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我会告诉你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尽可能告诉你的。”对方语气极为平静，而史蒂夫也坐直了身子，并拢双腿，将双手搭在膝盖上，竖耳聆听。
“关于怪物，首先，你得知道关于怪物的本质——混沌的代行者。”混沌？我似乎对这个词有点印象，以前难道听说过？
“至于混沌的本质是什么，我们也没法了解到。但混沌作为秩序的对立面，是一种能够将有序转化为无序的力量，并非从有到无，而是从有到一片混乱。要举个好点的例子的话，就是我把你房子炸成一片废墟，而不是把你房子炸的什么都不剩，这样的话，你还是能够利用废墟的材料重建一部分的。你的能力应该能够办到。”
这······史蒂夫隐隐担忧起了自己家的安危，那可是比他的命值钱百倍的东西。
“哦，冒犯到你了吗？抱歉，我能想到最贴切的例子就是这个。”
“没没，怎么会呢，您继续，您继续。”他一脸谄笑着，想着千万不要惹了它。
“混沌的性质大概就是这样。”它顿了顿，话锋一转，改用完全上扬的语调继续述说道：“而怪物，正是受这种力量影响而产生的生物。作为混沌的代行者，它们，起源于混沌，诞生于黑暗，它们所作所为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践踏秩序。而它们的行为，就是将代表着秩序的智慧生命，以最原始，最混乱，最本能的方式摧残、毁灭。”
这听起来，怎么像是在损怪物们的名声呢？哦，不对，如果是怪物的话，这样的描述，说不定是夸奖？
“但同时，”语气又变得平静许多，“他们自身的存在也代表着某种程度上的秩序。只要是物质的，只要是有序的，混沌便不会允许这样的存在。”它顿了顿，字句一卡一卡的，史蒂夫似乎听出了悲伤的感觉。怪物们难道也有感情？完蛋，三观真的要颠覆了。
“我们怪物，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太久，混沌会消磨我们的身躯。这样的结果，就是我们的寿命，只有人类的万分之一不到。是不是很可笑，诞生于混沌力量的我们，也是受混沌侵蚀最严重的······”对方似乎不再想继续说了，微微垂下了脑袋，撇开了视线。
听到这话，史蒂夫心里五味杂陈，开始思考起了以前的某一件事，他收养小猪的那天就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要是怪物们也能沟通的话，它们也有自己存在的意义的话，这个世界，似乎对非人类的生物们不太公平。该死，为什么不好的预感总能灵验。他愤愤地锤了下自己的膝盖，伊斯显然被他这个举动吓到了。几天的观察中，它只知道史蒂夫有十几种心理疾病，却不知道他还有自残倾向，看来得将这点添加到记忆库当中了。
它匆忙地解释着，语气似乎急促了几分，但听着很是滑稽。“你不用担心我们怪物的问题，也不需要担心我的。就拿我来说，爬行者种族的寿命一般在3年左右，在这之后，就会跟普通的植物一样腐烂掉，而我的种族在怪物当中，也还算是相当长寿的。”
“哈？谁担心你们怪物了？我只是在想，这个游戏设计得太不合理了。”
“游戏？”
“哦，没什么，你继续说吧，就是那个什么······”他组织着词汇，心里却默默将这个疑点记牢了。怪物们不知道这是个游戏？合理却值得推敲啊。“寿命，对，就是这个，你解释清楚一下。”
“哦，寿命。除了我之外，大多数的怪物，都挺短命的。亡灵类的，一般只能活个十几天。更不用说会在代表秩序的最强力量，阳光下燃烧起来，而其它类型的，也就多活个十几天，最后尘归尘土归土的······但不建议你想太多了，这对你以后的行动会有很大阻碍的。你只需要了解，大多数怪物，都是混沌的，甚至连植物都不如。你下手的时候完全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啥玩意儿啊？你把我想成啥了？我可是那种心狠手辣的坏人啊。对于你们怪物来说，我应该是挺厉害的一个敌人，至少你们从来没杀死过我······等等，你说大多数怪物？那是什么意思？”
“我正要解释这个呢，不过，还是建议你别急着问。稍微理解一下，这么多新东西，对你的认知应该有不小的冲击。”
“哦对。”
史蒂夫便低着头，开始沉浸在消化大量的新知识里。就算它说的有可能是假的，但这种假说，也是十分值得推敲思索的，更不用说，他真的信了一大半了。至少比起诺科，他更愿意相信这样一位几乎是什么都知道的怪物。
刚才的话，有一点非常值得注意的，混沌的代行者，这似乎是怪物的定义。无法控制地对智慧生命产生毁灭欲望，大概可以这么描述吧。那自己岂不是彻底和怪物这个词脱勾了？这个像是瘤子一样寄生在他潜意识里的疑团总算被切除了。
史蒂夫就是这样，如果是关乎自身的问题，他便能一直放在脑海里，时不时会想起来。就算实用主义告诉他不要考虑这样的阴谋论，但那只是对外使用的，对内，他从来是以自己的好奇心为优先的。
“哦，你在思考，能推理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吗？没关系，我可以等，我的耐心非常好。”
