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残局的工作总是比制造残局来得麻烦。这次雷暴中,虽然大家都及时躲在了屋子里,没有人受伤,但一些没来得及回到室内的动物们可就遭了殃。
“一头牛,一只猪,两只羊,还有多少?204只鸡?那家伙是怎么数清楚的?难道他还给每只鸡都起名字了吗。你去跟他讲,我们村庄管理委员会不可能全部弥补给他的。10只,顶多10只鸡的价钱。他自己不也是管理会里的成员吗,遇到这种事,自己多少也要为村子考虑一下吧?”
而在村庄中央的民事大厅的另一角,一位灰袍也同样在对紫做着“灾害”报告。
“2000支箭,一共消耗了650支,短弓,损坏了3把,弩机,损坏了2把,铁魁儡,损失了一只。”
“队长,你不是之前还说要依靠我们自身的力量吗?怎么这就把铁疙瘩算到我们的军备里了。难道以后还要再召唤吗?你确定它真的安全了吗?”
“大个,你别吵,我也正在烦这点呢。你们不也都见识过那怪物的力量了吗?现在情况紧急,不是说我们,而是管理会心急。要不是紫把这次铁魁儡和那个蓝色怪物战斗的情况汇报了上去,管理会的那些人可能还意识不到北门外发生了什么。现在,他们全都同意了这个项目。只要是召唤在城墙外面,让它们当个门卫似乎也不会那么危险。但——你们以为我愿意吗?”他大声吼着,声音微微颤抖。大厅里正在忙碌的村民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朝这个角落望了一眼,发现是队长后,便又回到工作当中。
“现在,你们二三四队的队员正在外面帮助那些受到灾害影响的村民,你们几个小队长在这里汇报工作,没问题,很好。那我说,要是那蓝色怪物,又来了几只到村庄里捣乱,你们该怎么办呢?这次恰巧是有雷暴顺带帮我们解决了那个危机,那以后呢?”
“队长,你这就有点杞人忧天了,那种怪物怎么可能有很多只?”一位小队长说道。
“你的想法很好,但是不对。我们不能这么想。我们必须要时刻为可能想象不到的各种未知做准备。我们弱小,但也得有自知之明。这个世界远比你们要想的危险,在今天这场雷暴之下,我们能做的,也仅仅是缩在小屋之中,祈求着上天不要将闪电降临于自己头上。而目前,动用铁魁儡,也是万般无奈之下的做法。或者,你们谁有更好的主意,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众灰袍都沉默了。紫也无奈地点了点头。他其实很想说铁魁儡已经不再对村民具有威胁了,可以更放心的召唤了,但是,这种事,总是要通过实践来检验的,而非他的一人之辞,他不能拿其他村民的生命当作风险的成本。
“队长!”这时,一个面色清秀的少年,穿着褶皱不堪的灰袍
,推门而入,气喘吁吁。他边喘着气,边环视着四周,随后视线便转移到大厅角落里,那坐在长凳上的几个灰袍和一个紫袍身上了。前不久,在雷暴即将发生之际,少年和很多后备部队里的灰袍一样,并没有闲在家里,而是指挥着还在室外的零散人群,督促他们赶快回到各自的家中。
“看给这小娃子急得,衣服都没穿好,肚子都还漏在外面呢。”紫笑着说道。
听闻,少年红着脸,随手拉了一下衣角,扭着脚步,走到了那堆人当中。看了眼队长,又看了眼紫,紫对他微微点头,随后朝着队长说道:“队长,北门的上空,似乎出现了奇怪的事,似乎有泥土在天上飞。”
队长皱了皱眉头,站起身,刚想回应什么,少年又补充道:“这还不止。更怪的是,那块泥土还很完整,完全没有散落的迹象,就像重力消失了一样。”
与此同时,北门,几位忙完家里事的棕袍正聚集着,望着天空的异象,讨论着什么。他们都是受灾影响最小的那批人,便有了来北门参观战场的闲心。
