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车

作者:irell 更新时间:2021/6/28 8:18:22 字数:3845

烈日下,一位穿紫袍的老头正踱着步子,徘徊于沙砾小路上。他时不时停下脚步,抬头望了眼面朝北门的那个白色巨大身影。他没想到,要等待胜利或失败的消息传来是如此煎熬。不过也正因如此,他才会把希望寄托于召唤出来的傀儡上。

与大多村民不一样的是,他知道怪物中也存在等级制度,事实上,那本记录远古历史的牛皮书,很有可能是创世神大人留给村庄的馈赠。而在那本书中,虽没详尽的信息,却提及了一点——那些等级更高的怪物与尸潮中那些没脑子的有本质上的不同。它们中,有的具有非凡的体能,有的,会施展恐怖的魔法,且所有低等的怪物,都会听令于对应的高等级怪物的指挥。以前,村里可从没有人见到过所谓高一等级的怪物,同时宣告这点可能会动摇村民心智,造成恐慌,便只有他和白清楚这本书的存在。

当然,那个绿袍傻子也跟他们去过那个藏书的北门下面的密室,他一般都跟着白。但他只是个傻子,大概不会懂那么深的东西。而说道那个密室,他颇感可惜,里面拥有大量关于火药的研究,但碍于其他村庄管理者的态度,他最后也被迫跟同其他人一起封停了白对火药的实验,只是那个地下密室的位置,只有他们3人知道,所以目前,那些资料都还在。

关于村庄管理者会反对研究火药,他也明白,目前村庄的军力,足够应对那些尸潮了,危险的火药自然不受待见。但,知道埋藏得更深的真相的他,更是明白,这远远不够。所以,当他听到史蒂夫关于铁魁儡的神启时,便主动加入其中。村庄管理者中的铁匠3兄弟因为召唤仪式需要大量铁资源,也自愿成了合伙人,白更不用说。而村庄管理者中的另外两位,一位种田大户,一位养鸡大户,则不对这种事情感兴趣,并没有参与。所幸,也没有反对,兴许是觉得这样的召唤仪式不危险吧。

直到现在,紫都还在思考着,当时那2位不反对,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呢。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同时看一眼铁魁儡。实际上,昨天晚上,他并没有睡好。昨晚,回家以后,他急匆匆地爬上小教堂顶楼,用望远镜观察着远处的小水塘。傻子当然不在那里,回家的路上,他打听到消息,听一位棕袍描述傻子如何惨死,但只听了一半,便打住了对方的话题。后来,村里最后一家还亮着的屋子也暗淡了,只有路边的几盏煤油灯,散发着昏暗的光线,映出了池塘周围模糊的景色。他的眼睛因长时间凝视着黑暗,累得发肿,最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趁着公鸡还没打鸣,花鹊还没**,太阳还没爬出地平线,就又拖着疲惫的身子,爬上了顶层。爬到中间时,手脚突然脱力,险些摔倒下去。好在身子骨还硬朗,他硬是用腰部的力量支起了身子。想当年,他也是杀僵尸的一把好手,不至于栽在楼梯上。那一个上午,他几乎都是在观察铁魁儡的行为。而关于铁魁儡的性质,他多少也推测出一些来了——只要不近距离对视,只要不去碰它,它大抵算是一只无危胁的生物。

后来,他就被一位灰袍叫走了,说是北门来了一只很奇特的僵尸,会说话,需要他来召集人手,进行动员。那一刻,他便意识到,书中描述的,那个本质上与其他僵尸不同,更高一等级的怪物出现了。也是自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在思考着,该如何让铁魁儡去处理那个大麻烦。他非常清楚,目前的村庄,根本没有有效的办法对付它。所以,他便慷慨解囊,资助巡逻队所有的箭矢,并赞同了队长关于远程抹杀的想法。估计多少会对那种怪物造成些阻碍,而他,则会在这个期间,想办法把铁魁儡引到北门那边,并诱使僵尸触发那个会招致杀意的行为。

但是,他现在来回踱步,观察着巨大的白色背影,心头的疑虑更甚了——铁魁儡的行为模式似乎变化了,跟上午看到的那个似乎碰一下就能要你命的危险玩意儿不一样了。它已经在水塘外面,静静伫立着,盯着北门的方向,所以,不论他怎么看,目前都是没法和铁魁儡对上眼的。本来,还想着能否用一些基础的符文魔法,引诱它往北门去的呢。它——似乎在关注着北门发生的事?

“紫,紫,牧师大人,牧师大人,你在吗?”一声青涩的呼喊从水塘边上的小山包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仰起头,而这时,一副稚嫩的面庞从山包上冒了出来。小个子环视了水塘一周,避过了巨大的白色身影,最后,将充满欣喜的目光,锁定在了紫的身上。

“小娃子,怎么这么急啊?你的队长呢?难道是抓到那只僵尸了?”紫满含笑意地望着站在小山包上的那个小个子,对方则不好意思地错开视线,低着头,挠了挠头发。

“没有的事,牧师大人。实际上,队长他,现在正在气头上呢。”他回应着,看了眼小土包下那个巨大的傀儡,同时似乎想到什么,反应过来,五官瞬间委屈地缩成了一团。“牧师大人,你快去用你的魔法帮忙吧。那只怪物,它也会魔法。要是我们真的守不住那只怪物,那村庄,村庄里的大家就······就会像学士大人那样······”之后的话语便化为了断断续续的哽咽声。他抽着鼻子,不时用手抹一把眼角,几滴洒出的泪水浸湿了他灰色的围脖。