“嗯——”良久，史蒂夫还在消化着，心里却将那个存放已久的疑惑吐露了出来。“那你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不受那种混沌力量的影响吗？你现在不会想要炸死我是因为什么呢？”
“关于这个，这本就是我要告诉你的。”它又动了动，朝篝火篝火外侧移动了几步，保持了一个相对正式的交谈距离。“很简单，是理智。我之前也回答过你。我体内也存在着一种秩序的力量，让我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行为，就和你们人类一样。不过你们人类是纯粹的秩序，而我是秩序与混沌结合而生的。”
“哦，怪不得你比那些尸体活得要久。我原本以为因为你是植物，能够吸收那些尸体的养料呢，哈哈。”史蒂夫傻笑着，看对方脑袋微微颤动了一下， 一下子就意识到自己的话太冒犯了，便下意识地转移了话题。“对了，你说你是秩序与混沌结合产生的，那其他怪物呢，除了完全混沌，是不是还有你这样的呢？”史蒂夫缓缓将那个亮蓝色身影从记忆深处捞了出来。
“当然。事实上，像我这样的怪物，还有很多很多，多到超过你认识的人类数量。而且它们的寿命，也比普通的怪物要长很多，虽然完全不及能活几十年的人类。”我认识的人类？不就诺科那一个吗？
“至于关于它们的信息，抱歉，恕不能告知，因为那个问题真的会牵涉到怪物方的利益了。那不是我能够决定的。”对方语气完全变成了降调，史蒂夫已经把这种降调的语气和口头警告联系在了一起，便不打算追问下去，而是联想到了一些事情。
关于下次的怪物潮进攻，诺科说的会很有难度，难道就是因为这个？“那我能问问，如果其他像你这样的怪物要侵占我的家园，你会站在我这边，还是它们那边呢？你就算回答它们那边也没事的，只要不影响这次行动就可以，我都能接受，我只是想心里有个底。这个问题——可以问吧。”他用手指戳了戳嘴唇，眯着眼，望着篝火说道。
“我不会站边的。利益层面上，损人利己，损己利人的是我都不会做，不管对方是怪物还是人类，我只做利人利己的事，或是只牵涉到我自己的问题。我有自己的目的，不代表着人类或是怪物，只代表着0号。”总觉着这话漏洞好多啊，史蒂夫闷闷地想着。
但总归，这句话还是像一根救命绳索一般，一下便把伊斯会炸平他房子的可能中解脱了出来，这让他内心轻松不少。
“伊斯，哦，伊斯，我真的太感谢你了。感谢造物主布莱恩，感谢大光头诺科，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保住了我的家，我提前在这给你们磕头了。”说罢，他真的就对着篝火磕了三个响头，头发都差点被火星烧到，但他还是一脸傻笑着，绕着篝火，用臃肿的身形，跳起了自制的象形文字舞蹈，甚至想要去拉起伊斯的手臂一起跳几圈，这气氛，可别提有多喜庆。但马上，又意识到对方没有手臂，而小猪也还在睡觉，这样太吵不好，便在一片尴尬的氛围中，独自演起了默剧（那舞蹈实在难以用优美形容，更贴近滑稽和搞笑的默剧）。这人真奇怪，刚刚还骂他的主神是死老头子来着。等下，好像“大光头”这个形容也不太礼貌吧。
伊斯最后那些话的意思，其实是出了什么意外，它一概不负责任。毕竟它只是0号，它也只能代表0号，要是其他怪物拿它的其他个体干些什么，它可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虽然其他怪物一般躲得它远远的）。但看着高兴成那个样子的史蒂夫，兴许是觉着模仿一下会有助于思考，又或者是处于关爱孤独症患者的心态，伊斯便也跟在他的身后，四只小短**替着，蹦跶了起来，两人围着篝火跳了几十分钟，最后兴许是累了，便都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望着气喘吁吁的史蒂夫，大概还是产生了对利益伙伴要负责任的心态，它最终把该说没说的心里话讲了出来，以一种一跳一跳的语气。“史蒂夫，我刚才想说的，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我想说，我没法同时控制世界上的每一个个体，要是哪天真的把你家炸了，我也会跟前2次一样，不负责任的。”
“啊？”
“所以，不是说你的家就安全了，我只是保证0号不会炸你家而已。”
“什么？”
“事实上，就在我们刚才跳舞的时候，我了解到有2只，不知道什么原因炸了，隔得太远，没法控制，而且传过来的信号也很模糊。”
“那我岂不是白高兴了？”
“不啊，至少你清楚，现在的你，是非常安全的，至少附近的爬行者都被我控制住了。能够活着蹦跶，足够你高兴了吧？”
“嗯——我觉得，你的脑袋构造，似乎也有点奇怪。”史蒂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甩了甩，无奈地说着。他就知道事情总不会按他预想的来发展。要是这种不好的事情有可能性，那就一定会发生，至少对于他这位信了霉神的神使大人，现实就是如此不幸。
“哦，是的，你说的没错。”这个描述，形容伊斯，似乎一点也没有问题，而史蒂夫已经开始想着房子的重建计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