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猪,小猪,快醒醒,已经5点钟了,再起晚点待会就只能变成烤乳猪了。时间不多,我们还要做测试呢,待会儿就要出发了。”史蒂夫一脸兴奋地摇晃着那粉嫩的小身体,自己的下眼睑却染着青色。
小猪拱了拱身子,随后,在柔软的床上转了180度,将白白的肚子转向上方,不情愿地睁开了一只眼,随即,一双大手迎面而来。它浑身一个激灵,翻滚着躲了过去,随后一个小跳,“啪”,四只干净的小蹄子落在地上,“哒哒哒”地踩着木地板,冲出了卧室。
史蒂夫挠了挠后脑勺,无奈地笑着:“每次都要我下手才肯醒么······”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匆匆地跑了出去,临走前,顺便在厨房里抓起了正藏在椅子下偷吃的小猪,与几块饼状的玩意儿——那是昨晚赶夜工,作为夜宵放在椅子上的,结果凌晨的时候累得在椅子上睡着了,早上起来就变成面包饼了。
“话说,我这样疲劳驾驶,会不会出事啊?”他在小桥前停下脚步,思索了一阵,而小猪则干脆在他怀里睡着了。“不不不,怎么算疲劳呢,我现在精神可好着呢,赶夜工赶早工,不都习惯了吗,这种事我可最擅长了。”他在踏上滑轨桥时,还在找着各种其他借口,最后,看到停放在苹果树下的悬浮车,与那看车的大铁人似乎重合在了一起,他还是犹豫了。他让2号对着他的脸来一拳,想清醒一些,结果,2号只是将冰冷的臂膀贴在了史蒂夫有些肮脏的脸上。于冰凉的空气中浸了一整晚的铁人,还残余着那透彻心扉的凉意,这一碰,也确实让他的大脑清醒了过来,铁人和车子也左右错开了。这时,他才发现一件事,夏日的太阳虽然也起得很早,但不如他那么早,起码还要半个小时,太阳才会完全升起来。还有一件事——“阿嚏——怎么这么冰啊。”这可是夏天啊,白天在一块铁皮上都能就地烧烤的那种,怎么太阳没出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呢,现在这气温,说不准20度都没有。
他站在车外面,先抬起了总开关。在听到令人心安的“咔嗒”声后,缩着身子,用左手搓着被冻得有些失去血色的脸颊,右手熟练地按下了红色以及黄色的开关。如果现在直接坐进去的话,那钢制车身内的空间,估计真能把只穿了件单薄衬衫的史蒂夫冻坏。所以,他便想到了一个非常好的主意——不打开悬浮系统,只是打开车灯以及电热机,先把车子热热。一如既往的,他在做着这种有着明显瑕疵的事情时,毫不犹豫,往往是等到事故之后,亲身体会到教训,才会反思并改良。
“轰轰轰——”经过改良后的热机噪音明显小了很多,这是因为史蒂夫心血来潮额外加装了一个孔状结构木制隔层。但是,这也不是一个特别完美的产物,他只是单纯地将驾驶舱与动力舱隔开了,并稍稍改良涡轮的形状与材质,让声音更集中向后方扩散。倘若一个看不懂原理的倒霉蛋站在车启动的时候,站在正后方,大概已经被震得不省人事了。
他望着东面微微泛红的天空,太阳已经要冒出脑袋尖儿了。而这时,在那层薄薄的红色之上,穹顶大片的黑夹着浅浅的橙黄,逐渐褪去一层衣裳,从裙角开始,染上了一身浅蓝色的琉璃。在他看的痴迷之时,天空已然换好靓丽的浅蓝色拖地长裙,渐变的色彩下,火红的云彩点缀了裙装的边角,显得更加柔和却耀眼。
“滋——”一声刺耳的刮擦声,似是用尖锐锉子刨着玻璃,它完全没有停止的趋势,已然盖过了轰鸣的涡轮,成了这个清晨最为响亮的那个声音。史蒂夫望着日出前美景,一时间着了迷,竟然没有注意到,车子自己向前开了10多米,并在泥土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那是撞到半埋在土里的石头了。
“哦,我的天啊,这也太漂亮了吧,不过为什么会这么冷呢,我还是搞不明白。”一阵寒风吹了过来,似乎想要提醒他,他抖了抖,随即说道:“这风,有古怪啊,南面吹过来的,该不会那个裂谷里有啥大坑吧。不对,裂谷本身就是大坑来着。”他摸了摸下巴,向缓缓蠕动的车子瞥了一眼,随后又扭过头,对着脚边的小猪说道:“你说这趟旅程,会不会出事啊。我总感觉······我咒自己干嘛,有神经病吗?”
