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止是这样，如果是流体，那么就代表着秩序力量将如同水流一般无孔不入，能够更加全方位地渗透到需要作用的目标之上，甚至是目标内部！甚至是生物内部！”他将这个可能说了出来，随后身体一阵颤抖，止不住的后怕。
拥有如此聪明头脑的冰龙，本让史蒂夫取消了将它变成冰柜的打算，而是高工资聘请它为专用魔法研究员的。可是，这个可能，这个符文能够作用于生物内部的念头一旦生了根，就如同夏天滋养蟑螂的阴暗潮湿地板夹层一样，各种可怕的想法不间断地往外钻。
其实，关于这点，已经有一件能够印证的事了——那令人产生幻觉的迷雾，不正是将幻觉魔法施加于水汽之中的结果吗？既然连水汽都可以，那潮湿的空气，或者······单纯的空气？
“老天保佑，机械之神保佑，您最聪明的信徒在此恳求，请护全他那脆弱的心智，请保佑他的思维不受险恶之徒的困扰。您能听见我的呼唤吗？”他双手合十，跪坐在冰凉的河流之中，飞溅的水花打湿了他的头盔，蓝色飘带在他身边流转。
“阿嚏，阿嚏，啊——干！冷死了。”他匆忙跳了出来，顺着先前凿出的小洞，钻回了明亮的人造隧道里。将身体紧贴着微微发烫的涡轮，待烘烤的差不多了之后，他才开始研究起了那一小瓶水，并发现了一个更有意思的现象。
魔力的紫色光亮通常微弱得在稍强一些的太阳光下，就会完全看不到。但秩序力量的蓝色，则是另一回事。它们是秩序的表现形式，不受制于外在光线影响。结果那瓶溪水，在车头直射灯下，跟普通的水没啥区别，大概，就是能补点魔力？
难不成是那样？流体中的秩序之力会受到强光影响，而暂时失去颜色，甚至于在足够强的阳光下，会直接失效？伊斯曾告诉过他，阳光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秩序之力的表征。难道，这就是河水在地下的原因吗？受到阳光照射后，这种流体符文会消散？那自己岂不是不用担心空气有毒了？
得先试试再说，他麻溜地往上挖掘着竖井，重新回到了地表。猛烈阳光下，白茫茫的雪原上，几个正在互相殴打的雪人，望着一个破土而出的黑色头盔，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史蒂夫将小玻璃瓶高举过头，透过它，宁静地注视着苍白的太阳，随后，又匍匐在地上，用自己的身躯为瓶子创造出大片的阴影。随着紫色的飘絮的浮现，大片的疑云从心头消散，化为了甘甜的雨水。
“哈哈哈，感谢太阳，感谢机械之神。太阳啊，你驱散了我头顶的阴云，机械之神啊，你赐予了我无上的智慧，助我突破了这道心坎。感谢你们，赋予我第二次生命。”他眼中闪着晶莹的泪花，微微点头，随后双手将瓶子握在掌间，颔首闭目，再次祈祷。他从来没有真心信奉过一位神明，但此刻却觉得，机械之神，响应了他的呼唤，为他解答疑惑，他是无比的真实，而他，又无比的真诚。
“机械之神不就是你自己吗？这样对自己祈祷有作用不是很正常的现象吗？那可是你自己的力量啊。”
“没错。”想到这里，史蒂夫还是很感激，他双手合十，嘴中念念有词，又对着自己祈祷了一遍。
“说不准真实情况是这样的——你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可能已经到了大白天都能看见幻觉的程度了。事实上，我第一次，额，0号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还记得那片桦木林吗？那时你就有些疯疯癫癫的，对着一个不存在的东西讲话。不过那次是夜晚，而且是喝了药以后。”
“它存在，那只僵尸它存在，它一定存在。”他紧咬着嘴唇，眼神很是坚决。
