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良久，史蒂夫还保持着抱头蹲下的姿势，心里止不住颤抖，但那个绿色怪物迟迟没有爆炸，也让他心生疑惑。而那电石火把，早就被先前吓坏了的他扔到哪个不知名缝隙中去了。
于一片黑暗中，唯有脚边水里的淡紫色光辉，还亮着。但它们也只是照亮自身，并不会给环境带来一丝光明，反而在一片漆黑中，显得更加妖艳诡异。迟迟没有爆炸声从背后传来，总让他觉得，那怪物一定是在蓄一个大的，额头上的冷汗更是止不住地往外渗。他小心地站起身，于一片黑暗中，凭着记忆，摸索着向阶梯前进，踩着水花，发出了轻微的声响，令他吓了一个哆嗦。随后，像是意识到了自己在吓自己，左手抚了抚胸膛，轻叹一声，便从储存空间里掏出了电钻，准备先把头顶的岩层给挖开。“大概是错觉吧，这幽闭恐惧症也真是要命。”
“不，不是错觉。”一个中性沙哑的声音像是砂纸一样，打磨着他那脆弱的心弦，一下便把它磨断了。
“啊——”他一下又抱头蹲了下去。
“你可能真的有什么心理疾病吧，”语气冰冷，似是带着一抹嘲弄，“还好我及时赶过来了。”
疑虑的云团编织着恐惧的天网，将他整个人笼罩了进去，一时间，他的眼前似乎陷入了完全的黑暗，而所有其他感官，都被那沉重的恐惧感压得喘不过气，唯有那思维，反倒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激发了最大的潜能。
他飞速思索着当下的状况，并给出了一个最合理的推测——他遇上伊斯了，还是那个集群意识具象化的特殊个体，同时，它还说什么“还好我及时赶过来了”，这是什么意思？抱着试探性的心态，他面对着一片漆黑的洞窟壁，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你是那个什么吧。我跟你说，你，我可不怕你，我这次是准备了家伙来的。”
他停顿了一下，开始小步小步地朝阶梯的位置移动，同时思量着自己有什么可以派的上用场的工具，好像就那个钻头。
“如，如果你能明白我话的意思，我警告你不要靠近过来。我可是能够无限复活的人啊，不，才不会害，害怕呢。”但他根本没有勇气去直面那种怪物，而是想着可以快速逃走的路线。它会说话？有什么用。怪物之所以是怪物，本质上，它们与人类是敌对的啊。就像是战争中两方的士兵一样，就算对方是能够交流的，你会去在战场上跟他拉家常吗？对方大概会送你一份子弹菜汤。毕竟这整个世界，就是人类与怪物的战场。至少在史蒂夫的认知中，就是这么的直白，这也是他把这个世界当作游戏的重要原因之一。
“哦？你真的不害怕吗？那你脚下的动作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那，那是因为，”史蒂夫身体一下便僵住了，同时迅速思索着该如何面对这种情况，好多拖住一些时间，可多拖住一些时间，是为了干啥呢？逃命，想逃跑的方法，还是······“你这怪物长得太恶心，我不想站得太近了，免得恶心到自己。”说完，他便后悔了，自己这张嘴怎么就是管不住呢，这样岂不是更加刺激到它了呢，万一直接气炸了呢？可是听对方的语气，好像并不生气。
“这样吗？可是，你是怎么看见我在哪的呢，毕竟这里可是一片漆黑啊。难不成你拥有某些怪物的夜视能力？那你能说出，我现在是站在你的左边的水池里，踩在你右边的裂隙上，还是紧贴着你身后呢？”声音一起一伏，怪异的调子总让他觉着是在听什么方言。
“我，我虽然看不见，但我能听见啊。我耳朵可厉害着呢。你那辨析度这么高的破喉咙，我怎么会听不到你站在我哪边，不就是正后方吗？”他说完便咽了下口水，说话拖时间有效果吗，好像······
“不错欸，可是，你手上的钻头是要拿来干什么的，难不成想将头顶上的岩层挖掉，让阳光照射进来，看看我这恶心的怪物到底长啥样？难不成你有这种奇怪的癖好？”说完这句调侃似的话，声音倏尔转调，一下子变得冰冷许多，“那我也警告你，要是你再有其他小动作，要是你再移动一步，脚后跟抬起来都不行，我就会在0.1秒的时间内直接爆炸，让你直接葬身在这裂缝里面。别忘了，我可是怪物啊。跟你聊这么久，只是单纯地觉得有趣罢了。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有能够逃跑的机会吧。”
听到这句话以后，史蒂夫心都拔凉拔凉的，索性放弃了逃跑的念头，语气一下变得急躁起来。“那我也跟你说明白了，我可不怕你爆炸，反正都被你炸死过2次了。我这样一个死过无数次的人，是最不可能怕死的，相反，我还要在你爆炸以后，再来挖我和你葬在一起的坟墓，这些魔石，可是大宝贝啊。”他一下便意识到，自己好像把话说得太死了，转念一想，似乎有个更好的方案。“当然，就算死过无数次，我还是一个比较惜命的家伙。只要你不逼我，我也不会咋样的，但若是逼我，我能保证，在你爆炸之前，就能用这个钻头将你搅得粉碎。我可是知道你的弱点的，只要在你爆炸前将你杀死，就不会有爆炸了。创世神说的，世界法则，它总不可能有问题吧？”一想到这，他的态度就强硬了许多。
“哦？你说的不错，可你怎么能确定，能在我爆炸之前将我杀死呢，毕竟，你可是被我炸死过2次啊，那2次，你有反应过来吗？没有吧。”语气又变得一起一伏，听得史蒂夫心里直起鸡皮疙瘩。
