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月光凄惨地笼罩在青翠的平原上,草地里,泛着星点寒光。一阵阴冷的风贴着地面,肆意拨弄着矮小的嫩草,引得伏在草地上的一个粉红色的小身影一阵发颤。它的鼻子微微颤动,嘴角忍不住张开,发出“哧”的一声轻响,耷拉着的眼皮也跟着张开了。它拖着脚步,朝一簇火红挪了挪位置,感到一阵暖意从体侧传开,便又伏下身子,眯上了眼睛。
篝火的火光照亮了它的侧脸,细小的汗毛则在暖风的烘烤下变得柔软,被眼皮大半覆盖着的瞳孔中,映着跃动的火光。我还不能睡,史蒂夫还没上来呢。它强忍着倦意,想睁开眼睛,身体却不由得拱了拱,蜷缩成更小的一团了。直到彻底被困意击垮前,它隐约的,能听到一阵巨响从地下传来。篝火旁的竖井口,系在滑轮上的铁链正疯狂颤抖着,无人回应。
时间来到一小时以前,那时候的史蒂夫刚做出了一个人生中最大胆的决定,从竖井里用绳索把自己降下去,不是普通的井,而是通到地下1公里深的地方,虽然下面铺了层2米深的水,但还是得慢慢来。因为有些重大变故,当快要开始探索时,时间已经过了7天,食物快不够了,再不加紧点就只能回家了。好吧,史蒂夫只是单纯想找点刺激而已,先回家补给再来完全不会有影响的。
于是,他便深刻体会到了这种刺激的滋味儿。整整半个小时悬在空中,虽然是坐在一个大金属篓子里,但周围环境一片漆黑,身体沉浸在缓速下降的感觉里,景色却一直不变,从浅黑到漆黑,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让他有种身体在漂浮的错位感。只有一道朦胧月光透过井口,打在脸上,隐约地还能听到:“灯光师,摄影师,对准这里。”我那一副欲呕还休的模样一定很有趣吧,史蒂夫暗自思忖着,从储存空间里拿出了一个盛满水的木桶,将头埋进去,想让眩晕感减轻一些。
“啊——”他抬起头,鼓起腮帮子,嘴巴里漱了漱,然后吐出去,结果水没飞远,而是直接爆开,落在了大篓子里,一部分歪了的还沾湿了他的鞋子,弄得他脚趾一阵不适。那口水顺着倾斜的篓子底,汇聚在铁索穿过的开口处,在开口边缘滚动着,汇聚着,逐渐凝聚成一颗颗浑浊的水珠,滴滴答答的,落向下方稍亮点的漆黑之中。过了约莫十几秒,才有细微到人耳不可察的滴水声断断续续的传来。
“哎,为什么我总是这么倒霉呢?”史蒂夫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手指,沉思在开工第二天的重大发现里。原本的计划,是先测定天坑的范围,再在天坑中心建营地,凿竖井,做定深测试,还有,在草丛里布置各种金属穿刺陷阱,防止怪物偷袭。之后,在天坑边缘位置挖个斜向隧道,通到底部,在黑暗的底部找到发光的红点,尽快摸索过去,再在那儿建一个吊车,把自己运出去。可为什么事情总会变的麻烦呢?
第二天一大早,史蒂夫就去做挖掘工作了。他从地上捡起颗小石头,往那不远处草丛里泛着寒光的地方一掷,“唰”,一根锋利的,约莫一指粗的铁针划破了鲜嫩的草叶,刺向了天空,阳光照射下,针头闪着寒光。“就那个方向了。”史蒂夫往铁针稍微偏向的方向走了几公里,走到计算好的准确位置后,停下来,用2米长的铲子松了松土,然后多往前迈出一步,回头挖了起来。几铲下去,那一方左右的土壤竟凭空消失,缩小成了一个一拳大小的土块,被收到了储存空间当中。他又拿出一些木料,做了个方方正正的木门和一些支架,固定在那开口处,勉强做了个出口的样子。望着建好的出口,他摸着下巴,便拿出一块纸板,用拇指粗的裹着软木的铅笔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天坑——施工中”。虽然没有人能看到就是了,这可是一个奇迹工程啊。他颇感遗憾地想着,把纸板挂在了木门的顶端。
接下来的工作,说是无聊重复也好,说是漫长难熬也好,那都是普通人的感觉。史蒂夫是什么人?他可是十分乐于做重复的工作的,接连做上一天一夜也不会感到难受。况且,那种坐在轨道车里,一手拿着钻头开路,一手拿着轨道铺路,再加上不断使用能力,控制着破开石头的速度,以及铺轨道的斜度和方向,总有种于千军万马中所向披靡的**。
