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待史蒂夫睁开双眼之时,出现在头顶的,不是亮晃晃的白色灯光,而是明亮的白色月亮,他便知道,他赌赢了。
这是一场用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进行的赌博,如果出意外死了,就是损失无数矿物与发明;如果活下来,他便能更加接近真相。在这次旅程中,种种谜团让他不再仅仅是关注魔力源泉的存在,而是对这假想中的冰龙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就跟伊斯一样。这样的可能,让他愿意为此付出无数的利益。
原本,在开采完那些矿藏后,他便可直接掉头就走,但种种异象,真的拨动了他的心弦。而他所拟定的计划,也在分析伊斯告诉他的所有情报之后,有所改变,并且并未让对方知情。好在,伊斯离奇的消失正好配合了他,让他这场半真半假的戏,有了一个好的过渡。
戏剧开场,便是史蒂夫的超速驾驶。早在那一刻,他就知道了他们已经进入了对方的侦察范围,而就是在跨过裂谷的那一刻,演员就正式入场了。
戏台老板看着骑着挂载着喷气涡轮的独轮车,端着一把自动步枪,闯入舞台的马戏团小丑,定然会用尽全力将他停下来。他是清楚的,冰龙一定会知道,速度如此之快的悬浮车用不了多久,就会达到冰带中心。因为之前的凌晨,他在裂谷南端,排练过,那是故意演示给它看的。所以,它一定会提前准备好更大威力的魔法阻碍他们进入,绝不会是简单的寒潮。而剧院老板,也确实很配合地,下了场离奇的暴风雪,将车子彻底止步在了大雪之中。
因为史蒂夫一开始就是抱着极大的自知之明,认定了对方必定有强的离谱的魔法,既然连那个裂谷都能做到,要阻挡一台不到一吨重的车,肯定没有问题。出于演戏演全套的目的,他还对着伊斯和小猪装作没有预料到突发的事变,这种细节上的用心,不清楚对方能不能看得清。
接着,就是舞台剧的第二幕,困于洞穴之中。以史蒂夫的创造和毁灭能力,是绝不可能被大雪给盖住的,每秒一方的速度,就算是真的一车一车地倾倒在他头上,他也能片雪不沾身,将它们瞬间搅碎。但为了观众的娱乐,老板的松懈,他便装作被迫无奈的样子,挖了一个不大的洞穴,躲了进去。
这一点,目的就是为了让冰龙意识到自己的破坏能力也就是一般般,大雪足够阻碍他的行动了。这点轻敌,便会让对方不至于使出对付风暴龙的魔法,将他扼杀在这一步(那种魔法在史蒂夫的认知当中,是大招,不至于使在一个人类身上)。想必,剧院老板也想看看,这样的小丑,还能蹦跶多久。
之后,便是第三幕,引蛇出洞。自己既是那条蛇,也是引蛇的人。一直将自己困在洞中肯定也没什么好处,担心对方用什么怪魔法逼自己出来,他便主动配合着,从洞中钻了出来,顺便亮出了自己的另一个毒牙——无畏战士。
这个先前也在裂谷南端预演过,想必对方见识过了它的钻头和电能炮。为了让对方不感到自己的威胁性,他便主动将车子丢弃在了雪地里,并开始设想着,将战士的驱动电力和武器电力耗完,也随便找个地方扔掉。
修不好?怎么可能,要修那台车子,对于天才史蒂夫来说,顶多也就花个一小时。但为了让对方松懈,他最后把车子挖出来后,就扔在那里没管了。恰巧,消失的伊斯,也让他想到了后面一幕该怎么演。因为自己的话唠属性,要是伊斯在身边的话,保不准会说漏什么,谁知道,它听不听得到呢?出于同样原因,他才将小猪装在了悬浮盒子里。这样,自己就能管住嘴巴不少。
所有出洞后发生的事,大多便在史蒂夫的预料之中了。
第四幕,迷雾。史蒂夫清楚地分析了伊斯给出的情报,看重了一点——死亡前,是瞬间受寒冷袭击的。而自己在无畏战士当中,当然不会受这种影响,所以对方一定会想着用魔法控制住他的行动方向,尽量远离中心的位置。暴风雪估计是不可能连着放,而依据昨天晚上突然弥漫在裂谷边上的浓雾,他便清楚,对方有着控制雾气的能力。一定会用着这点,逼自己从那个钢铁载具里出来的。在那种封闭空间中,方向感肯定是没有来得在外面走要好的。
史蒂夫便想尽力去配合老板,但总归,得先把战士的能量放完。
不过有一点出乎了史蒂夫的意料。对方肯定不知道他有指南针,但却还是操控了磁场。他推测,可能是有过像他这样的人或怪物,借着指南针闯入了这片迷雾区,甚至活着出去了,这或许是惯用手法。而时钟指针的颤抖,只能说,磁场太强大了,那些指针都被磁化了。他在那一刻,更加确信了,冰龙的魔法能力,远超他的想象。
第五幕,陷入疯狂。这一幕一定要演得像,他知道,对方最后肯定会用着让人陷入噩梦的咒术。他要演得像一点,便真的投入了感情,反正变脸也是他的绝活。
