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人类,除去修仙者,世界本来也有过许许多多强大的生物。
久远的岁月中流传能够招雷引劫的真龙。
在火焰中能无限涅槃的凤凰。
即便是低劣的野兽中,也曾经诞生过巨大的比山还要高大的神猿,也在深山中有过吞金食铁的诡异凶兽。
在宗门里的蒲公英曾经通过同门师兄弟们的口口诉说,藏书阁内的翻阅少许了解过。
但是!
眼前的这个白色的东西不一样,很明显的和他所认知的那些非凡生物,那种种传说有着决定性的差别。
兽是不会握剑的,因为天生强大的它们并不需要剑这种延长手脚的东西。
所以那不是野兽。
那么,那会是人吗?
昨日目击到的瘦骨如柴的双手,就算再消瘦也是人的手。
有着五根手指,能够握,能够提,松能成掌,握能成拳……可是白色的那个东西,根本不是“手”!
吸盘、和猪牛的身体一样肥状的长条,伪装成五根手指张开,随后又紧紧的握住了剑身。
湿润的触肢通过吸盘吸附在剑柄上,蠕动的触肢看上去似乎随时都握不住剑,但被紧紧吸住的剑柄似乎比淬火后塑形的钢铁还要牢固。
张开的洁白双翼形状更是异态,和记载口述中浴火凤凰的双翼比较,比起熊熊燃烧的火焰,不定型的泡沫在翅膀上涨起,随即破裂。
明明是和雪一样白的颜色,没有翅膀的蒲公英却凭借着视觉就能感同身受。
大雨所遮盖的天空如同电影院放映中黑暗的环境,密集且不断涨起破裂的肉泡中带有一丝黑点,仿佛就像是眼球一样,涨开后——
还是破裂,或许,那双翅膀也在雨水的灌浇之下和被火焰所灼烧的凤凰一样“沸腾”。
拥挤在小镇道路上的邪修在白色的“怪物”面前,在过于异样的对比之下,那一身黑气的邪恶刑同虚设。
盗贼?嗜血?炼化人类的邪恶?
在白色的怪物面前,威胁的恐惧变得不值一提。
蒲公英之前准备与邪修们大战赴死的觉悟此刻变成了一个笑话,眼瞳中倒影着翅膀之上的头颅,不再有麻布遮盖,那张比肮脏的抹布还要皱叠的脸上根本无法认清五官应有的凹凸。
张开的黑色洞口分不清是嘴还是眼,不止七窍的洞孔无声的叙述眼前的人形绝非“人”,任凭风雨飘动肉翼无序地颤动着。
白色的怪物站立在雷电与暴雨之下,好似蜡烛顶端的烛火,再艳丽明亮的火焰,轻轻一吹就会熄灭。
扭曲的面容,好似眼球一样在翅膀上涨开破裂的泡沫,异常消瘦的手脚,惨白没有血色的肌肤,无论哪一个都让蒲公英作呕。
蒲公英恨不得现在立马移开视线,但他不能这么做。
在蒲公英面前的可能是害死师兄师姐的仇敌邪修,杀害无辜镇民的邪恶,另一侧是夺走了蒲公英的剑,属于风剑门的神剑,于情于理都不能落入外人手中。
突然出现的白色怪物是敌是友?
小镇的灾厄会不会是他带领邪修们做的?
蒲公英招来神剑为什么会被他拿走?
这具白色的肉身又是什么生物?
他的修为究竟有多高?
目不转睛的蒲公英瞪着站在高处的白色身影,邪修们或许也和蒲公英一样,在没搞明白之前不敢轻易动手吧,黑色气雾下带着敌意的目光也在警戒着手持神剑的怪物。
那些带有敌意的视线不用言语在诉说着,是敌是友,是强是弱,手下见真章吧。
扭曲的面容倾侧向下望去,毫无情感的声音是唯一一个和接近常人的特征,低沉的男中音,从一点都不正常的黑色空洞中传来:
“如你所愿。”
——
轰隆!
