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若水，虽然是今天才互相认识，但和你在一起比我想象的要轻松好多，我感觉吧，你比我从大家嘴里听到的那个你要活泼有趣，而且还带有一点难得的孩子秉气，哎呀，这样说有点怪，我也说不明白了，总之就是之前很多人都觉得像你这种比年级第二分数能高出二十几分的巨佬一定超级高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那种，但是事实上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我觉得帅帅的，性格又很可爱。”
“孩子气……有吗……”
“有的！”凌寒泷这回却很固执，说完还笑，我也傻傻地跟着一起笑。
孩子气的评价我当然是不服气的，可那是凌寒泷的观点，她的观点来源是她自己的用心观察，而非人云亦云，而且还是总体正面的。是啊，被喜欢的人用特别的眼光看待，这难道不值得高兴得笑一笑吗？
可我果然还是个多疑的人，立马又担心这会不会只是校花为了在学校变得更加受欢迎养成的说话套路，只对事不对人的那种。
“我不喜欢束那种高高的单马尾，但在学校里很多时候又不得不这样，现在快到家了，下意识就顺手解开发带了。”
凌寒泷甩了甩手里材质柔滑的鹅绒缎带，懊恼的表情夹杂一点无处发泄的小脾气，看起来更加可爱了。
我的情绪被她调动得有些亢奋。
“你刚才单手解发带的动作很适合撩汉子，看起来特别美，美如画的那种。”
“谢谢。”
后面似乎还有下一句话第一个字的起音，但因为没说出口，像是嘶了口气。
我耐心等待，发现她没了声音后，自觉打算负起冷场的责任来时——
“那你有被撩到吗？”
凌寒泷突然扭头直视着我，双唇抿得有些紧密。
我被这似乎有些暧昧的问法弄愣住了，不禁瞪大眼睛回视。
我没有听错吧？
“我是说……”凌寒泷双手突然啪的一声扶住水嫩白净的脸蛋，小气地不再给我看她侧脸的机会，“你……”
“有……吧……”我干脆不去看她，心脏龚咚龚咚地跳，像是装了柴油机，从来没有这么吵过，“晨雾里第一道耀眼的曙光，有这种感觉。”文绉绉的话想想还好，说出口后那可太肉麻了，于是我立刻噤声。
凌寒泷语气很惊讶，可声音更轻更柔了，也让我疑心多了几分迟疑：“你是……认真的吗？”
不知道是哪位大仙，在冥冥中牵线搭桥，给既没有请女孩看电影吃饭，也没准备礼品花大时间细心陪伴女生，只是放学顺带一起在拥挤的餐厅吃了顿十几元的晚饭，因为顺路再一起走回家的我送来了一个貌似绝佳的机会。
所以现在，我现在应该向她告白心意吗？
“那个……我……住在1号楼。”
凌寒泷叫住脚尖已下意识朝右的我，手指指向左边。
那道T型路口确实早就修在那儿了，可我怎么偏觉得它像是故意捣蛋才突然横到我俩的面前。
我缩了缩胆。
不管这么说，进展顺利得太不像话了。
“嗯，那先这样吧，拜拜了。”
我比最没用的问答机器人还要缺少幽默感的回应后摆手道别。
凌寒泷却没有道别，贝齿轻咬亮晶晶的下唇，视线也像是赌气似的咬住了我，喃喃道：“可以告诉我，你是认真的吗？”
“我……”
目前为止，我喜欢的只是她的皮囊，对她一无所知的我，也只可能喜欢她的皮囊，所以这样说来，我算是认真的吗？
时间像是结了冰。
“我……对不起……我不知道。”
回答在脑子里仿佛回荡了几个世纪，等我后悔地回过神时，凌寒泷已经不见了踪影。
唉，为什么？明明第一次遇上了真正有好感的女孩子，人家似乎也一直在给我机会，我却还要临阵退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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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
糟糕！我忘记母亲说过今晚会回来给我做饭这件事了。
母亲端上几盆热菜，一素一荤一汤，都是我喜欢的菜。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你吃快点，我洗完碗一会儿还得去公司加班，晚上估计不回来了，你爸这几天也要出差，明早早饭自己准备一下，别不吃。还有，明天早上八点的补习班别迟到了。”
“忙的话你直接走吧，碗我自己洗。”
母亲单手托碗，一筷下去挖掘机似的几乎能把嘴塞满。
她咬得很快，我生怕她咬到舌头。
“不用，家里活不用你干，你也干不好。”母亲伸过来筷子敲了敲我的碗沿，“快点吃，别说话了，你把你的学习管好就行。”
母亲最近忙得很，却无论如何也会抽时间跑到这间出租屋为我时不时准备晚餐。我近来经常无聊，有很多话在学校里都不能说，想跟母亲倾吐，却又总是得到了一句“快点吃，管好你学习就行”，不仅自讨没趣，还总显得自己很不懂事，不懂得体谅大人的辛苦。
