”
邪魔大人闻言面露不屑，在纸上写道，“加入玄元宗对我有什么好处？”
下一刻，徐芷嫣放在桌上的长剑猛然出鞘。
“你能够活下去，这就是最大的好处。”
好吧好吧，打不过你算我倒霉。
邪魔大人叹了口气，算是答应了对方，但并非是忌惮她的武力。
对方虽然一言不合就拔剑，但他感觉到杀意。
所以…妥协的最大原因，其实是好奇心。
邪魔大人是很少感觉到好奇的，但现在，他对徐芷嫣真正的心思很好奇。
她让自己加入玄元宗是为了干什么？
莫邪一时间猜不到，所以佯装出害怕的样子，可怜巴巴地望着对方。
徐芷嫣见状眨了眨眼睛，好看的眸子微垂，默默收剑。
“你莫要担心，我之前的话都是认真的，既然说了认你作弟弟，我便不会随便对你诉诸暴力，也不会去对你的过往刨根问底，但…前提是你要听我的话。”
邪魔大人佯装顺从地点了点头，徐芷嫣很满意，从椅子上站起身，随后在储物袋里拿出一本书籍递给他。
“这是我玄元宗的入门功法，你最近若有闲暇，可以翻阅翻阅，以便伤势痊愈后修习。”
莫邪表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不禁发笑，这东西也能叫作功法？
与自己的魔功相比，不过是婴儿过家家般的玩意儿罢了。
徐芷嫣似乎是看出了他的不屑，挑了挑眉头。
“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从现在开始，不准你再动用那些魔道手段，我要你老老实实，脚踏实地地修炼，不准做出格之事，待你正式成为我宗弟子，自然会有更好的功法。”
为了天下苍生，自己一定要让面前这个家伙改变本性，走上正轨。
他必须走上正轨。
徐芷嫣捏了捏衣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