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和空间的感觉开始模糊,映在眼中的景物变得动荡不定,就像被人扔到水里却没有力气游动起来,只能不断地往下沉。
终于,连光也透不过来,四周一片黑暗,连自己的身体也看不到。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是依靠着什么,还是漂在什么东西里,像个不真实的梦境一样充满着乏力感。
四周开始出现光点,细小而明亮的光点如夜空中的星星,由少而多不断增加。橘色或金色的光点照亮了我周围的空间,使我看得见自己的身体,但我依旧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因为除我之外什么都没有,连上下左右也分辨不清。
这便是“星光”的世界?安珀所说的就是这种感觉?
看来,药对我毕竟还是产生了效果。本来“茶”的效力没有在我身上体现,我还有点侥幸心里,想着以后再也不碰便好,没想到这么快就彻底沦陷了。
这下子,一去不复返了。
好在意识还算清醒,似乎没有安珀说的灵魂出窍的感觉,理性尚且强大,只要等药效过去就好了吗?
情绪也安定下来后,我有了多余的精力观察这个世界。
那细小的光点并没有实体,它们可以自由地穿透我的身体。光点仍在持续增加,我的身体成了它们围绕的核心。每个光点都在运动,但不会跑出去太远,整体上有个限定的范围。
光点色泽并没有变化,但是当区域内光点的数量达到一定的密度时,整个区域的颜色开始改变。把我包覆其中的光之球逐渐变成了紫色。
色彩恒定之后,游离在外的光点一口气向内收缩,最终全部凝聚到了我的体内。
然后,我听到了“声音”。
说是“声音”也不准确,连我自己也无法确定那究竟是不是声音。只能说某种意志传递到了我的大脑,大脑将之解析成了一个声音:“来。”
像是某种邀请,又像是某种诱惑,却没有命令式的强制,也没有热切的期望,体会不到任何感情要素,只是一个纯粹的意念。
但是那意念的形体如此巨大,排山倒海地向我涌来,无需确认便能明白,某种绝对的力量正在前方等着我。
那恐怕就是安珀所说的“光之流”的尽头所存在的某种东西吧?
我瞬间明白了安珀的感受——强大、恐怖、可怕,压倒性的存在——绝对不会有人胆敢靠近,绝对!谁都明白,接近等于毁灭,如同飞蛾扑火。
但是,对我却不全然如此。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到熟悉,一股深切的怀念从心底升起,仿佛那里是我阔别已久的家乡,等着我的是至亲。
玛欧!对了,像极了玛欧的感觉。
一想到此,我开始拼命摆动双腿,在一无所有的空间努力向前。
根本不知道有没有往前移动,脚下没有路,也没有判断是否移动的参照物,但是我没有理会那么多,只是一心被那存在所吸引。
如果这是个陷阱,那我便是被陷阱那甘美的**所诱惑的愚蠢昆虫,甘愿赴死。
不知不觉,体内的光点悄悄从后背漏泄出去,变换为巨大的点阵翅膀。扇动的翅膀似乎为我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速度,连我自己都产生了正在飞翔的感觉。
然后,我到达了“力量的根源”。
那一刻,我立即为愚蠢而浅薄的自己感到后悔。
虽然熟悉而怀念的味道非常浓烈,但是那里根本没有什么亲人!是啊,玛欧怎么可能在那儿?那里是“异物”的巢穴!
人类从遥远的地球时代便一直赞颂太阳,太阳为母星带来光和热,生命得以萌发生长,文明得以诞生延续。虽然人类的太阳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但对太阳的感激和赞美从不曾停止。
可是,这仅仅是站在离太阳一亿多千米开外的母星上才能产生的感激。如果太过靠近,任何东西都会在颂赞的圣音中化为灰烬,毕竟真正的太阳内部正在进行持续百亿年的核爆。
我现在就像个因追逐太阳导致过度靠近,即将被高温和辐射毁灭的愚蠢人类。
眼前便是呼唤我的“存在”。但是,无法描述“它”的形状,“它”没有形体,“它”无处不在。
区别于刚才的黑暗空间,现在我四周的空间充满了光。各种各样的光,数都数不尽的色彩,就像调酒师采集了全宇宙的液体极尽所能调制出的鸡尾酒,是自然糅合在一起的流光溢彩。
无数的光之流交错律动,无数的力量和能源裹挟其中奔流不息。
整个“光”的世界便是“它”的本体。而我,已经一头撞上了“它”,像粘在贴纸上的蝇虫一样再也挣脱不了了。
我感到严重的压迫,并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力量上的。我突然明白,自己身体内那些发光的星点与“它”那巨大的“光”同根同源,本质上是同样的东西。所以,我的“星光”实际上也就是我的“力量”。
然而,这样的力量与“它”相比简直微不足道。如果“它”是太阳,那我连点着的火柴都算不上。只要“它”愿意,用不了万分之一秒,我就会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消失地一干二净。
“它”到底是什么?“它”存在智慧吗?能与“它”交流吗?“它”为什么呼唤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绝望、恐惧、战栗的情绪已经慢慢地占据了我的身心,我感到头痛欲裂、呼吸窘迫,再这样下去恐怕很快就要丧失意识了。
突然,仿佛通讯双方的频率终于同调似的,“它”的意志与我接通了。
我脑中感受到了信息。但是信息的内容非常嘈杂,就像收讯不良的收音机,在无数杂音中才能勉强听到能被理解的只言片语。
“&*%¥#@&*%¥#@……力量……&*%¥#@&*%¥#@……眼睛……&*%¥#@&*%¥#@……得到……&*%¥#@&*%¥#@……守护……&*%¥#@&*%¥#@……核心……&*%¥#@&*%¥#@……”
“什么?你想说什么?我完全不明白……”
我试图将自己的意志传递出去,但最终还是徒劳。在双方完全没能良好沟通的这种情况下,对方便单方面切断了联系。
就像漆黑的影院包厢内正在放映片尾字幕时,工作人员突然关闭了投影机,黑暗霎那间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