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趴在地面上的史蒂夫感受到了地面下传来的震动,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他怀疑埋在隧道里的雷管炸了,但又觉得应该不是。
“隧道里的雷管引线可都是串连起来的,要是一个炸了的话,我现在早就飞在天上了,怎么会还趴在这泥地里呢?你怎么看,望远镜联络员。”他举着铜黄色金属管,对着地面上的水坑望了望,看到水里的人同样拿着望远镜指着自己。
“你怎么看呢?镜中人?”
附近的雾气都已散去,但天空还是雾蒙蒙的,史蒂夫依然没有找到他的飞盘,而前往沼泽中心区的路程又异常难熬,他便又开始演起了独角戏。
另一边,小猪的心情很好,它把四只小蹄子踩在浅浅的水坑之中,踢起了水花,玩起了泥巴。刚才,它哼唧着让史蒂夫帮它把那穿着磨皮肤的雨衣给脱了下来,包括雨鞋。史蒂夫也还算一个好主人,理解宠物的需求,便在帮它把雨衣收起来后,用湿湿的头盔顶着它那柔软的腹部蹭了好一会儿,才肯把它放去玩泥巴。
说起来······汗湿的衬衣紧贴着肌肤,感受着衣服里的闷热,他下意识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渍,却碰到坚硬的头盔。他有点顶不住了,头盔里呼吸到的,全是自己那闷热浑浊的口气,还有结核鱼那令人反胃的像是化工废料般的臭味。
这种味道让他想起了用来给魔力源泉下毒的化工副产品——一种混合硫醇。毒性怎样不清楚,但味道确实够大,足够冰龙喝一壶的了。
“算了,大不了就是幻觉 ,我豁出去了。”说罢,便脱下雨衣,摘下了头盔,大口大口呼吸着潮湿的空气,像是沙漠里将要渴死的旅人啜饮着那最后一壶尿液一般。潮湿的空气让呼吸有些不畅,但也好过把自己闷死。
看了眼储存空间里跳跃在30刻度的温度计,他惨笑着。自己大概是出了什么毛病,才会穿着不透气的雨衣,带着不透气的头盔,在细雨中又爬又走的熬过了一个多小时。
“那屋子也一定是幻觉,一定是的,只要到了这个距离,我就能知道了。望远镜联络员!”他大喊着,吓得在一旁玩水的小猪一个哆嗦。“给我看看那房子是不是敌人的障眼法。”
随后用手指抹掉了镜片上的水迹,轻轻搁在眼眶上。
“嗯——看来这雾气还是有致幻成分。这一定是敌人使出的障眼法。我猜,我们已经接近目标了,那房子就是魔力源泉的假象。机械之神曾说过,一个敌人越是害怕,他就越是会将自己的弱点伪装起来。现在,请铭记机械之神的教导,不要被表象迷惑了。战士们,随我冲锋,拿下枢纽!”他双拳虚握,轻轻相碰,随后,向远处的浓雾发起了最为无畏的冲锋。
小猪彻底懵了,它不知道这次,他是在演戏给冰龙看呢,还是真的入戏了呢,亦或者两边都是。因为他吟唱时的神色是如此的虔诚,他起身时的动作是如此的果决,这不像是平常那个谨小慎微的史蒂夫。仿佛机械之神附体了一样。
难不成,他已经被下了降头,疯了?可史蒂夫什么时候又正常过呢。想到这,小猪便释然了,轻踩着湿润的土地,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小步小步地跟了过去。为啥不跑呢?因为史蒂夫嘴上说着冲锋,却还只是蹑手蹑脚地走着路。这才是它所熟悉的那个胆小鬼啊。
······
另一边,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少女也开始玩起了自己的裙子。在她的计算中,观众早就该登场了,可不知道什么原因墨迹了这么久还没来到这个屋子里。不应该啊,如果是个正常的人类,早就该好奇为什么沼泽中央会有一间小屋了。
不仅如此,她为了拖住地下那些爬行者的行动,又额外调集了许多的魔力去阻碍它们前进的路线。可那群怪物就像有统一指挥的人类军队一般,分批次的以最小剂量将冰墙炸烂,又不至于把隧道炸塌。事实上,为了维持隧道强度,让那些群演在合适的时候登场,她可是费了不少力气用寒冰加固隧道壁的。
她嘟着小嘴,下巴紧贴着桌子,一手作掌,一手虚握,敲打着轻松的节奏,嘴里跟着哼唱了出来。
“跳吧,舞吧,收获的季节;跳吧,舞吧,忙碌的时辰;女孩儿们,请别拒人千里;男孩儿们,大胆牵起女孩的手;苏珊大妈在烤面包,马丁大叔在备酒,大家欢声又喜庆;可怜的流浪汉,请别彷徨,来参加我们的节日;那异乡的客人,请别拘谨,加入到我们的狂欢;大口啜饮,面包美酒;肆意舞动,千姿百态;跳吧,舞吧,我们都为一家人;跳吧,舞吧,我们都是大地的孩子;跳吧,舞吧,今天我们歌颂生命。”
······
