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村民沉思回忆了许久,突然想到创世神是找他有要事商量,大概就是关于那个大家伙的吧。时间会不会过了很久了,我在这想这么多会不会耽误了事情。他操控着自己离开了图书室,来到了走廊上。明媚的光线照亮整个长廊,燥热的微风吹拂而过。他伫立在那面悬在墙上的半人高镜前,那个悬在心房上的巨大阴影随着镜面中映射出的明亮画面消散。那里倒映着洁白的墙壁,暗红色羊绒毯地面有些许灰暗,但并没有一个站立在上面的身影。
我还想着,自己死后,大概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光团呢。没想到就真的是这样——一切都不存在了么。诺科大人的那2个思维实验似乎也是想要向我暗示这点呢。是担心我会接受不了?他轻叹了口气,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可能是因为我已经死了,丢失了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他幻想着自己举起手臂,轻轻摩擦着镜面,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冰冷,但又明白这是自己的记忆营造出来的虚假触感。“所以呢,我才一点儿也不悲伤,真是奇妙的感觉。”感叹着,仿佛一个超脱于世界的生命。但自由意志,却令他好奇,让他继续思考,是什么,支撑着他的存在。
他带着这个疑问离开了走廊。在客厅时,他看到站在大门口的黑色身影,以及非常明显的半遮盖的后脑勺,便匆忙赶去。在踏过门槛的那一刻,“哒”的一声微响,挂钟的分钟摆动,指向10点31的位置。
“感觉怎么样?”他背对着他,轻松地说着。
“没有特别的感觉。”
“可以,很不错。”他仍背对着他,白袍则走出房屋,站到了与他并排的位置。“看到那个东西了么?”
“我都记得在。”
诺科的手沿着沙砾路指向了尽头的一个小水塘那,一个巨大的白色身影浸在其中。它时不时地用粗壮的金属双臂扬起水花,明亮的光线透过飞舞在空中的水沫,形成了一道道残缺不全的小彩虹。拍打了会儿水,又不再移动,只是呆呆地摆动着脑袋,用它猩红的视线打量着附近的一切。诺科则领着他,慢慢走向那里,一前一后,一个发出沙沙的脚步声,另一个则安静无比。这段路程很短,时间却很漫长。白袍仔细回忆着死前的最后一些影像,同时想模拟出那些散失的感情。他很想知道,在那个铁傀儡杀掉他以后发生了什么,它是怎么跑到这里的。以及,诺科说的大事究竟是什么。
思索着,他们已经来到了铁傀儡边上。而它的视线仍然低头望着水面上的那片荷叶,没有发现靠近的2人。“所以,你要做的,就是进入到他的核心当中,这是你活着时没法办到的事。”诺科用抬了抬眉毛,示意他看向铁傀儡发红的双眼。白袍正想着该怎么做时,一声不合时宜的求救声打破了3个个体间的平静氛围。“救命啊!怪物来了!非常厉害的僵尸。大家快撤。”声音由远及近,一个穿着蓝色衬衣的身影从水塘后面的小山包飞跃出,在半空中的时候,白袍注意到了他灰扑扑的脸,乱糟糟如鸟窝般的黑色头发上,还沾着几片树叶以及一小截树枝。而他的眼睛则在这短短的滞空中,从半眯着到睁得滚圆。直到他快落到水池中前,迎来了闷头一击。铁傀儡甩动着巨大的臂膀与他的脸来了个亲密接触,帮助他完成了二段跳,再次飞向空中。“干。”“砰”,撞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化作一屡白烟,消散在空中。
“你要做的其实很简单,走到铁傀儡面前,注视着它的眼睛,想象自己进入其中的画面,它的内部随你怎么想都无所谓。”诺科似乎是无视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侃侃而谈。白袍看着铁傀儡做完这一切后又变得呆滞,然后从震惊中缓了过来。他知道神使是拥有复活能力的,所以并不担心。“难道是让我修改一下它的行为么,让它帮助我们对付那个即将到来的东西?”“没错没错,我就喜欢你这种聪明的家伙。”诺科抬起手想拍拍对方的肩膀,但突然觉得不适合,又尴尬地收回了手,甩了甩。“不过你在做完这件事后就没法知道后续了,你知道,支撑你的存在已经没有了。”