“啪”,他扇了自己一掌。“2号,你别说话,我知道,我知道的,遛车了,底盘刮到了,没事,那都是小事。问题是,这风也太奇怪了吧。难道白天晚上的那冷风都是南面吹来的?我以前······哦,我以前是个宅男,很少在这种时间外出来着。这股阴风难道一直都有?它不是从东边的海吹过来的,而是南面,且都是冷风,清晨半夜都有,就大白天没有。有猫腻!”他点了点头,肯定了自己的观点。
铁魁儡在一旁呆呆地望着那个遛远的车子,没有其他动作,而小猪,则低沉着头,陷在草里,它不知道史蒂夫到底是犯病了还是真的在思考那个疑问,或者同时做着这两件事情。
“我家东面的海,也就10公里远,算是半个内海,吧?话说那种地形怎么称呼来着。哎呀不管了,关键是南边的风,很不正常啊.照理来说,南边应该更温暖一些的,而且推测100公里内都是陆地,那冷风哪来的呢,而且,为什么偏偏是清晨半夜。还有这云,白天的时候影都见不着,为什么现在就看得到呢,而且似乎都在往南面飘啊。嘶——气象学,真的麻烦,我还是回去开我的车好了。”语毕,他大步流星地走到还蠕动着的车子边上,似乎已完全把那个问题抛到脑后。
在震动中,他坐了进去,身体稍微暖和了一些,开始熟练地扣上安全锁,并操作起了各种按钮,随着一阵淡淡的蓝光,车子浮了起来。“嘟——”一声低沉的长鸣,似乎又盖过了轰鸣声,他按着喇叭,嘴角微微上翘,随后,按下红色按钮,检查了下速度表和延迟距离表,同时转动着,又熟练地轻踩油门,向右打满特制的椭圆形方向盘。一通操作后,他顺利地调过了车头,弄直了车身。随后,注视着位于挡风玻璃上的刻度,同时瞅了眼延迟表,在刻度标着100的半透明长直白线与苹果树根部重合时,踩下了刹车。一声微弱的“扑哧”声,三个涂成黑色的粗糙软木小轮,连接着液压杆弹了出来,却还是半陷在车底盘当中。他按下了蓝色的按钮,按钮弹起,小灯泡熄灭,无声无息地,车子下降着,硬硬地触到了柔软的泥土,并在地上留下三道浅痕。
最后,他依次关闭了所有开关,而轰鸣声也渐渐减弱,车子,最终还是停在距离苹果树50多米的位置。这是当然,因为100米,是车子要在最高速——40码刹住的最短距离,他总不可能拿着延迟表上的50米来操作的,一是不放心自己的技术,二是他也知道这玩意儿不准。
事实上,他一直工作到第二天凌晨2点多,进行过许多许多次户外测试,不断改装,“回炉重造”,并再次测试,地下工坊和户外来回跑了十几趟,最后饿了肚子,下意识地去找放在厨房椅子上的面包时,昏倒在了椅子上面。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他感到自己还处于昨晚那种灵感喷涌的状态,万事万物都变得清晰无比,他似乎能洞悉一切。这也就是先前,他为什么会纠结于风的问题了,但复杂的气象学还是难倒了他,没让他继续思考下去。当然,另一方面原因,就是头疼。什么东西只要仔细想就会头疼,但就是特别想要去想,非常纠结。
于是,在史蒂夫灵感喷薄的这段时期,车子,便被改装到一种及其安全的程度。刮底盘和遛车,与他赶夜工中碰到的最大麻烦——刹车不好控制比起来,真的是小问题,至少没啥安全影响。而他也在半夜绕着屋子开了几十圈,并不断在苹果树附近练习最难的掉头和刹车,直到熟到不能再熟。到这一步时,史蒂夫的作为已然超出了实用主义的范畴。
要问为什么,除了他那难以满足的探索精神(发明癖)与源源不断的灵感之外,还有着一丝丝的愧疚吧。也就是在爆缸之后,他才开始反思起了,让小猪和自己一起试车,是不是对它的安全不负责任。就算它能复活,自己二话不说就带着它跟自己一起玩命的行为,确实有很大问题。那以后,他在工坊里反思起了自己,并下定决心,在车子足够安全之前,自己的车技足够娴熟之前,不会再带小猪上车的。就是那种信念,支撑着他一次次尝试、改造。虽然半夜的噪音让他有些许愧疚,但都是为了那更安全的明天着想。
殊不知,那一晚,在差点品尝到生死离别之后,是小猪睡得最死,也是最香的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