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位曾是人类，一位不完全是人类，一位完全不是人类的三人餐桌会议后，他们都达成了某种共识——要摒弃种族歧视的观念，只要是智慧生命便一视同仁。相比于他们，那些牧混者，反而不算是特别奇特的了，也就只是被混沌侵蚀了灵魂而已。可为了改变这一现状，他们还是拟定出了之后的作战计划。
“下周，我们将发动对天坑归属权的争夺战，再之后，夺回北面桦木林的控制权。那以后，我们会从海陆两个方向继续向北探索，最好是直接找到混沌之潮的来源，在下一次混沌之潮发动前，彻底终结掉这个不合理的现象。至于具体细节，几天以后，还是这个地方，我会带着新员工来一起参加会议的。好了，散会，大家各忙各的吧。赫菲丝，你多去带她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记得，别让她碰到火药了。”
“史蒂夫，你下午都会在地下工厂里忙活吗？”
“没错，可能要忙到晚上，还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房子你觉得是不是要修一下呢，前院的花坪也要重新种一下吧。那里真的像是块墓地了。”
“这个啊，我打算之后让那几位牧混者来试试，就算我的能力再好用，那也还是要自己出力的，总归比不上让别人打工来的省力。你说是不是？”他朝她露出了一个商业式的假笑。
“该说不愧是你吗？”她环抱着胳膊，调笑了一句。
“谢谢你的赞美，小姐。”他掌贴胸前，微微俯身。
“那我带小绺走了。记得别让玻尔做太多过分的训练了，小心它又学会了什么奇奇怪怪的魔法，把训练场地毁了。最好是，”她将头发一捋，撒到空中，“像水流那般温和的，不太刺激的那种。”
“明白了，女士。我会去好好管教管教它们的，用最温和的方式。”
“那，祝你一切顺利。”她朝他眨了一只眼，便拉着在看圣经的绺上了二楼。
目送着她们离去，他得好好思考一下，该为那几个家伙找些什么样的活做了。对了，不是刚好缺棉花吗。就这样，这样可太好了，刚好是一条产业链，我真是个天才。他笑出了声，翘得老高的嘴角很是邪性，那浮夸的笑声，甚至吓到了二楼正和赫菲丝下棋的绺。
“姐姐，史蒂夫哥哥一直是这样的吗。”她仰起脑袋，扑闪着眼睛。
“不，”她召唤出了一些小雪人，排列到一起，摆成了一个互相错开的站位。“他只是间歇性地会暴露本性，多住个几天，你也会习惯的。”
“哦，我明白了，史蒂夫哥哥是个怪人。”她轻轻点头，看着金属棋盘上红色和白色的士兵，问道：“姐姐，你的小雪人怎么抵挡得住我的小火人呢？火不是克制雪的吗？它们不会化掉吗？”
“当然会啦，但你可否了解过，火力压制学说？”她微笑着，下达了指令，随后，那所有雪人以每秒数十发雪球的火力将对方阵地前线的火人雪葬了。“如果你的小火人根本就碰不到我的雪人，那又何谈克制这一说呢？”
“姐姐，你耍赖。”她嘟着嘴唇，插着胳膊，很不满意。“你的魔力释放得这么多，你那一只相当于我的十几只，我怎么玩。”
可她话刚一说完，对方阵地里就冲出了几个推着雪球大炮的部队，轰轰几声，就将她场上的小火人，以及后方坐在火焰王座上的王给轰了个干净，连残留下烧黑的金属灰都被洗掉了。
“咯咯。”
“姐姐，你耍赖。”她的语气中带了点哭腔。
她抓起棋盘上的一小堆雪，朝她的脸砸去。赫菲丝也不闪不避，那雪团便径直塞到了她的嘴里。
“咳咳。绺，你犯规了，哪有下棋的时候能攻击棋手的。”她小脸被冻得通红，也没有用魔法去清除身上的雪，那雪便贴着她的皮肤，顺着颈部滑落至身体里。她的身体不禁微微发颤。
