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的工作,史蒂夫几乎都是摸黑进行的。先是建立了个中转站,用一米半高的围栏围住,然后环绕着坑壁,一边下降着,一边建造轨道,把自己和车子缓慢又稳定地送下去,这样能够保持良好的视野。
在落地之前,他便提前扔了些玄武岩下去,填了个能够落脚的地方。偌大的坑洞之中,一手举着火把,一手用石块填着原本基石的位置,在他能力的加持下,似乎也有一些法则性的影响,那些填进去的石块能很稳固的连接在一起,他试着用铲子敲了敲填补上的漏洞,结果出乎意料的坚固,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壁障支撑着。如果不是对自己之前造的泥土棺盖有信心,他也不敢直接踩上去了。
当然,他是不可能走到“悬崖”边缘的,便只是隔了十几米的位置,投掷着手中的小石块,待石块膨胀挤压连接起来,又用镐头试试松紧。只是这个能力的范围只有10米左右,超过这个范围的石块,都喂给了虚空。他这么一边铺着3米宽的路,一边间隔15米放置煤油火把,缓慢地朝中心的发亮红点移动着。
他踏步于虚空之上,手中握着基石与火光,逐渐靠近那中间更为漆黑的地方,脑中的计划越发的清晰了起来。非常明显的是,他准备了足够填满坑底的水,但却没有承载水的容器,所以,要填上天坑这个大碗的底,还得就近挖掘很多玄武岩来补上,这也便是这个工程最耗时耗力的部分了。但目前挖隧道积攒的资源,足够通到中心去了。
月光透过1千米高的井口,顺着几束细长铁链缓缓攀爬而下,铁链也染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光辉。只有在近处,史蒂夫才能察觉到如此壮丽的景象,那黑暗中心,是更为黑暗的物质,无情的吞噬了顺藤而下的月光,与那泛着猩红的电石。史蒂夫缓步走到那漆黑之物身下,仰起头,电石的光芒完全被遮挡吸收了,只能看到银色的铁链,巨大身影遮蔽着所有光亮与视线,似有种无声的威压。
“这不会是······”他拿起手中的火把,靠近了那漆黑之物,想要印证心中的猜想。那东西便只是沉默着,吞噬了火把的光亮,完全照不出任何形状。“真的有这么神奇么,世界法则。”史蒂夫便开始了他一系列的测试。他先是拿出一个拇指大的铁质小刻刀,用刀刃轻轻拂过那漆黑的表面,毫无一丝声响。“嗯?”史蒂夫望着毛了刃的小刀,举起火把,想要仔细看看那划痕,却什么都没看清。“干,我怎么忘了基石会吸收所有光线的,这样怎么观察它表面上是否有划痕呢?我连它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
他却没有一点失望的情绪,眼中反而闪着兴奋的火光。双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粗糙的表面,似乎有种介于金属和岩石之间的质感,有点像是电石的那种触感,却没有电石那种麻麻的特性。那该怎么测硬度呢,既然观测不到划痕的话······
史蒂夫把火把放在身后的地上,收回小刻刀,望着自己的一双大手,五指握了握,在手上吐了口水,搓了搓,然后,从储存空间里掏出了2米长的斧子,紧紧握住,高高扬起,双脚前后分开,再将斧头举过后脑勺,整个过程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干力气活喽!走你。”说完,便甩动着斧头向前挥去,空气也被劈砍开,在头顶呼呼作响。
“噔~~~”斧头发出一声闷响,史蒂夫因为巨大的反作用力一个踉跄,重心不稳,往后倒去。没有多少肉覆盖的瘦屁股就这样撞翻身后的煤油火把,裤子上刚沾上一点火星,又硬挺挺地撞在了坚硬的玄武岩路面上,火焰被压灭了。他呆呆地坐在地上,脑袋因疼痛而麻木,手腕被震得生疼,斧头脱落了,砸在腿上,而双手,却还保持持着握斧的姿势。
还没从疼痛中缓过神来,他本能地用双手将身体支起,可刚震麻的手腕使不上力,便瞬间脱力,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无奈中,他满脸痛苦的,用手在身后迅速摸索着,碰到了炙热的火源,匆忙收手,扭过脖子,看了眼倒下的火把支架,又用双手稳当地把它扶起,放在体侧的位置。
火光映射下,夹杂着灰的黑色玄武岩路面,泛着淡淡的黄光,有一种安静、稳重的质感,而视线往外偏移一米,便能看到那纯粹的黑。那深不见底的虚空,静默无声,却是那样的骇人。虚空,它就像一个会吞噬一切的猛兽,你喂给它什么,它就会吃掉什么,且没有任何反馈。就连基石,它除了难以观测外,至少,还是有形有质之物,你给它一斧子,它便会还你一拳。而虚空,你给它一斧子,你的斧子就没了。