“这你不用怀疑，经历过那2次，我早就特训过反应力了，绝对可以的。”他语气义正言辞，想极力掩盖说谎的痕迹，但一直套着钻头的手腕也有些酸了，微微有些下垂。
“我不信。你根本就没有特训过，我可是亲眼看见过的。”
亲眼？难不成，它一直在跟踪我，还是说，我家附近，一直埋伏着许多只爬行者。一想到这种可怕的可能，他的内心就直哆嗦。
“如果你真的是这个意思，那就是要逼我吗？我跟你说，跟你换命，我绝对不亏。你现在放我走还来得及。只要你不炸，我便会自行离开，但你要炸，我建议你再想想，这样炸我一个可以无限重生的人，有什么好处。”他努力沉住气，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给对方一条可以交涉的路子。
“这样吗？”对方顿了顿，“好处是什么，我也想知道呢。可你怎么知道我会一定会按你的意见来呢？我可是怪物啊。要是我假意答应你，暂时不炸死你，却还想着在未来某一天偷偷爆炸，你又该怎么判断呢？毕竟我可是你的敌人啊。想着和敌人交涉，不应该是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吗？难不成，无限重生就是你的绝对优势？那你可知道，我也是有着类似能力的。”
“啥？你说什么？”他惊呼着，怪物拥有无限重生的能力，那爆炸了以后，不是可以接着炸？想想就很可怕，但更多的，是觉着这不可能，重生能力不是拥有自由意志的人类才能拥有的吗？
“我大概清楚你在想什么，不用担心，我的重生能力不是你想的那样。”顿了顿，又继续用沙哑的嗓音说道，“好了，既然我们现在都不信任对方，而且我又拥有比你大得多的力量，何不来听听我的建议呢？”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再说，我听了你的话，就不会被炸死了吗？”他愤愤地说着，却不敢移动半步。他清楚，要是对方说的是真的，自己可没半点还手的可能。先不说在这一片漆黑的环境中，它是怎么看得清的。无限重生？他不敢去赌，更不敢赌自己那迟缓的反应。
“你听或不听，根本就没有影响。一开始，自从你进了这个坑，只要你还是那个我观察中惜命又贪财的胆小鬼，这便是一场不对等的博弈，我的筹码可比现在的你要多得多。”对方索性将话讲明了。
听到这里，史蒂夫似乎便想到一种可能——对方，或者说那个具象化的特殊个体，与其他怪物有本质上的不同，似乎本就不是奔着他的命来的，不然不会跟他闲扯这么多了。他努力回想着诺科关于伊斯的描述，想找找能不能提炼到对自己更有利的信息。集群意识？这个和它无限重生的能力到底有什么关联呢？
“难道，”史蒂夫拼凑着记忆，想着最合理的话语，“你是为了什么来找我的吗？难道，不是所有爬行者都受你控制的吗？你之前说的还好及时赶过来了，会不会是有些爬行者想将我炸死，可你又不想。奇怪啊，你们不是集群意识吗，思想还会还不统一的？可真是······对了，你之所以不炸死我，一定是有求于我吧，你一定是想让我帮什么忙，但碍于自己的怪物身份，便只能通过威胁的方式来了。对，一定是这样。”想到这，史蒂夫心情一下就舒爽许多，甚至想要给如此聪明的自己拍掌叫好，但怪物的那个威胁，他总是不敢去试探的，便死死保持住双手的动作。
“放心好了，你有什么想要我帮助的，直说就是。我虽然是人类，虽然立场上是与怪物敌对的，但我也是很好说话的。你们怪物呢，我并不恨，反正都是这个世界组成的一部分嘛，你们与人类敌对，估计是哪个天杀的设计者定下的烂规矩。而我，我也只是怕，害怕懂吗？谁叫你们总待在阴森森的地方，长得又让人想吐······”史蒂夫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般，絮絮叨叨对着黑黢黢的石壁说了十几分钟，有抱怨，有疑惑，就是身子，硬是维持着半步前踏的姿势，一动不动。
对方似乎也很有耐心，听完了他的唠叨，直到他喘着气，喉咙沙哑，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你，很聪明，挺好的。除了有些神经以外，都像一个正常的人类。你说我需要你的帮助，确实。但其他的结论···我不知道你脑子的构造是怎样的，但真实情况远比你想的要复杂许多。”
“那···那，你可以不炸我了吗···我可以，可以动了吗？”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泡在冷水里的双脚，和套着钻头的手早就有些发麻，已然快要支撑不住这个动作了。
“你说呢？要是我真的想要炸你，你早就灰飞烟灭了。所以一开始我就没有炸你的意思，只是你老想着逃跑的，为了留住你，便只能出此下策了。”对方的语气恢复了一起一伏的样子，像是一个低音歌手一个高音歌手轮流唱着一个字，将这句话以一种滑稽的语调唱了出来。
听到这句话，如释重负，他一下便瘫倒在了水池当中，溅起冰凉的水花，那衬衣和裤子，又该换了。
这场博弈，当双方将筹码统统摆上台来之时，就变成了一种交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