“我忘记你晚上会回来做饭了，在外面吃过了。”
“你也真是的！我都这么辛苦了……你还……”
母亲也许只是随口地抱怨了一句，而且话说到一半就停止了。
但这句截断了的话让我的内心更加自责起来，于是打肿脸充胖子地撒谎说自己还没完全吃饱，撑着肚皮又硬塞了一些。
饭后，我看着在厨房间忙碌的母亲的背影，犹豫了一会儿。
母亲说过这些天公司工程准备交付了，尽量别打扰她，但我还是走了过去想和母亲聊点心里话。
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单纯是去讨骂的，为的是赎罪。
“妈妈。”
母亲洗碗的速度麻利却不潦草，她不仅是个职场精英，还是个家政能手，碎杂的家务动作丝毫不乱，即使这样她还能腾出思路问了一句。
“怎么，是不是最近有什么考试考砸了，刚才不好意思跟我讲？”
这都哪跟哪呀？
“没，下周三才开始月考。”
“那是什么事？”
母亲加快了她的动作，看起来是把提问的精力也完全投入到加速完成洗碗工作的任务里去了。
“我……”
我鼓起勇气，握紧拳头。
“我好像喜欢上隔壁班的一个女孩子了。”
我不知道这件事告诉母亲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但是我知道不告诉母亲会被大人们认为是错误的。
“噔！”清脆的一声响，我还以为是碗被砸碎了，事实证明这些瓷碗在撞到水槽的时候还是有一定的防碎能力的。但我还是被母亲的这个动作失误吓得浑身一抖。
母亲转过身，完全暂停了手里的活。
“她喜欢你吗？”
直言不讳地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我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
“不知道。”
“别浪费时间去追女生，高考前不值得。”
我本以为母亲会很严厉地警告我不能想着早恋，但事实上母亲的语气甚至比刚才劝我不要说话抓紧吃饭还要柔和耐心许多。
这给了我辩论的勇气。
“我不会让成绩掉下来的，而且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女生，我宁可努力后失败也不想自己放弃。”
母亲突然来电话了。
跑去房间拿起手机后点了几次头，又像是允诺了几声后匆匆挂断。
等回到厨房时，我看得出来她的耐心似乎被某种工作上的事给通牒了。
我正想着回房间学习不打扰母亲洗碗，她却还是叫住了我。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听话，我也很高兴你愿意把这种事情告诉我。”
是准备说但是了吗？
我心中等待着家长动用对自家孩子强硬干涉的权力，也做好了克服万难的准备，尽管我也很后悔为什么要给自己萌发的恋爱情感自增难度。
“而且你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所以我不打算硬阻拦你们，我也不会仗着你对我的信任去做一些故意拆散你们的明的暗的行为，假使你们能在一起的话。”
我心中一喜，表情完全不同于在学校里表现得那样慎之又慎，层层把关，直接露出了感谢母亲理解的笑容。
母亲看得无奈，只叹了口气，加上了那句迟来了的“但是”。
“但是！我希望你能尽早想明白两个问题：第一，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个女孩子，而不是单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冷板凳坐久了太枯燥，想要借此发泄。我希望你是为了和笃定的对方在一起而谈恋爱，而不是为了谈恋爱而和不确定的对方在一起。”
“其二，怎么平衡好学习和恋爱？不是每一位高中生都要学会这项能力的，但如果你真心想要和对方在一起，那么，也请你提早掌握这项能力，不要误了自己的未来，更不要误了人家的未来。”
母亲近来表现得好像只关心我的学习，但我现在才有点理解，她已经忙得几乎焦头烂额了，关心学习，真的是因为网上那句出于爱我，只是她从来不说出口，从来不用这句话进行粗暴施压，而是把这条准则记在了心里。
不用爱作恣意妄为，满足自我虚荣的幌子强压孩子，而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看着母亲临走时关门的背影远去，我看见了厨房桌上的车钥匙，于是一路狂奔追到楼下将车钥匙塞给了已然一身西装打扮的她。
“车开慢点，路上小心！”
看着白色车辆不断变小，我擦拭汗水，心里充满了庆幸——自己第一次遇上了喜欢的女孩，自己还有个天底下最好的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