为什么我先前没有注意到呢?逐渐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的史蒂夫,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只要把周围都照亮了,那么那些不亮的事物反而会变得显眼。就如虚空那般,在同样漆黑的环境中,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吃的虚空,是那样的不起眼,而当我拿出光明,那完全不反光的黑暗,就会变得明显。只要把坑底全部布满光源,那这坑底的基石玩意儿,也能看清楚了。
不过,在那之前······史蒂夫望着脚边的万丈深渊,咽了口口水,刚才竟然太投入了,忘了这茬,要是自己掉进去了,可就不好玩了。他匆忙起身,收回了巨斧,拿出了满手的小石块,瞬间将周围几十平米的空隙全部填满。接着,又密集地布置了10个火把,拿出木头梯子,搭在基石的边上,一步一步地攀爬而上,如果梯子不够长,那便再多拿些木料出来延伸梯子。
本来以为还要爬很高的。史蒂夫仰着头,看着逐渐映入视野的红光,又看了眼脚下的梯子,估算了下。这个基石组成的东西大概就5米高,最底部的高度大概刚刚在虚空层上,宽度的话······大概等我把周围都照亮后就能看出来了。
“先把吊车建好吧。”刚好,这个基石底座也比我能想到的木头底座要牢靠多了,省事不少。他爬上顶部,一小步一小步的向中央的电石挪动着,周围全是完全吸光的东西,而再旁边些,全都是虚空以及漆黑的玄武岩坑壁,实在是不好找参照。来到电石附近,他小心地在周围布了一圈光石感应器。这种单纯利用玻璃,木头和光石的轻薄板材,是用了光石最基本的原理。只要踩上去或者吊车降落压在上面,便能激发出照亮方圆10米内的光强。
他又在那光亮触及不到的地方放置了一大圈煤油火把,再往外,他便不敢走了,生怕失足,成为虚空的食粮。“呼——”放完最后一根火把,他慢慢后撤着,在额头上抹了把虚汗。“接下来的工作就不用这么提心吊胆的了,至少今天,干完这票,我就回上面去。”想着营地里还有柔软的“玩具”和美食正等着他,他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痴笑。
接下来的工作,虽然复杂,但对于史蒂夫来说,却异常简单,没有心理压力。花了十几分钟,组装完舵机,绞盘,拿出金属吊车,连接上面垂下来的铁链。最后拿了一大块将近一吨重的大石块,连接上多余出来的那根铁链。那是作为保险的,防止缆线突然脱轨或是限速器损坏,而能够立刻启动,将整个系统锁死,不至于自由落体的。
整个吊车系统实际有2台一模一样的车,上下各有一台,形成一个环形回路。如果要乘车上去,便只需要提前在上面那台车放上一些重物,然后启动电石信号,打开阻滞器,便能载着人上去。不过因为电石信号传不了一公里远,至少史蒂夫还没发觉出什么办法,便只能让上面的人帮忙开一下开关。作为暗号,史蒂夫约好了,只要他坐到了吊车之中,便会晃动一下铁索,上面的小猪察觉到,会去替他踩那个压力式机关,驱动吊车。
如果要下来的话······当然是坐轨道车下来,虽然是慢很多,还要绕远路,但至少安全啊,万一下来时直接失速了咋办。史蒂夫一直对不受控的下降有心理阴影,因为导致他死亡的最多的原因就是坠落,但他还是隐约期待着。
“其实还有另一套方案来着,只要用煤或者木头什么的启动燃机,驱动整个装置,那样不管上去还是下来都会安全很多。”可是嘛,消耗问题······“还是太亏了。不如这个办法好。”他摸了摸自己粗糙的下巴,想到:用重力驱动不仅可以省资源,而我每次上去的同时,也运下来一大批石料。下次坐轨道车下来,就能直接来吊车这补充各种资源了。我可真是个天才。
他满意地点点头,准备完成最后一步工作,回收那一大块作为信标的电石。电石块猩红的光芒在周围暖黄色的火光中,已不如之前那般显眼,但史蒂夫却在这个距离下,看到了电石正诡异地闪烁着,颜色似乎更暗了。亮度的变化很是微弱,但他清楚,电石在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有亮度上的变化的,除非是产生了消耗。
目前,唯一和这块电石接触的东西就只有空气,以及······史蒂夫盯着那漆黑的基石,手指搭在唇间,点了点,思索了一阵,径直走到了吊车里,晃了晃铁链,铁链碰撞摩擦着,发出清脆声响。月光顺着铁链,照射在他冷峻却有些肮脏的脸上,他背靠着,身体歪着,眼皮紧闭着,似乎很是疲惫。
过了一会儿,待铁链不再震动之时,吊车缓缓离开了地面,一股刺耳的吱呀声从上方传来。吊车宛若一颗银色的星,在漆黑的坑洞中顺着苍白月光,往上攀爬,同时,另一颗银色的星正徐徐下坠。它们交汇的过程,只有短短数秒,没有任何碰撞,没有任何声响,宛如2个无言配合的老友。半小时后,那载着人的星,便消失在了那微小的开口中,另一颗,载满了物的星,则落在了它刚才所在位置旁边一点。漆黑的基石上,那颗星于摇曳的火光中闪着银白色的光芒,而它旁边的一抹猩红,正闪烁着,逐渐变得稀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