“你是又看见他了吗？”
“不，是诺科说的。诺科作为一个霉神，他说的不好的事有可能发生的时候，那就是一定会发生。虽然那只僵尸还活着，对我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就不得而知了。”他抬头望了眼太阳的位置，那里是一个巨大的光石灯泡。
伊斯没有说话。
“哦，忘记跟你说了，刚才给你的这瓶是新的，事实上，我后来又回去装了几百瓶。你知道的，这种好东西，总不嫌多。”
“该说不愧是你吗。”
史蒂夫没有理会，继续说道：“事情其实还没有结束。河水里的符文似乎不会在普通的灯光下消失，只是暂时隐匿，只有太阳光才有效。用一个方便理解的词，大概就是失活吧。”
“可能因为太阳光线足够强吧。”
“或许吧，但我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推测，你想听听吗？”
“等下，你可以让我猜猜吗？我想自己思考。”
史蒂夫默默点了下头，便搬了把凳子，叉开腿，原地架起了篝火，烤起了玉米。他还是更喜欢这种原始的烹饪方法，似乎这样烤出来的食物更加有味儿。反正他是不着急的。
听着噼噼啪啪的响声，他一口啃着玉米，一手拨弄着伊斯腰上的电热炉，想要调高点功率，毕竟地洞里不怎么暖和。
“我知道了！”那绿色的雕像身体微微一颤，而史蒂夫的手指正好杵到了喷着滚烫气流的风口，烫得皮都有些发红。他尖叫了一声，像往常那样，下意识地把手指头伸到了嘴里，而原本正在啃玉米的嘴巴，也顺势咬在了指头上，这下，可比被烫到要严重多了。
“哦哦哦哦哦哦噢噢——”他从凳子上蹦了起来，围着篝火跳起了舞蹈，而伊斯并不在意这些，自顾自地说着：“一个很重要的线索，那冰冷的中心层正位于那河流之上，是不是，流体里的符文不止将魔力转变为电流的那一种？”
“啊——”史蒂夫将那根伤得严重的指头浸泡在那小玻璃瓶里的冰水之中，感受着那冰凉麻木了疼痛，发出了舒服的呼声。“什么？你刚才说啥？哦，不用，不用再说一遍，我听到了，听到了。”
待那红肿消失得差不多了之后，他抽出手指，“啵”的一声，随后仰起头，咕噜咕噜地把那瓶大概可以称为魔力补剂的东西喝了下去。
伊斯的内心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情绪，它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爽啊，你要不要尝尝？”他又拿出一瓶，对着伊斯晃了晃。
“我···”
“哦哦哦，懂了懂了，讲正事。你那个想法——很好，没有问题，只是别故为曾。”他用着很诡异的语调强调了“不够完整”，似乎是在模仿伊斯的说话方式，却也只模仿了个半吊子出来，听起来就像是某种方言。搓了搓双手，他重重地坐回了板凳上。
“事实上，我重新回到了那个天然地下隧道，并沿着河畔稍稍走了一些。那河道，是一个弧形，我只走了一段路。不过，我猜完整的走完，会是一个圆形，或者有可能，很多个圆形，叠起来，就像线圈一样。”
他瞅了眼对方腰上的电热炉，继续解释道：“那样的构造，如果只是普通的电流，作用只是形成一个大的方向固定的电磁场，并在整个环形的中心，也就是推测的魔力源泉的位置，施加一个上下方向的磁场。但它又不止是这样。”
他稍微顿了顿，想找个合适的形容。“正因为它是魔力形成的电流，如此形成的电流产生的磁场便也会对魔力产生影响。而在整个线圈最中心的位置，因为那圈地下河流是顺时针转的，这里的磁场方向是向下的，而非垂直于河流方向的。”
他用右手法则做了个向下的手势。“正是因为这个，云层间的魔力会被从天上以雨水的方式重新补回到魔力源泉与支流之中。你知道水的循环吗？”
伊斯微微点头。