“我，我就要攻击棋手，我，我还要攻击你的棋子。”说罢，她便张牙舞爪地将场地上的小雪人拍了个稀烂。结果，赫菲丝嗤笑着又召唤出来一堆，她便又用手去拍，溅得浑身是雪。两人便在这样的一来一往中度过了清凉的午后时光。
另一边，史蒂夫已经驱车前往了地下工厂，以前他是通过走楼梯下去的，但自从上次扩建，地下工厂增大了好几倍，多了好几层，而隧道被修成线圈一样的形状了。本来坐电梯也是可以的，但他就是喜欢开车行驶于地下空间的感受。
望着无数风洞岩壁划过眼角，感受着逐渐下沉的快意，他十分享受其中。最重要的是，地下隧道的，以及环形的设计，可以让他驾车实现滚筒机动，甚至是贴在隧道上沿，倒着开，只是一直那样容易脑溢血。
“哦——太棒了，我真的在飞啊！”他踩满了油门，涡轮的轰鸣使得金属车架颤动，银白色的巨型子弹挤压着隧道中封闭的空气，将它们变成了猛烈的穿堂风。
“我应该带她下来的。”他将方向盘微微左撇，那车便螺旋着贴着隧道壁行驶在同样螺旋向下的路线中。看着嵌在隧道里的黄色流线，他想起来了，绺目前还是个小恐怖分子，必须要有个人时刻看着才安全。“还是等以后吧，如果伊斯也在就好了。”他有点怀念和那个植物属性的绿色怪物的冒险生活了。
整个驾车过程也就10多分钟，他便来到了位于地下几百米深处的工厂中层。随着鬼魅号驶出最后一段平直路线，大片灰色白色的混凝土墙面映入眼帘。在他把车泊在一个宽敞得足够停下一个房车的画着虚白线的停车位后，地下方圆几千平米的广袤空间也映入了眼帘。
火与钢铁的碰撞，传送带与齿轮的回响，比人还高的金属机械臂，却在做着刻写蚊子般大小的符文这种精细活。这番奇幻的景象，都在有条不紊地编织着他那个表露在外的野心——创造出这个世界上生产力最为强大的产业。
而在一条生产电能炮弹的流水线边上，菲尼萨和他的亲卫队正紧盯着珂赛特和马鲁斯，防止他们有任何小动作。但他们，也只是呆呆的望着整个地下工厂中层的广阔空间。几个小时的参观，他们已经充分了解到了秩序法则的强大。他不是单纯用自己的力量来改变物质的形态，而是创造那些能够改变物质形态的生产工具——半自动加工生产的流水线。那他们还有什么需要做的呢？难道他单纯就是为了向他们展示自己的力量？
“哟，马鲁斯，珂赛特。”他跨着大步，毫不拘束的绕过了铁人墙，走到他们身边。
他们从沉浸的情绪中缓过来，看着那个梳着28分，穿着黑T恤，挂满口袋的马裤，以及脖子挂着银灰色吊坠的年轻男子，怎么也没法把他那小混混的形象与他们所知道的那些高层人士联系起来。
“喂，”他挥了挥手臂，“发什么呆呢？问你们，觉得我这地下工厂咋样。”
“老板，我们怎么敢想象到这种东西的。这，超过我们的认知了。要我形容，大概只有震撼一词吧。”珂赛特抢着回答。
“这还只是中层呢，下层是更深的地方，那里都是化工产业，场面更壮观，当然是因为那里有，”他微微一笑，“炸药。”他们吓得靠紧了一些。
“老板，既然您这工厂都能自动运作了，那我们？”马鲁斯还是想到了实际的问题。他必须得找个办法让他把自己留住。
“你们嘛——别急，我会为你们找到合适的工作的。不过在那之前，我必须要有几个问题问问你们。”他摆出两根手指。
“你们是吃什么的？还有马鲁斯，你那断臂上缝合的灰色金属，我总觉得眼熟，那是什么？”
“老板，我们平常吃的东西，除了灵魂溶液，一般只要补充魔力就行了。灵魂是为了维持我们的理性，而魔力，则是为了维持我们身体的力量。至于这灰色的金属······”他瞥了眼断掉的胳膊上绑着的金属板。
“那是灵魂金属——一种通过将部分灵魂渗透进去，记忆住灵魂主人的金属。主要作用，大概就是稳定住身体结构，还有——”提到这里，他的语气稍显兴奋。“能够让使用者像操控身体一样操控那块金属，同时也能借着金属延申自己的感知。”
史蒂夫皱起了眉头。