事实上,他在迷雾之中确实看到了很多幻象,有自己,也有伊斯,他猜测很有可能是因为吸入迷雾引起的。幻觉和梦境本质上都是大脑给出的想象。之前在裂谷北面,吸了一口瀑布吹来的水汽之后,就做了噩梦,他当时不知道为什么。
但现在,他非常肯定——一切的幻象,皆因吸入那过量的水雾,而那所谓的瞬间被寒冷袭击,则是一种精神幻觉。在经历暴风雪的时候,他便很细心地聆听着洞外的呼啸声,默数着时间,发现那场暴雪持续了1个小时都不到。他很清楚,那种程度的暴风雪,不可能瞬间将人冻死,更不用提,它持续的时间太短了。
那伊斯的死亡,很有可能不是因为瞬间被寒冷袭击,而是产生了被寒冷袭击的幻觉。在这2种可能性中,只有神经死亡,才具有这种瞬间的描述。意识联通,以及植物性质,导致水汽对它的那种网状神经影响远超正常人类,更易受水汽中的奇怪诅咒影响。尤其是多只伊斯一起行动,更会加剧这种感官,最终导致了神经死亡。
正常的人类,肯定不会如此脆弱,直接暴毙。而是在这种凉凉的走不出的环境,弥漫的浓雾,以及产生的幻觉中,逐渐丧失理智,选择自尽,或是睡下去,一觉不醒。这种十度不到的气温,以及那更加冰凉的地面,加上经过迷雾折磨,疲惫的身心与消耗殆尽的食物,人类的大脑,便很容易在这种环境当中,选择自然死亡,几乎毫无痛苦。
这便是那种比单纯地挥洒魔力,制造暴风雪要高效得多的杀伤办法。他不禁更对拥有如此优雅杀人办法的冰龙感兴趣了起来。
最后,在大胆的推论下,史蒂夫决定,用自己的命试一试,便配合着环境将自己折磨得神志不清,疯言疯语,一副放弃抵抗的样子。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真死还是假死,反正自己的能力都会让自己在睡过觉的地方重新站起来的,虽然可能过了一天。这就是他的最终方案。
从来不是跟冰龙正面对抗,而是找一个尽可能接近冰带中心的位置,但不能完全接近,睡一觉,再用无尽的精力将对方折磨死,俗称耍赖,好听点的,就叫消耗战。每一次死亡,都会让他开发出更有效的针对手段,下次的成功率就能更高。
而令他惊喜却又在意料之中的是,他并没有死亡,而且,浓雾散去了。他推测,只要对方是那种伊斯口中的具有理智的怪物,一定不会浪费过多无用的魔力去关照一具尸体的,因为以前从未有过,经历过这些还能活下来的人。这种浓雾,就不会持续太久,至少伊斯的描述中,只有死亡前才经历了迷雾天气。而之前的种种举动,都是为了这一步铺垫,放松对方对自己的提防(防止鞭尸)。
自己最强大的能力是什么,那就是创造,对方肯定不会知道自己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恢复军备的。同时,浓雾散去,也让史蒂夫行为更加大胆一些,打算在这,建一个临时据点。他推测,雾同时也是冰龙观察他们行动的渠道,不能百分百观测到切实信息,但起码能够判断位置。而且越靠近中心的位置,它便能看得越清楚。所以,趁着雾气没有巡逻的时候,得想办法再靠近一些。
你说配角小猪?它只是一名观众,现在待在温暖的盒子里,里面还放着好多胡萝卜,安全舒适得很,大不了就是做个噩梦。他很相信它的精神承受能力,这是作为经历过死亡的生物常有的。自己还把战士留在了小猪边上,到时候去找,肯定是有参照的。反正自己又没爬多远。
在种种安排下,小丑最后配合着剧院老板的剧本,在舞台上服毒自尽。老板欣慰地望着这一幕,待亲眼看见那小丑喝完了毒药,在舞台上疯言疯语了一会儿,最终安详地睡去,他才笑了笑,拉上了幕布,静悄悄地从后门离开了剧院。
他的剧本上,清清楚楚地写明了对演员的要求,只有一行黑字——“随意发挥,只是在终幕,必须要喝完那瓶毒药”。每一位演员,都认为那玻璃瓶里装的透明液体是水,而老板说的毒药,也只是道具意义上的。直到喝完它,精神陷入疯狂,在舞台上绽放完最后的生命,陷入永久的睡梦。没有人,没有人可以得到他的秘密。
散场后,黑漆漆的剧院里,躺尸在冰凉木地板上的小丑突然乍醒。他扭了扭自己的脖子,装作一副活死人的样子,嬉笑着,以滑稽的步伐,捡起地上的独轮车,朝舞台后部骑去,不发出一丝声响。就如所有主动上来当演员的观众一样,他也是奔着老板那不为人知的秘密去的。没有人见过老板的样貌,也没有人知道,舞台的幕后到底有着什么。因为所有演员,原先,都是被幕后的未知引诱着,从台前上来的观众。
对于老板来说,又一场戏,演完了,但对于小丑来说,这只是个幕间,下半场,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