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表露出的震惊,令安珀明亮的眼眸闪过一丝阴霾,不过她很快就将之挥去。
“很意外吗?”安珀捋了捋额前的发丝,嘴角带笑地问我。
“很意外,太意外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让你这样的少女去杀人?这算哪门子的工作?简直太疯狂了。”
虽然这么说,但有一瞬间我又想起了魔力检测时的事。与安珀年纪差不多的拉蕾娜说话冷得像冰,感觉不到一丝热度,对夺人性命的事毫不在意。而安迪更是像台杀戮机器,杀起人来就像砍瓜切菜,连自称父亲的人也毫不手软,简直没有一丝人味。
魔法使在常识的世界肆无忌惮地杀戮——其实,我早就经历过了。
只不过,魔力检测在我心中一直被当成“非日常”的一个环节,始终没有将之与一般世界联系起来。然而一旦回想起惨死的戈林老师、紧张不安的森老师和陷入恐惧绝望的同学,我突然就明白了,所谓“一般的世界”“正常的世界”“常识的世界”其实早在第一个魔法使出生的时候就已经终结了。
“疯狂……啊,现在回想起来,也许真的很疯狂呢。”安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仿佛在追寻相当久远的记忆。
“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我还不到十岁。要杀的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他?我完全没有被告知。被杀对象家正在为孩子举办生日派对,我被伪装成参加派对的客人轻而易举地送了进去。对我来讲,杀人太过简单,只要轻轻地施展魔法,那人就轻易地死去了。我至今还记得当时场面的混乱和过生日那孩子撕心裂肺的叫喊,麻木不仁的我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久便被带了回来。”
“然后是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什么人死了对我来讲毫无意义,我只知道这样的‘工作’能给我带来更好的生存条件,只有自己能好好地活下去才有可能会关心别人的死活。宰杀猪、牛的时候,饥饿的人只会因此而感到高兴,只有等他吃饱才会心生怜悯,不是吗?”
“我的魔法非常符合某些人的要求,因此接到的杀人工作一桩接着一桩。就这样,两三年的时间里,我杀了很多人。”
安珀一口气对我说了很多,然后陷入了一片静默。
这不是我了解的世界,也没有我能插嘴的余地,我无法对安珀所说的这些做出任何恰当的反应,唯有沉默。
只有一点很清楚,虽然嘴上说着“杀了很多人、一点感觉也没有”,可是安珀的情绪绝对没有她所说的那么平静。虽然想要极力压抑自己的感情,让自己显得全然无所谓,可是她那紧蹙的双眉、发颤的声音、不停交握的双手,一点一滴的细节都显示出她复杂矛盾的心情。
“怎么样?是不是很疯狂?”安珀自己打破了沉默。
“很疯狂。但是,安珀,疯狂的不是你,而是这种制度。”我发自内心地如此认为。
“谢谢你安慰我。”安珀长长地舒了口气,伸展了一下手脚说,“我的事就不提了。倒是你这种思维模式这还真是典型的‘野生组’风格呢,而且还是新鲜的野生组成员,看来‘到这里没多久’的说辞也并非全然是谎言?”
“呃……是真的,我到这个第0市的时间还非常短。”
“‘新人’的事竟然是真的,我确实有点意外。那么,你们的衣服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上述三种情况的哪一种?或者我的猜测完全不对?”
“这……”在安珀晶亮目光的注视下,我不得不拼命转动大脑来补救我的谎言。
结果:“对不起!我之前说的全都是谎言!其实我今天下午才刚刚进入第0市,阿妮妲也不是我妹妹!”
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说出了实情。撒谎什么的,真心太累。
“哦?什么情况,说来听听。”安珀的语气听不出是不是在生气。
于是,我谨慎地,尽可能精简地把魔力检测以来的实情向安珀和盘托出。当然,有很多即使不说也不妨碍理解的、有关隐私的事情,比如关于玛欧的种种、关于我老爸的种种、关于蜜儿的种种以及关于迪米、波洛、提姆的种种等,基本上能省略的都省略了。
所以,只说了个梗概,但事件流程基本上都描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