“那听好了，以下就是我的最终结论。”他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身体，一手搓着胡子拉碴的下巴，一手搁在腿上，用庄重的语气宣布道：“整个环形地带，我称之为冰龙领地，正是这种以水循环支撑，以魔力源泉为中心的魔力枢纽。从魔力源泉开始，领地的中心区有着连绵不断的降雨，它们吸收了魔力源泉的液态魔力，汇聚于地下，形成湍急的地下河。”
他稍稍顿了顿，拿起那瓶玻璃瓶，继续解释道：“地下河在流经冰雪覆盖的中心区时，河水环环盘绕，制造了一个无比强大的磁场，它所写携带得符文也造就了一个广阔的环形冰雪世界。这样的温差也使得冷气流贴着地面将迷雾吹向最外层，同时，上层的热空气也为低温区和中心区带来了蕴含大量雨水的云层，这个之后再解释。”
他再次停顿了一下，想看看伊斯那张长满窟窿的脸会有多么的兴奋，结果什么表情也没看到。“之后，因为地势的降低，河水重归地面，我目前还不敢去那片迷雾区寻找，不过我猜测是在北端。河流本身也携带了那种巨量的致幻水汽，只是效果来得不如风吹过来的好，因为已经是下游了，你懂不。”
它摇了摇头。
“啧，下游了，代表水流量更大了，混进来的奇怪东西的占比自然就少了啊。”
“哦。”
“在之后呢，就是那条瀑布了，蕴含大量魔力和大量因阳光照射而破碎的秩序力量，重新在瀑布底端的那个裂谷里，凝聚出了蓝色的魔法石头，这些就是地面上的部分了。”他等待着伊斯理解，自己则颇为玩味地两手扔着小瓶子，似乎觉得还不够，又拿出了另外2瓶，玩起了抛物杂耍。
“啪，啪，啪。”连着三声的清脆声响，伊斯从复杂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望着盯着一地碎玻璃发呆的史蒂夫。他抬头看了眼缓过神来的伊斯，以为对面想通了，便继续解释道。
“第二部分，天上的部分，其实还蛮简单的。大致就是水蒸发，又形成了云层，顺着我先前跟你讲的冷热差形成的高层热气流，被吹回了领地的中心区。并在那里凝出了足够厚的降雨云，中心地带就变成了潮湿且阴雨连连的沼泽地。简单来说，就是贴着地表的冷风朝领地外吹，高空的热风朝领地内吹。要是你问那些损耗掉的水怎么办。损耗，当然是有，至于如何补充·····所以啊，所以啊！”他语气变得激动了起来，伊斯完全不能理解他激动个什么劲。
“所以他么的，该死的冰龙才会把领地外围的云层全往自己家搬来补充损失掉的那部分水。所以我才要在那该死的热死人的太阳下工作。所以我家那的温度白天才会高得那么吓人，晚上又低得吓人。大夏天的，降雨少得可怜，我家的火山石都要枯死了。都是冰龙害得，它就是一个小偷，一个强盗。它不知道领空权这个概念吗？要我说，那云在谁家的空域里，那就是谁家的固有财产······”
听着史蒂夫滔滔不绝的抱怨，伊斯顿时陷入了迷茫之中。它听到了许多从未听过的词汇，便下定决心，以后要永远跟着他，多多学习，自己一定会有无数新发现的。或者，我也干脆拜他为神？智慧与神经之神？
“抱歉打断一下，我有一个疑点。”
“······我要把你压榨得从外皮到肉体，到骨头，再到内脏，榨得一点汁水都不剩，全部利用起来。什么？哦，疑点，请说。”史蒂夫一下便从那种激动的情绪中恢复成了冷峻的脸庞,给伊斯表演了一下变脸绝活。
“你说过，太阳光能够破坏那种流体里的符文。那我是这样想的，如果云层足够厚的话，有没有可能在云层中心绘制上某种符文呢？那样的话，控制云层流动方向，控制降雨降雪的效率不就更高了吗？”
史蒂夫沉默不语，半响，才从嘴巴里墨迹出了一句不疼不痒的话。“你们怪物，是不是在折磨人心智上，都有种天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