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我母亲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让我死吧。”
我为这件事后悔了五百年。
那么,你又是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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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并不是一个我们熟知的世界。
那里有些魔幻,有一些贵族魔法,有数不清的空岛。
但是科技程度,文明程度却又和我们所熟知的世界一样。
这一切,都如同是我们熟悉的一切倒映到彼处的翻版。
比如,在那所学校里发生的事。
在那所学校,有一个叫白铃的人。她的眼睛是红色的,却不是如同宝石般的红色,而是如同被病魔笼罩了一般透着死气。
她的毛发都是雪白的,但是又不是如同白化病一般病态的白,是略带一点玉色的,高贵的纯白。
她生父早逝,没有在她的记忆里留下痕迹。母亲患有精神分裂症,无法赚钱,被继父包养。
继父原本也并不算是个坏人,他曾为了疾病的治疗费尽了心思,最终只能维持妻子的安稳。
然而,这样的生活压得他精神衰弱,极易动怒。家里的电器都已被砸坏,时常会有尖锐的碎片散落在地板。白铃也总是会莫名其妙地被殴打。
毕竟他的感情都是对自己的妻子的,让他爱屋及乌地去爱妻子带着的拖油瓶,其实是对人性的一种奢望。
于是,白铃的身上每天都会多几道新的伤疤。
而找出这样的伤疤,就成了同学们休息时光的乐趣。
被带到垃圾场、学校角落、校舍后,被扒光衣服,被嘲笑,被泼冷水,被丢弃在臭气熏天的垃圾堆里……然后拍照,拍视频,回到教室里,再把他们的“战果”汇报给他们的同学们。
“那家伙,比昨天又多了三道疤。”
“不是吧?真惨啊。”
“对啊,真惨。”
然后是嘲笑声。当然,白铃是听不见的,她当然没有力气走上楼梯,走回位于四楼的教室。
然后是无故旷课,被记过,被扣分,被老师约谈,被当做性质恶劣、不好好学习的坏学生对待。
“你为什么又旷课!?你这样是上不了好的学校的,你未来怎么办!?你怎么就不知道为自己的未来负责呢?”
“我没……”
“你还没有!你看看你怎么影响的别人,你自己一个人不好好学就算了,还整天跟那些男生厮混在一起,搞得人家也不好好学习!”
“那是……”
“有同学都看到了!来找老师反应说看到你在学校里衣冠不整,跟男生混在一起。这是你现在该做的事吗!你现在应该好好学习!信不信我告诉你妈去你!”
“……好的。”
这也是白铃太软弱的错。她软弱到从小到大都没有一次被保护,于是再也不敢奢求别人的帮助。
她甚至没有愤怒,也许是习惯了不公平,因此不知道为此感到生气,为此自己的正义争取。
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接受了这一切。
这一切就像人偶在演戏一样,只让她觉得可笑,却并无一点实感。
因此,任人摆布。
然而,有一天,她的处境却突然改变了。
那是在垃圾场里。
垃圾已经积攒了几天,到处都是灰尘,堆积起来的黑色的塑料袋和杂乱堆积散发着臭气的垃圾山脉上,躺着一个接近**的女生。
“这家伙身上又多了两道疤啊!不是吧!你爸也太狠了吧!”
长明指着白铃裸露的小腹,被解开了扣子的胸罩仅仅遮住了两点,白铃用手也才勉强遮住被尝试拽下内裤,而将要露出的**。
小腹和大腿、吗。新的疤痕。
“拍下来拍下来。”
“被这么玩,这身子到底还能不能用啊……会不会明天就死了吧?”
“你说……他爸会不会已经‘用’过这身子了?”
“说不准啊。毕竟是这样的家伙嘛,连这么可爱的女儿都下得去手。”
“反正她爸也都已经……不如我们……”
“喂!住手。再弄就越界了。我们也不能什么都干。”
真是厚脸皮。都对人做到这种地步了,还有脸说“也不能什么都干”。
我看有些读者还在期待着你们“干了”得了。
不过有良知的“命运”是不会允许的。
就在此时,垃圾场的大门口却突然响起了一声大喊:
“你们在干什么!”
站在垃圾场门口的是一个小胖子。那是同班的录宽,在文艺汇演时会用吉他弹一些简单的曲子。
他红着脸,略略有些恐惧,但又强打精神般的站在那里。
长明起初有些震惊,而后恶狠狠地盯了一言录宽:
“这不录宽么,你小子想要怎么样?”
说着就和旁边的两个男生凑了上去。
录宽浑身开始发抖,汗滴也从额头上流下来,往后一个趔趄,大喊:
“别打我——你们别欺负人——”
“日了狗了!这家伙!”
长明等人一看这胖子竟然扯嗓子摇人,立觉事情不对,马上逃离了现场。
录宽此刻很充实,因为无论如何,此刻的他便是正义。正义是这个世界无可或缺的,没人能定义他,却又无人不希望正义站在自己这一方。
录宽成为了白铃的正义。
但是成为正义,却是要付出代价的。
从那以后,白铃就不再被明显地欺负了,取而代之的,成了录宽。
那个被殴打,被羞辱,被抛弃在垃圾场的人,成了录宽。
看到这一幕,白铃的内心第一次产生了情感上的波动。这种感情是——愧疚。
一个人,第一次感受到的感情,是愧疚。
这是人生的悲哀。
过了几个月,继父自杀了。
继父自杀后的第二天,母亲也不再吃安定病情的药了。母亲变得神经质,会一个人在空无一物的地方自言自语,会发呆,令人恐惧。
甚至让人觉得她已经不止精神分裂了。
她掐住了白铃的脖子,差点让白铃就此死去。白铃毫无动作,也不挣扎,等到母亲累了,将她放下,她倒在地上,才弱弱地说了一声:
“让我死吧。”
然后踏上了上学的道路。
那天是个晴天,太阳暴晒,大家都换成了短袖。
白铃死在了上学的路上。
就如同不讲理的世界一样,不讲理地猝死在了街上,没有挽救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