“屋子是真的?”史蒂夫将望远镜放在了耳朵边上,听着望远镜联络员的汇报,微微点头。随后又将望远镜架在眼前,仔细盯着那看起来已经快要腐烂得塌了的小木屋,嘴中念道:“屋子是真的。”
匍匐在地上,湿润的泥土沾到了脸颊上,他单手举着望远镜,另一只手抹掉了脸上的泥巴,随后放进嘴里**了一下。
“还是那个味,看来屋子是真的。”他搓着胡子拉碴的下巴,那粗糙的手感总能让他安心不少。
“屋子是真的!那魔力源泉呢?那么大一个魔力源泉,它去哪了,它才是贵的那个啊!那这样的话,我前面的推论不全部乱掉了吗!”他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双手抱着脑袋,身体微微颤抖。
小猪知道,一般这个时候,他都是在装,只要再过个几秒,一定就能想出解决办法的。
他掏出小玻璃瓶,舀了点泥坑上层稍微干净一些的水,随后用手遮光,一团紫色的棉花就在瓶中现出了身形。这里的魔力浓度确实比地下河的还要高。他皱着眉头,捏着鼻子,盯着在瓶中蹦跶的一个粉色小点。定睛一看,那是一只结核鱼幼苗,身体竟是全透明的,便只有粉色的脑子能够看到。
抱着恶心反胃与不舍得的纠结心情,唯利是图,身体倍儿棒的史蒂夫还是把那玩意儿喝了下去。“似乎,比熟的口感好一些,就像果冻一样,虽然我没吃过果冻。那么,就像硅胶一样,呕——”他话还没说完,结核鱼的后劲就上来了。身体被快速地消解后,复杂的混合恶臭从胃里翻涌了出来。至少大的鱼吃起来更像沙子,而小的······
“咳咳,呕,咳。”他捋了捋舌头,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比喻。“这个味道,就像大光头诺科扔洗衣机里一个月没洗的脏衣服,混硫的洗衣粉还放潮了,起味儿了。”伴随着话语结束,他脑海中对这种莫名气味的印象有更加深刻了。“望远镜联络员,你应该尝尝的,我不认为光凭想象就能理解这种痛苦。”
他是不是彻底没救了,开始打算喂非生物吃的东西了。那下一步呢?教一个望远镜学会开悬浮车?
“不管怎样,我现在都确定了,魔力源泉就在那个屋子里。小猪,要不你去帮我看看?只要走到楼梯那里就行了。请放心,我会在后方用视线护送你的。还有啊,那边有一些你的动物朋友,它们叫黑面羊,你看它们都没事,你怎么会有事呢?去吧,小猪上校,请记住,机械之神与你同在!”他用拳头锤了捶胸口,一脸义正言辞道。
他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算了吧。小猪便低着头,鼻子里吐着气,小步小步向那雾中小屋走去。
史蒂夫不是很担心,不仅因为它可以复活,还因为他会悄悄地将自己伪装成一块草皮,跟在后面。至于为什么会有屋子在那······难不成原来有一个人类在这里先发现了魔力源泉,并把它看守起来了。可后来遭到冰龙的袭击,拼死抵抗数天,最终筋疲力竭而亡了吗?
“应该就是这样。”他微微点头,随后脱掉衬衣,将花花绿绿的雨衣套在身上,并缓缓趴下,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他以自己为看起来会像一块草皮,可上空视角却更像一只肥大的绿色毛虫。但这都无关紧要,史蒂夫现在正入戏着呢。
“报告,小猪上校已经进入目标区域了。它走到小屋楼梯前方50米处了,它绕过了羊圈!难道它对那些动物朋友都不敢兴趣吗,真不敢相信。它在泥塘里摔倒了,天哪,它是怎么做到平地摔的。它站起来了,它又重新站起来了。它已经被那邪恶的淤泥与恶臭结核鱼侵染了,但它还没有停下,它的意志是无比坚强的。望远镜联络员,你看到了吗?那就是我们机械之神的教徒啊。它有着最坚韧的心智,绝不会被这种困难打倒的。一次次困难,一次次挫折,只会让我们更加强大!”他趴在地上,一边用望远镜观察着小猪,一边捶胸顿足的激情解说,显然已经投入进去了。
“我明白,望远镜联络员。快看,它就要成功,它爬上了梯子。它还活着!他成功了!现在,是时候去迎接我们的英雄了!”可正当他撤下望远镜后,准备起身去接应小猪时,远方紧闭的木门打开了,黑色的空间之中,一抹红色飞快地掠过视野,而后,那粉色的小点便消失了。
一时间,焦虑、疑惑、惊恐从心中升起,但又都被他的理智给压了下去。“我大概是产生幻觉了。”他嘴上这么说着,却已经开始构思一个营救与撤离计划了。那红色,到底是什么怪物呢?难道是那个人类的鬼魂?至少不是冰龙,只要知道这点,他总归能想到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