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下,它们游动着生命的自由。
在水上,它们叽叽喳喳吐出咸湿的海水。
在水底,它们陷入沉睡……再也不会醒来的它们化作了新的温床。
可是,又有谁能想到呢?
驾驭疾风,祈求雨水,招雷吐火的它们——
最终被受到它们恩赐的人类所填上了层层污秽。
它们甚至连复仇者都做不了,广阔的海洋在不是野兽的他们面前不值一提。
毕竟,就算能有拥抱一切生命回归的大海,也哪有可能会有能够承载无尽欲望的海洋。
……
龙的眼瞳在盯着蒲公英,失去的龙瞳上有说不出的遗憾。
在龙的背后,白色的影子被水帘遮盖,看得不是很清楚。
“雪无铭?是你的吗?”
在沉浸的海洋深处,蒲公英看见了不应该看清的东西。
在深海中所沉睡的尸骸上,白色的鳞片化作条条触须,尖锐的触角软化成了薄膜般的“布条”,一口锐牙被拔光,金色的血液也转变成了苍蓝淡白的污水。
昔日的龙,只剩下了一双眼瞳不变,遭受背叛的它们抬不起头。
愧对主人的愿望,傀儡们没能完成它们的职责。
傀儡们也无法理解它们主人的悲叹,并不是孩子们没能完成必须要完成的责任。
而是到死为止,它们都没能从失败中看见自己所缺少的东西。
远处白色影子的悲哀传达给了蒲公英,他抚摸着自己的胸口,这种疼痛,和自己的很相似。
和雪无铭很像的那家伙到底想要做什么,自己现在所看见的,又意味着什么?
说到底,龙和他根本就不是一种物种,就算让他知晓龙这种曾经是世上最强的生物沉睡在死寂的大海内,又能说明什么?
沉淀在海水之中,沉没于海底底端,没有呼吸的蒲公英闭上了他的双眼……
“啊啊啊啊?!”
疼痛将蒲公英的精神从深处强行拉起,钻心的火辣刺痛感让他像鱼一样弹起身体,睁大双瞳的蒲公英口鼻喷水,眼角甚至还带有疼痛所带来的一点点泪花。
“醒了啊,不过你得再忍忍,光是用丹药是治不好师弟的伤的。还有六处要上药,忍不住可以大声叫不出来,还忍不住和我说一声,我会给你准备木棒的。”
蒲公英看见了不是很陌生的天花板,看见了在床头边,带着手套用灵力御物的他。
“海长志……?”
“是我。”
一手灵力御物彻底暴露了这位长久装作凝丹境师兄的修为,他至少已有灵丹境以上了。
“师兄……”
“不用担心,姜久玄她已经不会再来骚扰你了,内门的山峰现在全面禁止同行进出,至于师弟你的内门晋升就有些可惜了。无论过程如何,结果不通过的就是不通过,还是老老实实修到灵丹境再去吧。以蒲师弟你的成长速度,也不过十多年的事。”
“不,师兄……我想说的,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抹药膏涂在伤口上,起初不到瞬息的清凉马上转变成火辣辣的疼痛,蒲公英差点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看到这个情况,海长志手指勾出一圈,将木棍用灵力递到蒲公英嘴边,让他咬住。
“外门的那些看热闹的家伙你也不用担心,至少他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是没办法找你麻烦了。毕竟在对外来说,你已经是死人了,蒲师弟。”
死……死人?
也就是说将落下山崖的他,风剑门把他当做死亡来处理了吗?
风剑门的这个做派……想到蒲公英之前自己撒谎是邪修杀死了宋师兄,长老们似乎也表现出比起宋仁敨的死活,更在乎那本邪修的功法……
他们外门弟子,真的能说是风剑门的家人吗?
“啊,这眼神,师弟你还真是容易让人看透。先说好,事情没你想的这么糟糕。你的死只是一种伪装罢了,事实上这不是正在帮师弟你疗伤吗?好了,还有四处,忍住。”
“呜呜呜呜呜呜呜!”
木棒上深刻地留下蒲公英的齿印,至今为止从未体验过的痛觉让蒲公英差点没能忍住当场失禁。
“别太在乎疼痛,想点什么来缓解痛苦吧。先从师兄重新来介绍一次自己开始吧,不是初次见面的蒲公英师弟你好,师兄的真名叫做路长生,是一名邪修。”
邪修?
看着脸色露出笑容说出这个在修仙界被人人喊打的名词,蒲公英变得紧张起来。
难道自己要被吸干血液了吗?
还是说要将他切成肉片吃掉?
“啊,师弟你想太多了啊。我可不是你所想的那种邪修,我是风剑门的邪修。说是卧底其实也不太正确。毕竟邪修真正的大本营,本来就是风剑门啊。”
什么?
和蒲公英人生至今为止所认知的邪修完全不一样。
风剑门,是邪修的大本营?
“说到底,邪修本来就是一个伪装。蒲师弟,其实仔细想想就能明白的。邪修,顾名思义,自己不炼丹,不锻器,甚至修炼功法都没有好的。他们的本质不过是一群仗着修为的土匪罢了。这样的它们对于正常加入宗门的修行者来说最麻烦的会是什么形式?”
海长志,不,路长生看着眼前咬住木棒,从疼痛上转移思考的蒲公英露出他一如既往的微笑。
“答案是成立邪修,邪道,土匪们的宗门。毕竟一个修仙者所掌握的能力也是有极限的,不然我们风剑门也不需要50人的长老。”
“这个思路反过来去想的话,如果正派的我在那些宵小之前,我们风剑门提前制造出虚假的邪修们的宗派会怎么样?”
“还有一处。”
“呜……呜呜。”
蒲公英的眼睛咕噜咕噜快速飞转,他不再表现的这么疼痛,处理好最后一处伤口后,路长生拿开了蒲公英嘴上叼着的木棍。
“先好好休息吧,等你伤好了之后,师兄会再找你好好聊聊的。”
路长生收起满是血污的湿布,收起药膏等杂件,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别扭的笑容,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用手揉了揉,尽可能地做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后。
转身准备离开房间,但在他要踏出去之前,在路长生的背后传来了一股冰冷的目光。
回头看去,躺在床上,浑身被白布爆炸的蒲公英凝神看着路长生。
这种寒冷中带有潮湿的目光,路长生没有回应,扭回头去,快步的离开了房间。
等到路长生的脚步逐渐远去,白色的身影再度从阴影中钻出。
手脚潮湿的它,似乎刚刚从湖水中爬起。
“雪……无铭。”
蒲公英嘴角里呼喊着它的名字,虚弱的呼唤似乎显得有些没有力气。
“刚刚师兄所说的……值得相信吗?”
“这个问题得由你自己来考虑,蒲公英。”
“至少,看似解释了很多的他,却对山谷地下的龙,还有如何将你救起来这两件事闭口不谈。”
黑色的空洞蠕动着,不同于路长生的那般温柔,无表情的怪脸征求这拥有灵魂的指引。
“接下来,你想做什么?蒲公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