他改用沉重的语气继续说道:“你的本能就是维持村庄的存续,在此之上衍生出了一些其他的,但那都是次要的。这种本能化为了一种执念,支撑着你的自由意志多存在了一段时间。而给铁魁儡下达指令更是会两方面使你彻底消亡。一是执念消失,铁魁儡会替代掉你的一部分责任,二是改写行为模式这种做法本身就会剧烈消耗自由意志。该死,我不想用这种唯心的方法解释的,不过也就这种描述你才能明白。”诺科说完,见对方仍然没有行动,疑惑地问道:“还有什么问题?”“我想起来了,我还有妻子和孩子,他们也是支撑着我的存在。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们的感情全都消失了,却还能坦然接受,真是奇怪。”“没什么奇怪的,你已经脱离了这个世界。现在的你就像是一位观察者,以前你所经历过的一切,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只是一些残留的影像,不会再有临场感。快点开始吧。”诺科催促着。
白袍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向他请求道:“诺科大人,我在此对您乞求,能否让我的妻子和孩子知道我已经安详离去的事实,让他们不要再有任何挂念,然后,可能的话······”语气十分平淡。他还是没有勇气说出那句话,让妻子找个好点的男人,让家庭完整,让孩子能够正常长大。或许是有一屡微不可察的名为希望的火光,让他期待着重逢的可能。“行了行了,我会帮你的,本来我也是有一定责任的。这么多麻烦事,或许是老天惩罚我的不作为吧。该死,我什么时候开始信神了。”诺科略显不耐烦地回应着,白袍也走到铁魁儡面前,仰起头,注视着那个3米高巨物顶部那双猩红的双眼。在视线对上的一刹那,周围的环境像是沉入深不可测的漆黑空间中,与此同时,所有知觉都消失殆尽,而他,仍然能够确认自己的存在,因为还在思考。
他开始利用思维构建出一个密不透风的房间,房间的八个角落都挂着一根红石火把,墙面地面全是由破损的石砖建成。四周的墙面上,挂着枯死的藤曼,潮湿的地面上,散落着灰白色的地衣。整个空间因而显得阴暗而妖艳。房屋中央的石台上,静静地躺着一本皮质外壳的书,书的封面已然被揭开,露出一张洁白的纸张,上面零零散散地写了几行字。这让他怀疑起了是否是自身的想法太过阴暗,才产生了这么恐怖的场景,而中央那本崭新的书与周围一切格格不入。或许我本该按自己的图书室的样子去想。话说,我的图书室是什么样的?他走到房间中央,捧起那本书,那种柔软又有韧性的感觉让他爱不释手。他开始端详,那几行模糊的字体开始变得清晰,像是风声一样,吹过了他的耳畔。
“去看,去听,去感受未知。用双脚行走,用双手触碰,了解周围的世界。用磅礴的力量,去惩戒那些威胁你的生物。用巨大的身体,去冲垮那些阻拦你的障碍。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延续你的存在。”
怪不得铁魁儡会有那么恐怖的举动。白袍想着,同时最后一句话令他怪不舒服的。因为这就是所有生物遵循的野性本能,若所有生物都按这一规则行动,世界想必会在几年变成生命的荒漠吧。“而我作为智慧生命,所作所为当然不再局促于这点。”他自言自语地拿起了一支想象出的羽毛笔,开始修改起了书上的内容。“涂改一句,添加一句,”口中喃喃道,“你所做的一切,不仅仅是为了延续你的存在,更是为了延续整个村庄的存在。而村民们,是你永远的朋友,怪物们,是你永远的敌人。”
本来想着要再补充几句,因为这种一刀切的做法显然不妥当。但是,每写下一个字,那种精神上的恍惚感就更甚了。他是拼尽了思维全部的力量凝聚起了意志,直到最后一个字写完,周围的景象瞬间变得模糊,而周围的空间似乎也在从所有方向撕扯着他的意志。这种感觉不疼,但是却很累,很累,累得想要放弃思考,放弃念想。“这样,就够了吧。”他的思维陷入一片混沌,假象出来的场景则完全被漆黑吞噬。隐约中,他看到了铁魁儡眼眸中的猩红光芒闪烁了一下,然后,便永远地沉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