站在墙外,沐浴着和煦的暖风与阳光,嗅着青草香,他们徘徊于一个5米多深的弧形小坑周围,有说有笑,推测着这一场奇景的形成原因——小坑的正上方,一块巨大碗装泥土飘浮着,上面还矗立着那根造型奇特的“仙人掌”。散落一地的箭矢,伴随着碎末状的土星,和小石块,正再向上空飞去。
“那个坑是不是变大了一些?”一位棕袍喃喃着,向小坑走了过去。走进了,才发觉,那小坑当中,似乎有着一个透明的东西,将周围的土地撕扯着,卷起漫天棕色的灰尘。无数纷飞的土星和小草,呛到了喉咙,他咳了咳,当即想从那附近撤走。可是,当他再想要移动步子的时候,却不知何时,已然陷入那个小坑当中,不是他走了进去,而是小坑扩大,将他吞了进去。但他却任何没有移动的感觉。
看了眼头顶上的巨大浮空岛,他伸出手掌,想要去试探。可是令人惊奇的事发生了,远处的几位同伴,吃惊地望着坑里手臂断成两截的他。那手臂,似乎穿过了一处无形的空间,径直伸向了上方,从胳膊肘的位置分成了两部分,手指却弯曲着。但在他自己的视线中,那手臂仍连在一起,只是变长了许多,似乎真的能够得着天上的太阳。
为什么会是太阳?浮空岛呢?他疑惑不解,同时收回了手臂,望向四周。他,好像飞到了空中,已然站在了浮空岛之上。内心不由得为此高兴起来,他从浮空岛上探出身子,嘴里高喊着:“快看啊!我飞上来了。”只是,那地面上,已然没了同伴们的身影。随后,一阵难以名状的挤压感从外部,从内部,从所有方向,同时撕扯着他的身子。骤变已至,伴随着一阵撕裂感,数方混杂的碎石块和泥土凭空出现,将他埋葬,一阵飘渺的白烟从石块的缝隙中缓缓飘出。“刷刷”,一时间,地面上掀起了碎石风暴,环绕着直径50多米的小坑中,那个完全透明的诡异球体。
那个透明的小球,裹挟着无数的物质,正在挖掘着坚实的大地。似乎是受重力影响,它下沉的速度越来越快,同时,也将更多的空间,伴随着其中的物质,撕裂。北面的城墙,只剩下片片残垣。天空中,沙石和木椅在四处飘移,小溪直迎着阳光,向上奔流,而数只白色羽毛的鸡,头朝下,脚朝上,顺着小溪向地面游去,白色的小身子却更加靠近了太阳。
漫天漂浮的砖墙片瓦中,偶有惨叫和惊呼,但那都只持续了一小会儿,便被庞大的建材碰撞的“轰轰”声盖了过去。一时间,漂浮在天空中七歪八扭的村庄房屋间,弥漫起了白色的烟尘,宛如仙境。但这样的别致景色也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又被漫天的灰色碎石,棕色泥土和淡黄色的细沙掩盖。
小球已经往下挖掘了500多米,但地面,已然面目全非,方圆几公里内,再无一处可以立足的土地,而太阳的光芒,也被天上那层数百米厚的岩层掩盖,宛如末日景象,但它,似乎还没有停止的意思,速度越来越快。其实只要仔细观察,便能发现所有的物质,几乎都穿过了那个直径2米的小球。黑色的玄武岩,在接触到小球一端的同时,会在另一端出现,就像是,这一处的空间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一样。橙黄色的岩浆,从四面八方,飞速奔流而来,似乎想要将它填满,却做不到这点,反而从小球的另一端窜了出去,一时间,透明的清澈水流与橙黄色的岩浆在空中交织,蒸腾起白色滚烫的水汽,与此起彼伏的“滋滋”声。
于一片混沌的空间风暴中,一个还完好的挂钟,指针又走了一步。地下1000米,也就是世界基石的深度,到了这一层,那小球却依然没有停止的趋势,只是这时,它似乎碰到了一个非常奇特的东西。