“也没法像魔力那样使用自如，但总归是增强自身的一种办法。坏处也不是没有，那就是会消耗掉自身的灵魂。不过我这样断手的，也没其他办法了。”它挥了挥那半截手臂。
他微微点头。“那它是在哪里出产的呢？”
“桦木林北方，我们居住的地方叫作沉降地，又或者叫赛图尔大陆，那里是被混沌侵蚀的土地。而在那块大陆的地下，靠近基石层的地方就有这玩意儿。虽然不是很多，但也不像金子钻石那般稀有。只是因为要消耗自身灵魂才能有用，不然性质比普通的铁还要差。但如果你的灵魂越是强韧，那效果自然也是越好的，甚至能同时具有钻石的硬度与金子的韧性。”
总感觉这玩意儿不好使啊，就是相当于用自身的理智去换体能的提升。对于自己来说，理智比什么玩意儿都要重要，更何况，自己本身就没有灵魂，根本用不上那玩意儿。
“所以，你们平时就是喝那种红颜色的魔力酒，工资就发灵魂溶液？然后身体残缺了便用灵魂金属替代？我怎么感觉这么不靠谱呢？”
珂赛特接过了话茬：“它当然不靠谱，但我们牧混者也这样熬过了几百年啊。要是有更好的办法，谁愿意去做攻打人类城市的危险活呢？”
“这样啊，看来你们俩是不太情愿的。我这边呢，已经为你们想好了出路，不需要再用那种愚蠢的求生办法了。”
马鲁斯和珂赛特都站直了身子，静听圣旨。
“你们知道，傀儡是怎样的生物吗？它们也算生命，但智力不高。可我发现，只要秩序之力够多，身体结构足够稳定，它们甚至也能够产生理智。而我要做的——”他用手敲了敲菲尼萨的庞大躯体，发出沉闷声响。
“啊，疼疼疼，嘶——我要做的，”他吮着手指骨，嘴里发出模糊的声音，“就是把你们的身体也给改造成这玩意儿。那样，我就能灌注足够多的秩序力量，将你们灵魂内的混沌压制住了，甚至完全挤兑掉。因为那种情况下，你们的灵魂将不再是纯生物性质，而是半生物半机械性质的。”
他们仿佛看到了希望，互相拥抱在了一起，然后齐刷刷地转过头。“这样真的能够可以解决吗？这个困扰了我们百年之久的问题。”
“当然没问题，相信我。而且，如果改造顺利的话，你们以后就能同时吸收电力，魔力2种能量了。绝对能够变得更加强大。也再也不需要通过吞噬人类灵魂的办法来维持住理性，因为你们的机械身体部分将会是纯理性的，它完全不会被混沌影响，甚至能够剔除它。我称这种改造过程为机械飞升，不过这个名词也是早就有的了。”
“机械飞升？”
“没错，通过将身体改造成半机械的，你们的灵魂档次将提高一个层级，那种源自灵魂的腐朽味道也会逐渐消散。当然，你们的那个蜘蛛小伙伴也可以享受到这种待遇，只是要先签合同才行。”
“维洛······”马鲁斯沉吟着，随后抬起了脑袋，“那么，代价呢？真的有这么容易？”
“代价嘛——”他嗤笑着，“除了后半生要在机械之神联合产业下贡献出自己的价值。还有，就是改造的过程会异常痛苦，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还是灵魂上的。而且时间可能会非常漫长，不知道你们受不受得住。”反正自己肯定是受不住的，不过好在自己的灵魂已经是那种全机械性质的了。
“当然可以，那种代价算什么。为了新生活，为了摆脱那千年的命运。一点痛苦有什么受不住的。”
“那敢情好啊，你们快把这份手术中意外发生免除责任的协定签了，今天晚上我们就可以开始了。改造完后，时间早的话，你们甚至能够去找维洛炫耀一下。”他坏笑着，因为那只蜘蛛将是他发展纺织业和分子材料的一个重要推动力。
他们颤颤巍巍地接过了2份密密麻麻的纸，那就代表着他们未来的命运吗？可自己也早就受够了那种任人差遣的生活了，就算意识早就麻木，也经受不住几百年的一尘不变的生活啊。那就，签下吧。
他们不会知道，等待他们的究竟是何种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