“小娃子,你快回去告诉队长吧,我马上就去北门,就是这腿脚有点不好使喽,你让他耐心点,别把火气发到大个子头上。”紫匆忙摸索着袍子里的大口袋,最后,摸出了一块裹着什么东西的洁白棉布。他取出那块有着油质表面,拳头大小的深蓝色魔石,将它放回了口袋,抖了抖布匹,最后小心翼翼地绕过了铁魁儡,手脚利索地攀上小土包,一手握住那少年的手,另一只手则将那块白布轻轻放在了少年的手掌心上。柔软细腻的触感让小个子心里涌出一股暖流,但泪水却似乎也跟着涌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的紫,不禁心头一惊。看来,村里还是有好多受白影响颇深的家伙呢。就算他嘴里一直说着那些棕袍怎么怎么笨,那些灰袍有多么不爱看书,他还是不厌其烦地教导着大家。那积年累月的坚持,和他那独特的让村民们自立的思想,早已深深根植到许多村民心中,只是,唯有他自己没发现罢了。或许,在他心里,有着一个更为宏伟的目标吧,而目前的村庄,显然还没达到他的理想。白,这就是你为村庄留下来的东西吗?

想到这,紫也不禁眼角一热,但干涸的泪腺却只能分泌出肮脏的淡黄色污垢。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对方早已停止啜泣,但眼角还微微抽动着。他红着眼睑,一脸疑惑的仰起头,望着身旁那个比他高半头的老人。他的额头上布着几道浅浅的皱纹,鼻子微塌,嘴唇干枯,眼睛却睁得滚圆。“回家去吧,回家好好休息吧,你的母亲,她应该在家里等你得胜归来的消息呢。”

“那,那只怪物呢?”

“放心,我会去亲自会会它的,只要我这老命还在,这村子,就别想有任何怪物踏进来一步。”说着,便握了握拳头。

这一刻,在少年眼中,老人的身影似乎变得庞大,似乎长成了3米高的巨人,不,比那还高,有5米,10米。那铁魁儡,那僵尸,像蝼蚁一般,都在老人的巨拳之下灰飞烟灭,而白,正兴高采烈地站在他身旁,拿着书和笔记录着,同时嘴里絮絮叨叨着什么。他踮起脚尖,将耳朵凑到他的嘴边,努力想要听清,却只能听到含糊嘈杂的噪音。

良久,待一切幻想消失殆尽,他看到了一脸慈祥的紫,正用白布,擦拭着他哭花的脸,同时,嘴里絮絮叨叨着什么。想到紫还有正事要做,而自己的哭闹,似乎影响到他了。他随即憋红了脸,一把扯过那白布,嘴里嚷嚷着“谢谢”,便头也不回地跑下了小土包,朝不远方的家奔去。这次,他没有回头看那铁魁儡,因为,他知道,家里还有一位永远在等待他的人。

良久,带那身影消失在沙砾路的转角时,紫方才松了口气。

“魔法?我那半吊子魔法,还没短弓好用呢,怎么能拿来对付怪物。”他隔着口袋,捏了下那一小块石头。虽然他常说“要用魔法对付魔法”,那也只是魔力水准相当的情况,他也很有自知之明。“看来,只有我亲自去做那个引子喽。”说罢他望了眼那个3米高的白色身影,对方的金属身关节“恪哧恪哧”地摩擦着,身体隐隐躁动着。

“最后,只有傻子站出来,拼上自己的全部,把危险引走了”,他回响着动员会上队长的话。也是,自己这个惜命的小糟老头儿,在胆量上,或许正如队长说的那样,还不如那名傻子。当时,自己又做了什么呢。

他看了眼小土包下的铁魁儡,又拿出了那块魔石,想着以后可能也用不着了,便挥动着胳膊,以最大的力量将拿石头掷了出去。蓝色的石块飞舞着,正中铁人的方脑袋。“碰”,一声清脆,而紫,也早就迈动着步子,奋力朝北门奔跑着,溜得没影了。

他跟那个傻子一样做着同样的事,却并非没有后手。事实上,根据铁魁儡的反应,它一直盯着北门的方向,似乎能预警那怪物的位置,他推测出了,它有可能生而就是与怪物敌对的,故不用担心把铁魁儡引过去后会怎样,只要自己跑的足够快,依据优先级,铁魁儡肯定会先攻击僵尸的,而那些见识过或听说过铁魁儡力量的灰袍们,定不会主动去招惹它,应该也没事。他相信创世神在根本上是没有搞错的,在这点上,他可是赌上了自己这条老命啊。

而魔法,他的魔法,起个辅助作用倒也不错,一个身体调节,一个微风吹拂,大概能让他奔跑的速度快上半倍。这样,勉强能跟上傻子的那个速度,不至于一下就被铁人锤成饼儿。

猛烈的阳光灼烧着地面,微风吹拂,他浑身上下都有一股微凉感,唯独灼热的双脚,使得他不得不踮起脚尖,加快了步伐。可许久过去,他并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却也不敢回头,只得抱着疑虑拼命奔跑着。只有跑到北门,只有到了那里,告诉灰袍们把门打开,他再把铁魁儡引出去,只有这些都做完了,他才能安心停下来。

他身后的不远处,银白色的巨人,正有规律地跺着步,遵循他的轨迹,向北门移动。巨大的金属脚掌接触到被阳光烤的硬实的泥土地上,溅出浑浊的土星儿,并留下深深的脚印。“哒”,“哒”,宛如低沉的鼓点,“咚”,“咚”,又似浑厚的铜铃。音量不大不小,节奏完美无暇,听着很是宜人。但,一抹异样的猩红,正以不亚于正午阳光的光强,刺破了灼热的空气,直直指向北门外,那个乌云下,箭雨中,舞动着的亮蓝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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