那是一个黑洞洞的处于基石之上的空间,现在就处于它正下方的数十米的位置。它已经掘开了那个掩盖着的基石盖子,却发现,那一个黑色的东西挡住了去路,而它无法挪动黑东西所在的空间半步。无奈之下,它直直地从那片黑色的空间穿了过去,撞破了这个世界最后一层的支撑。伴随着无声的破裂,它,进入了基岩之下的漆黑空间,坠落的速度,在此刻,也达到了一个峰值。因为,它正变得缓慢,变得迟钝。完美的球体,似乎正在消解。无形的黑暗,正吞噬着它的存在。时间,仿佛变得没有了意义。在无垠的黑暗中,它溶化在了无边无际的虚空之海,悄无声息,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地面上,一个半径数公里,深一公里的碗形天坑已然成型。重力也重新恢复了运作,被卷到天上的树木、石头、钻石、金子,甚至是基石,纷纷下坠,落于那镂空的碗底,都成了虚空的口粮。那黑色的空间,则牵引着几块散落的基石,将自身重新包裹,形成一个无法打开的盒子。
太阳重现天日,空气中,还残留着些许泥土残渣,与飘渺的白色水雾,但在风的作用下,在日光炙烤下,它们的存在也就持续了数分钟。地面上,村庄曾经存在的位置,一张大口,张得滚圆,似乎想要诉说什么。两只黑白相间的鹊儿从东边的天空飞来,啼叫着,在漆黑的巨口上空盘旋了几圈,飞往了南面。
00平原上,天坑里曾经存在过的物质,最终被虚空吞噬,也都化为了虚空,所有的证据,也跟着灰飞烟灭。第二天清晨,一个蓝色的身影,出现在了悬崖边缘。与巨大的天坑相比,宛如一只蚂蚁。史蒂夫凝视着深渊,久久沉默不语。
一件墙面洁白的办公室内,诺克盯着悬空屏幕上的画面,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愁眉苦脸。
他的这次实验成功了吗?成功了,但同时也失败了。失败的是,实验的结果并不如他预期的那样。本以为,将空间消除,就能破坏世界法则。谁知道,世界法则为了弥补这个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漏洞,竟然动用了它周围所有的空间去弥补。结果,反而弄得原来世界的空间一团糟,产生了所谓的空间风暴。用空间去弥补一个不是空间的东西,当然是行不通的。就像是······“免疫系统!”诺科点了点头,满意地笑着。
就像是人体的免疫系统故障了,反而去攻击自身。这个世界的免疫系统也是不太完善,通过这种简单的办法去修补漏洞,结果漏洞没修复,身上多了一种怪病。好在虚空最后将这些疑难杂症一起吃掉了。
至于村庄呢?诺科反倒觉得没什么,这个结论远远超过了村庄的重要性。反正白早就没了,村庄的消失,说不定,反而能让史蒂夫脱离这个平原的限制呢。布莱恩说的,将史蒂夫限制于这个平原上,会不会本来就包括将村庄留着呢?
诺科捋了捋山羊胡,不禁恍然大悟。这个村庄离怪物的大本营这么近,却一直还存在着,尸潮对这里的进攻力度也一直不咋样,甚至连高等级怪物都没派出来过。那只僵尸都是误打误撞追着史蒂夫才来到村庄附近的。这么想来,一切都是布莱恩安排好的。嘴上说着那些怪物不是他的手下,实际上,不还是拿他们到处使唤吗?这一切,都是为了温水煮青蛙啊。让他沉溺于这种安逸的环境里,自然就不会想去其他地方了。
“可是,谁能想到呢?”诺科盯着屏幕上的那个大坑,不禁笑出了声。自己的实验恰巧毁灭了村庄,这下,史蒂夫就不得不去冒险了。他是不信,史蒂夫能够独自一人生存下去的。作为一名体会过百年孤独人类,他非常明白那种脱离社会的孤寂感,时间久了,说不定就会得精神病。
至于布莱恩对他的神使的安排,诺克微微一笑,想到了一个非常棒的主意。“你能安排我的神使,那我为什么不能安排你的信徒呢?既然那只僵尸已经在那个世界里了,那我何不好好安排一下,让他知道些许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呢。他回来以后,到底会成为你最忠实的信徒,还是最坚决的反对者,干扰你的计划呢?我可真是期待见到你那惊掉下巴的样子啊,我亲爱的朋友。哈哈哈······”
惨白色的空间中,爽朗的笑声回荡着,悠扬而持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