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穿越了。
我眨眨眼，露出失礼又尴尬的微笑。
目所及处皆为黑白色调，高价的实验器材整齐地摆放，连空气都如刀锋般冰冷，彷彿呼吸就能割裂心肺。
身体的主人在我来之前正站在近乎一层楼高的隔离玻璃前方，向下俯瞰。
草，一种植物，此时生长在我心。
我僵硬地看向前方，假装还是换芯前的状态，原因是身旁有个女人。
若是穿越前看到这等大美女，我早悄悄用眼角纪录下来，好方便回家开始进行反覆播放。
说起来好像有点猥琐，但谁不喜欢美女呢？
现在明显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伊澜，它可真美，是吧？”美女说。
啥，伊澜是谁？
“伊澜？”见身旁的蓝髮少年没有回话，嘉莉耶尔蹙起好看的眉毛，面露疑惑。
美女怎麽生气了。
我后知后觉的想，而后恍然大悟。
这裡只有两个人，伊澜不就是我吗！？
“是啊⋯⋯哈⋯哈⋯”为缓解尴尬，我甚至假笑两声。
美女更不满了，脸上正大光明的写著「这人是不是脑子撞到」。
“算了。”嘉莉耶尔冷淡地说，食指勾缠著长髮的髮尾，“再过三十分钟，它就完成了。”
脑子断线的我和美女对不上脑波，“呃，完成什麽？”
“这也能忘，呵。”她嗤笑，一直以来精明冷淡的未婚夫今日格外愚蠢，不过看在今天心情好的份上，“人造神秘。”
这四个字与记忆中的某样东西连结在一起，一阵恐惧涌上心头，我的声音开始发颤。
“那、他的名字是———“
彷彿被我的问题蠢到，嘉莉耶尔放声大笑，高昂尖锐的笑声在封闭的密室迴响，“紊乱无序、暴虐疯狂之神——洛德诺尔伊萨亚！”
女人疯狂的嗓音在我脑中炸裂，后续她还在喋喋不休地讲著什麽，但我已经听不到了。
洛德诺尔伊萨亚，或者说伊萨，是我曾看过的一部小说的主角。
这本小说以国家为背景，讲述的是人造神秘如何从尘埃中爬起，一步步重登尊位的故事。
典型的龙傲天打脸型小说，主角一开始表现挺正常，直到最后大Boss被主角打趴以后。
主.角.他.把.自.己.分.狮.了。
对，就这麽厉害，作者就是这麽牛。
好好的一个大宝贝，那麽大个主角，结局突然自闭，把自己鲨死还不够，竟然切成十三块。
当年看得我一口芬芳梗在喉头，最后从手指释放透过键盘传输到评论区上。
千言万语化作温柔可人的MMP，和评论区的其他友军排出整齐划一的阵型。
向作者献上刀片！
看那本小说已经是五年前的事，老实说就算当时再不爽，也不过是本小说，会让我记著那麽久单纯是作者的一波骚操作。
嗯，话说回来，眼前这个黑色大肉团就是主角？
美女的眼睛咋长的，美个鬼唷。
比起肉团，玻璃裡侧的黑色物体更接近肉瘤，肉瘤本体细看才能发现颜色是过于浓郁的紫，并非乍看之下的黑色。周遭延伸出细小的瘜肉，随著肉瘤跳动掉落，接触到地面很快就化为黑雾消散。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肉瘤也逐渐缩小。
最后形成一个成年男人高度的茧。
嘉莉耶尔美丽的眼眸染上湿意，双颊泛红，整个人变得湿漉漉的。
人造神秘，由皇室聘用西勒、凡德冈两大家族暗中合作制造的人造兵器，比起造神，他们制造的产物更适合称作神秘。
他们要做出比神更疯癫，更强大，更不可理喻的存在。
嘉莉耶尔张开双臂，恶魔般疯狂“敬我们至高无上的神秘！”
我尽力不让自己露出破绽，精神和肉体在此时恍若分裂，儘管恐慌的情绪跃上嗓子眼，我却连握紧拳头压抑都不敢。
女人令人害怕的姿态，没有持续多久。
黑茧由上而下撕裂开来。
“啊——神、秘？”她发出疑惑的声音，而后尖叫“这是什麽！？”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怎麽可能这种东西———！”
“我族的宿愿，怎麽会出现这种失败品！”
马的，疯子。
我抿唇，试图缓解唇上的乾燥。
黑茧破碎后出现的是一个婴孩。
黑髮小婴儿柔软且脆弱地躺在黑茧的残骸上。
弱小的姿态与嘉莉耶尔设想的完全不同，我瞥见她手上的仪器，发现了真正让女人狂乱的因素。
仪器检测出来的数据非但没有超标，还比正常人更为弱小，假设满值是100，正常人为20，那人造神秘就只有1。
这是失败品。
耗尽几代人心血研究的结晶，产出来的失败作。
