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作者:irell 更新时间:2021/6/26 8:42:25 字数:3102

11点半,北门城墙上,一位灰袍哨兵正擦拭着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并时不时拿起竹瓢,舀些冰凉的溪水浇在身上,同时也张着嘴巴,让冷水径直灌进去。可夏日正午的阳光总是猛烈得不像话,那一小盆用来解暑的溪水,已然被炙烤得有些温热。而那混杂着汗液的温热水灌进嘴里,总有股难以言喻的滋味儿。“该死,我为什么要接这活计呢,夏天,该死的夏天,僵尸,该死。”

正常情况下,这种时候,他本该躲在城墙外边的凉棚休息的,而这盆水,本应该留给那个中午站岗的倒霉蛋儿喝的,因为种种原因,他自己成了那个倒霉蛋儿,而且明显没注意到,这些水显然是不够他这么霍霍的。不一会儿,水已见底,瓢儿也舀不上什么了。趁着那水还没挥发干净,他端起盆儿,往脑袋上一撒儿,那温热的水便挥发着,飞舞着,沾湿了他漆黑的发梢。

“啊——”他长舒口气,甩了甩1寸多长的头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望了眼站在城墙下面的那个亮蓝色身影,它正直直的盯着大门的方向,一动不动,宛如石像,不禁心里又是一阵翻涌。他已经充分体会过了那只僵尸的可怕,也早就明白了为啥那本该是倒霉蛋儿的同伴会灰溜溜地跑掉了。

早些时候,在他赶往北门履行任务的路上,便看见了那三位灰头土脸,丢盔卸甲的门卫,他大概是猜到,他们耐不住性子,便开门去挑战那只僵尸了,结果自不用说。先不说别的,就那身装备,他都觉得那3个门卫根本奈何不了它。不然,也不会只是做一个门卫了。这件事,大概很快会在村里传开来吧。他这么想着,本想上去安慰安慰,结果那3人并不领情,一个个哭丧着脸,没有回应他。而那位身材最壮,满脸络腮胡的大哥,也是脸色最难看的那个。看他那副样子,准备好的安慰话语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知道,当一个人心死的时候,最好还是让他们自己冷静冷静。

关于那只僵尸,他也十分好奇。那身装备不是可以用稀有形容的,那是只存在于书中的东西,但更令他感兴趣的是,它竟然可以说话。他猜测着,怪物当中,是不是还有其他像它那样的存在。本来,他的任务也很简单,那就是用言语拖住那只僵尸的行动,耍嘴皮子这点,他可是非常擅长的。后来,直到他重新回到岗位上,才意识到,他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在他刚刚爬上5米多高的石头围墙上时,便注意到门口边呆站着的僵尸,脚边闪烁着银光,那些尽是断成几节的剑刃和一些盔甲破片。它的脸色苍白,死死盯着2米多高紧闭着的实心木门,钻石鞋子正踩着半柄长矛的尖儿,发出支支声响,泥地微陷,但鞋子似乎有某种魔力,并没有被泥土染脏。

看到这种情况,他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打趣地跟僵尸说道:“我说,你等的不热么,这太阳,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你们亡灵生物最害怕的东西才是啊。”

“叫史蒂夫出来,我会让他死得痛快些的。”声音清冷却有一种无形的力量。

“你这答非所问啊。我问你热不热呢?这太阳这么毒辣,我都有点受不了了,你就一点感觉都没吗?”

“叫史蒂夫出来,我想,我会尽快结束他那无聊的生命的,就用我手中的冰霜利刃。”说罢,轻轻挥动了一下手中的钻石短剑,亮蓝色的细长三角反射着剔透光辉,刚好照在了在城墙上的哨兵双眼上,来不及闭上双眼的他,一阵刺痛。

“干,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你们僵尸要是都会说话,是不是都像你这样说话缺斤短两?”他揉了揉刺痛的双眼,随即想到跟一个僵尸计较,自己大概也是脑子不好使了。“算了,换个问题。我说,如果我们就是不肯放史蒂夫出来,你又能咋办呢?这5米高的石头城墙先不说,那半米厚,2米多高的实心木门,你有办法吗?我想,你这蠢脑子,大概是不懂这个概念吧。我劝你也别多想了,赶快放弃吧,我们是不可能放史蒂夫出来的。”

僵尸抬头望了眼墙头的那个灰色身影,然后,用一种冷漠的语气说道:“只要我愿意的话,那扇门不算什么麻烦。但是,我的目标只有史蒂夫而已,做目标之外的事,违反我的原则。”说罢,他又补充道:“赶快让他出来吧。我保证,只要一剑,就能让他解脱。”