飞溅的石块伴随着刷刷的声响,轨道车正沉稳地向下推近,身后,远方的铁轨正逐一熄灭着,无声的黑暗与隆隆的回响追逐着银白色的金属小车,却似有一道不可见的屏障隔开,再无法靠近。这种掺了电石和光石,用铁片穿过中央的轨道,是他为这次工程特意研发出来的,只要感受到压力,轨道里的光石板就会被触发,产生一个足够照亮周围几平米的光源,而在压力感应消失后,它的亮度会逐渐减弱直至消失。
这个世界里的东西还真是奇怪。史蒂夫这么想着,他曾为还原电灯泡,试过很多办法,可这个世界里的电石,似乎使用的是另一套体系,而且产生的亮光是一种很妖艳的红色,当作家里的照明也太过诡异了。正当他尝试各种方法无果,反而被微弱的电流折腾的神志都有些不清楚了,他想到了光石。这种产自地底深处,靠近岩浆层的石头,常与电石矿脉伴生而成,而产量也与电石不相上下,在巨大的压力下,会发出暖黄色的光亮,而且触摸也不会导致什么不良后果,安全又可靠,至少比煤油火把要可靠得多了。这才有点科技感么。
当然,直接把光石当作光源也不太可能,因为是要压力触发,总不能一直用手按着吧。所以,史蒂夫便借用了电石的一个特性,将电信号通过开关,传导到一个底部铺了层电石,上面盛着光石颗粒的密闭玻璃泡里,玻璃泡的底部是混着电石的铁制成的,便于信号传导与加热。开关传来的信号会在玻璃泡底部转化成热量,加热空气,使里面的气压增大,触发光石颗粒的特性,产生炽热的白光。只是,这种将光石磨成颗粒的办法,虽然能够加强光亮,但也透支了“灯泡”的寿命,一个灯泡所用到的一立方厘米光石,若是用普通压力触发,会有约莫1000小时的寿命,但磨成颗粒后,只剩不到200小时,若是磨成粉末,肯定会更短,亮度也会更刺激。
这次的铁轨,因为没有那么多亮度需求,所以只是加工成了板状。因为光石质地脆,没法直接承受过大的压力,便只能用红石信号来间接触发。最终的成品是,轨道中央铺了一小块光石,用轻薄的铁框固定着,两边的木质轨道上,都涂了层电石,连接到轨道中央的铁框上。只要车辆经过,触发的压力信号会传导到周围其他铁轨的红石涂层上,同时,也分别传导至轨道中央的光石上。经过电石转化的压力,会变成压力信号,它不会如直接的压力那么猛烈,而光石也能产生足够照亮周遭的亮度不至于碎裂。
当然,为了制作足够多的特质轨道,他可是下了血本,既心疼又觉着痛快。为什么甘愿耗费那么多材料呢?史蒂夫可是个利益至上的人,他这么做的原因除了为解开天坑之谜,更重要的是,他看上了这个深1公里,半径几公里的圆形大坑。足够深的坑意味着能碰到足够多的能供开采矿脉,家南面的那个不到100米深的小洞早就被挖的千疮百孔了。要手动挖出这么大一个坑,可是要费不少功夫的。如此,他在做出探索计划的同时,也想着各种回本的办法。所以,只要这条隧道修成了,到时候,又可以做一些好玩的东西了。你说那是村庄的坟墓?哪还有什么坟墓,那个坟墓不都被天灾弄没了么。史蒂夫不断安慰着自己,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几分。
过了几小时,感觉到岩石逐渐变得坚硬,他逐渐想到一些不好的事。就这么一往无前的下去,可乎?当然不可,万一直接通到岩浆里了怎么办呢,这附近可都是玄武岩了,碰到岩浆的可能一点不小啊。当初只计算了切线,找了个确定的开口点和斜度,照这个样子挖掘下去,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可我又没有透视能力,怎么提前感知到这点呢?难道靠温度?史蒂夫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银白色的小车静静地斜倚着漆黑龟裂的玄武岩层,在温暖的黄色光线中闪耀着,身后的黑暗也追了上来,只留下身下最后一抹黄色,隆隆的回响紧随而来,撞击在厚厚的岩层上,化为宁静。
“看来,只能更改计划了。谁让我以前没做过这种事呢,开通道,第一次难免会对不准的啊。”他耸耸肩,拿起手中的钻头和铁轨,对准水平方向的岩层凿了过去。既然再往下深入会有危险,那就只能改为水平方向的了,先通到天坑壁,再借天坑边缘的良好视野,观察一下,从那边再铺条通往底部的轨道。虽然可能要多花很多石料垫底和造围栏,但至少安全,不是么。更何况,现在到底部,应该就一两百米深了,用不了多少东西了。
没过多久,史蒂夫便意识到,他刚刚做出了人生中最为正确的一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