嘉莉耶尔眼神成了无机质的黑。
“殺了他。”她喃喃自语。
我心下ㄧ惊，想起那本书序章的内容。
如果我不开口，这个疯女人就会杀掉主角。
人类的道德观让我无法放任这一行为。
“何必杀他。”我战战兢兢地唸出记忆中模糊的台词，女人的视线凶狠地瞪著我。
嘉莉耶尔完全不能理解伊澜为何说要放过失败品，怒火燃烧她的理智，少年的目光如冰冷的海水，让嘉莉耶尔瞬间冷却。伊澜·凡德冈的眼眸是凡德冈家族特有的铁灰，颜色和机械的金属色过于相近，使得少年显得毫无人气，冷淡的态度让她想起为何两人身为未婚夫妻却一直不亲近。
“ 真是无语。”她厌恶地说，更使她反胃的是少年一成不变的表情。
“我会负责处理他，从现在开始就不是妳负责的范围了。”
伊澜拿过嘉莉耶尔手中的数值仪，“出去。”
嘉莉耶尔被气得浑身发颤，一撩火红长髮，踩著高根怒气冲冲地甩头走人。
强撑出来的冷漠在实验室仅剩我一人后支离破碎，我无力地靠在牆上，“怎麽办啊……”
偏偏穿到这种疯子小说，要穿越也得让我成为什麽后宫王之类的吧。
最近不是无双满大街，后宫遍地走吗？
到我就垃圾开局，不然赐我一个能带著跑的女神也好啊。
我屈膝设法让自己坐得更舒适，突然感受到口袋裡有硬物咯著我的腰。
长方形、又轻薄的触感！？
我掏出了那个坚硬的物体。
“啊啊啊啊手机啊手机！”我嗷的一声跳起来。
感谢上苍，感谢这个世界的设定背景，我都忘了主角出生的莱歇是以科技为基础的国家啊！
我开心地将手机收起，站起身，手贴上隔离玻璃。
“总之，得救他才行。”
“我现在该怎麽把主角抱上来啊。”
我努力观察下方的主角。
男婴安静地蜷缩，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哭闹、颤抖、动作都没有，连胸口的呼吸起伏也几乎看不见。
躺在黑色残渣上，有如祭献给恶魔的祭品。
心下一紧，我开始寻找进入隔离玻璃里侧的方法。
实验室工整的设计让人很难在不了解的情况下找到方法，我不敢去触碰实验器材，深怕碰到一些什麽不该碰的玩意儿。
等到终于找到下去的方法时，时间已经过去一小时。
我顺著竿子慢慢往下爬，合金地面在靠近玻璃的地方有一个小切口，被一台机器压住，我千辛万苦的推开后才发现进去的方法竟然这麽原始。
仅有一脚宽的竿子，整齐地排列，我只能抓住边缘慢慢往下爬。
脚底碰触到地面，我呼出一口气，穿在身上的衬衫沾染到些许汗渍，变得很贴身。
我忍住疲惫，走过去将男婴抱起。
黑髮婴孩依旧不动。
将身上穿著的白袍脱下，我用白袍包住男主，只露出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和双手。
“怎麽不哭呢，难道要学电视剧裡演的拍个两下？”穿越前和穿越后都年仅十七的根正苗直年轻男子根本不懂这方面的问题。
我下定决心拍个两下。
婴儿的皮肤很娇嫩温热，抱在怀裡小小一隻，我不敢用太大的力度，最后只能轻轻拍一下。
顺带一提，体感力度打个比方——甚至能给蚂蚁一顿摸摸头都不会把蚂蚁压死。
靠我在干嘛呜呜呜呜。
如果有医生在这我绝对会被打死。
就在我快被自己蠢哭的时候，男主睁眼了。
漂亮的浅蓝色眼眸就像一个玻璃珠子，另一边的眼睛则是红玉般璀璨。
很美的异色瞳，以前在日常生活中根本看不到这种清豔的眸色。
我高兴不起来。
儘管记忆久远，但我还是有记得清楚的设定。
男主的眼睛，有一隻是弱视。
天生残缺，在后期被敌对反派嘲讽成神明的惩罚。
我抱紧怀中的男婴，“你叫伊萨，我是伊澜。”
“无论如何，我得活下去。”
“你也是。”
男婴半睁著眼睛，少年温热的体温传递到他身上。
他伸出小手，抓住伊澜的衣领。
接著重新闭上了眼睛。
我感觉到男主的依赖心情大好，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母爱爆棚吧。
男主抓松了衬衫的衣领，我的视线瞥到衬衫之内。
等等。
等一下。
我的胸膛中间怎麽有一条线！
儘管很微小又被白布裹起，但确实是一个小小的沟壑。
“我的天鹅啊———！”
“老子原来是个女的啊！”
我发出比发现手机时更高昂的尖叫。
内心的草又开始生长，最终长成一片青青草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