听到这,哨兵心头冒出了一股无名火,他们村最引以为傲的防御工事,在它眼中,竟然只是连麻烦都算不上的事儿?随即,他便甩出了一句气话:“你就干等吧,等到你老死了,史蒂夫他也不会出来的。”

“没关系,我愿意等,只要知道他还在那里面,这些都是小事。现在,快去叫史蒂夫出来,只要他早点来,我想,你应该来得及回去吃你的午饭,不用在这干看着我了。”

到这时,哨兵才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只僵尸并不是笨,相反,它很了解村庄这边的情况,但是,莫名的固执,只要目标没有达成,他相信,它便会真的等到老死的一天,不是僵尸老死,而是他先老死。他甚至有点想去帮僵尸找到史蒂夫了。只是,他知道史蒂夫已经先一步被铁魁儡弄死了,他现在应该在家里,等着复活的时间。如果真的把这消息告诉僵尸的话,它大抵会离开吧。但这样,这一切功夫不就白费了吗。所以······想到这,他不禁邪魅一笑。

“我说,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一个史蒂夫呢?世界上的人类、村民千千万万,何必挂念于一个人类呢?万一他名花有主了呢?还有,你不是怪物吗?怪物本来不就该与我们人类村民为敌的吗?那你是怎么回事呢?你的敌意呢?那不成你们那边还有什么特例?”他滔滔不绝地问道,同时,仔细观察着对方的脸色,看看它是否会因为某一个问题,脸部会有微弱地抽动,他再根据这个问题,深入下去,看看能不能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谁让它那么守规矩呢?

可惜,他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僵尸仍然脸色苍白,但与之前稍有不同的是,它抬头望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可能是因为没怎么笑过,那笑容,像是打了蜡似的,很是别扭。在村民眼中,这个笑更像是种恐吓。“你想问什么都没关系,我不会回答你的。比起这个,快点让史蒂夫出来吧,我的耐心可是无限的,但我知道,你们的不是。这个北门,如果你们以后还想走的话,最好按我的想法来。这样对你们,对我都好。”说罢,还抬头看了眼门外边儿的小凉棚,和那崭新翠绿的竹椅,看上去就很凉爽。

烈日直射下,哨兵的内心本来就有些燥热,在看到僵尸企图对他最心爱小凉棚图谋不轨时,内心更是被浇了把油。“我说,这大热天的,你不觉得热吗?那凉棚,不是很适合拿来休息吗?你们怪物,或许也要休息吧。你看啊,这太阳,被这帆布一遮,往清凉的小竹椅上一躺,再浇上一盆清凉的溪水,哎,多享受。你说是不是?”他尽量用着温和的语气向僵尸介绍着,但快了好几分语速却无法掩盖他焦急的内心。

僵尸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所以,快点让史蒂夫出来吧,这样,你也不用在城墙上站岗,能更快享受到这小凉棚了,而我,也能完成自己的任务了。”语气十分冰冷,但在哨兵耳中,是一种折磨心神的嘲讽,像是在说,“欸,我就在这看着,也不用,就看你顶着烈日,备受煎熬,还要被我用言语折磨的样子”。听到这里,哨兵用尽最大的力量嘶吼着叫骂了一声:“干,你个脑子有毛病的家伙!”对方没有理会他,嘴里还是用一种平静的语气不拉不拉地说着,史蒂夫会怎么怎么样。随即,一种灼至身心的疲惫感与挫败感袭涌全身,哨兵不由得身体一抽,随即轻手轻脚地从城墙边上退了下来,顶着火辣的太阳,一屁股坐在又硬又烫的小木凳子上,同时看了眼脚边的小半盆清水,不由得担忧起了自己的前景。

他已经彻底失败了,现在只想着,队长快点来救场,也不需要真的把那只僵尸怎样,只要把他从这个岗位上撤下来就行了。他真的不想再面对那只僵尸了,不论是对话还是看到那个亮蓝色的盔甲。他有点能够理解逃跑的同伴们的心情了。

之后的半个多小时,像是过了半年。期间,他不是没有想过,僵尸或许真的等得不耐烦了,自己走了。每每他探出头查看,便还能看到站在大木门前,宛若雕像的蓝色身影,心里则像被铁针戳了一下。后来,他逐渐受不住太阳与僵尸的双重煎熬,开始抱怨了起来。直到,一声震天响的号角,从南面传来。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希望女神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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