电闪雷鸣,白光从空中劈落大地,紫色的电光顺着神剑紫雷韵缠绕在白色的身躯全身上。
这是蒲公英唯一能看清的一幕,也是邪修们最后能看清的光景。
“噗,呕……”
昨晚吃过的美食倒冲食道,直接从口鼻中同时喷出。
喷洒出来的还有邪修们的内脏与鲜血,白骨炸开散落的到处都是。
蒲公英的双腿失去力气,瘫倒跪坐在地上。
“呕……呕……”
邪修们都死了,师兄们,宗门里一直灌输是邪恶的邪修们都在蒲公英的面前死绝了。
蒲公英连手都没有动过,他的觉悟,全身心准备赴死的觉悟就像是一击猛锤敲打在了棉花上,闷沉、无力。
杀死邪修是一件正确的事情,蒲公英曾经是这样想的。
但真的当邪修们在他的面前炸成血花,尸骸溅到了他的脸面上后,蒲公英才发现自己的觉悟似乎一点都不坚定,自己的内心一点都不坚强。
那个白色的东西是怎么挥剑的,又是怎么样在一瞬间将邪修们全部斩杀的,这些关于剑修应该追求的东西都已经无所谓了。
跪倒在地吐个不停的他俯下了双眼,一往无前的目光不再敢向前看了。
即便是逃向地面的视觉也无法逃避事实,带着翅膀的影子遮盖住了乌云上降下最后一丝光芒,黑色的阴影笼罩在了蒲公英的头顶上。
“呕……”
恐惧让他的呕吐更剧烈了,不想死的大脑反复想象着自己和那些邪修一样炸开,血肉模糊死无全尸的一幕。
“谢谢你,不知道名字的修仙者,这的确是一把好剑。”
紫雷韵刺入地面,刺入蒲公英呕吐物前方的大地上。
蒲公英没有伸手去握住剑柄,他根本不认为自己能够用这柄剑与眼前的怪物战斗,他连对方出手的速度都看不清,试图反抗一定会死的吧。
不想死的恐惧本能地从蒲公英吐个不停的嘴里,被呕吐物堵住呼吸的口中吐出微弱的吐息:
“我……不想……死……”
黑色的空洞在“脸”上皱成一团,全部弯曲成月牙形的黑洞像是露出笑容一般,中性男子的声音富有知性地回答可怜的蒲公英。
“放心,我怎么会让你死呢。像你这样的好苗子我都还没来得好好介绍一下自己呢。”
白色的触须从蒲公英的眼角划过,吸盘轻轻卷起蒲公英的耳垂和脸颊,将他低着不愿直视的头微微抬起。
“年轻的修仙者,我想少许占用一下你的时间。”
“我希望和你聊聊关于我们的天父与救主,海嗣们的神明——”
知性的男中音从黑色洞口中叨念个不停,蒲公英抬起的头颅却无法随着自己的意志低下。
和白色怪物平行的视线之下,脖颈已经彻底和身体分离。
红色的生命滴滴答答地从这个世界上流逝,却不会在雨水重洗的世上留下任何深刻的痕迹。
……
…………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垂死病中惊坐起,自己的头颅被摘下的蒲公英发出难以忍受的尖叫从床上坐起。
环顾四周,不断用手去摸自己的脸,自己的脖颈。
“没有血污……头也没有断……这到底是什么?梦?”
但是明明蒲公英之前的人生没有见过这么惨烈的死亡,那仅仅只是梦吗?
另一张床上没有师兄的踪影,蒲公英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望向了窗外。
暗风吹雨入寒窗。
黑色的云朵在空中飘浮,梦中出现过的,昨日见到的麻布身影从窗口攀爬钻入。
蒲公英的胸口响起咚的一声后,呼吸也停住了。
麻布被细长的手臂脱下,与蒲公英在“梦中”一模一样的脸,皱纹中到处都是黑色洞口的脸开口对蒲公英问好。
“早上好,小懒虫教徒,有做一个好梦吗?”
作者:we all pretend to be the hero on the good side.
(我们都试图扮演着好人的英雄)
————选自歌曲《Vill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