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你认为邪修们如果要杀人越货,最想得到的是什么?”
房间的空气逐渐变得湿润起来,烛火烧尽的白雾向上漂浮,闷热和从路长生身上散发出难闻的血腥味使蒲公英锁紧眉头。
“我们的神剑?不,各大宗门除非是内门弟子自己的佩武不然都是几乎抢不走的。灵石?不对,这些其实在现在不过是辅助效果,即便没有灵石在风灵老祖的那一战之后就不会缺乏灵气。那么是功法?”
“是了,应该就是功法。有了我们风剑门修行灵气的功法邪修们就能有一条踏向更高境界的光明大道……”
路长生看着自以为正确的蒲公英,摇了摇头。
“不对?那会是什么?”
“蒲师弟,你所说的神器、仙器、法宝甚至是风剑门的功法都不是最重要的,通过一些小手段,这都是能得到的?毕竟,它们都在风剑门内不是吗?”
“路师兄不是说邪修是处于风剑门的控制之下吗?难道他们已经集聚成能够撬动风剑门的规模了?”
尖锐的问题止住了路长生继续张口秒答的念想,张开的嘴闭上后又再度张开。
“答对一半,但答案还是错的。只是邪修们人数不足,他们即使策划着某种手段要实行起来也是极难的,毕竟像我这样的卧底就潜藏在他们里面。我可能应该公布答案了,是……”
“是叛徒对吧?叛变大宗门的弟子,各大宗门的外门。功法也好武器也好甚至是灵石,没有人什么都用不了,反过来说得到了人之后,功法武器灵石其实都等于是他们自己的了,因为都是同样加入了邪修一派。我说的对吗?”
路长生用赞许的眼光看向这个突然变得机灵起来的蒲公英,对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对,人才是他们最需要的,而且得是活人。”
路长生停顿了一下,同样锁紧了眉间。
“问题也同样出在这里,邪修们究竟付出什么筹码能拐到大宗门的弟子加入什么都没有的他们?这点,才是难以理解的大问题。”
“控制思想的法器?超越宗门给予的利益?还是说,他们找到了传说中不可能存在的神明遗骸?”
路长生喃喃自语,而他最后说出的一个词字引起了蒲公英的注意。
“神?风灵老祖不是与神相争最终打破了天道对我们世人的禁锢吗?哪里还有什么神?”
蒲公英的视线没有转移,但他即便不看向身旁,也已经看见了雪忘铭的触肢了。
白色的触手无规律地从雪忘铭身上四处疯涨,一下就遍布了整间房间。
如果它想要动手,恐怕路长生一瞬间就会压成肉酱。
但注意到路长生根本看不见雪忘铭的情况下,蒲公英也没有张口劝阻,雪忘铭究竟是神是魔,还是邪修们真正的手段,这些对蒲公英来说,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逐渐从这位自称神明身上理解到了,他口中所说的神。
可能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师弟,所以说有神的事都是传说啊。神的确死了,但是没人知道神会不会还留有后手啊,要是留下传承或是遗骸,你觉得找到它的家伙会变成怎么样?”
“力量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都是拥有力量的人……只不过这一次,到底是谁得到了什么力量,我们都不清楚,风剑门也不清楚。我必须要为了调查真相付出代价,师弟。”
路长生拉近了椅子,靠近蒲公英好好询问征求着他的意见。
从路长生身上散发出血腥味的源头,沾满血液的狮子面具从路长生怀中拿出,递向了蒲公英。
“师弟,我需要你的帮忙,和我一起从邪修们哪里把他们真正掌握的情报钓出来。一起为宋仁敨和寒品如两位同门师兄弟报仇雪恨吧。”
“为什么是我?”
路长生对蒲公英的这个疑问露出了飒爽的笑容。
“因为只有你值得相信,你是我所相信的你。这或许是你我生来的命运,只需要这一次,蒲师弟,解决掉邪修背后的那个问题,你能直接跳过内门的选拔,成为真传弟子。”
“这也是一次莫大的机会……”
路长生的目光紧盯着染血的面具。
“那么,”蒲公英犹豫地松开眉间。
“代价是什么?”
路长生目光没有移开面具,没有从他所做的事情上移开。
语气中带着一种惆怅的感情:
“赌上一切……”
……
路长生又离开了,正如他来的时候一样,只带走了蒲公英吃完的骨头与荷叶。
留下了沾染血污的面具,留下了为蒲公英所准备的邪修们的空席。
在确认了房间内不再有路长生的监视后,蒲公英重新倒在床上。
“雪忘铭,你和风灵老祖打过吗?”
“我不认识你所说的老祖,但神被杀这件事,我是知道的。”
“所以你是这天地间又诞生的新神,啊,我看不懂你的表情,用语言告诉我。”
“我也不知道……对此,我什么都不知道。”
蒲公英看着满是黑洞的脸,可能是看习惯了吧,他逐渐忘记了自己最初为什么要面对雪忘铭感到恐惧。
“你说,我应该答应吗?和这个一直都用假名欺骗师兄弟的卧底。我应该和他一起去把邪修们都消灭掉吗?”
白色的邪神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蒲公英,我会借助智慧,我将赐予你力量,我甚至能够让你在一定程度上逆转因果。但唯独做出选择这一点,你得自己来。我无法代替你做出选择,拥有欲望的只有你。”
“至于现在,我可以说一个非常简短的小故事的开头与结尾供你参考。”
“神明的故事吗?那还真的值得期待啊~”
蒲公英口中发出平长的棒读音,似乎对不告诉答案的雪忘铭感到不满。
“从前,有一名心怀正义没有力量的人突然得到了一本小册子,他发现,只要在册子上写下人名,就能直接让那个人死亡。于是这个人类发誓要消灭此世所有的恶人,净化这个世界。”
满是破洞的脸上大量黑洞缩入白肤中消失不见,只剩下两个洞口正对着蒲公英。
就像要照出蒲公英内心的瞳孔一样。
“蒲公英,你觉得这个人类最后成功了吗?”
“故事结束了?写上他人名字就能杀死对方的神器啊,嘶——恐怖如斯,应该成功了吧,毕竟你没说这个神器有什么负效果,比如写上他人名字自己也会一定程度的减寿什么的都没有的话。恩,估计很轻松就能实现他的目标吧。”
“不,他失败了。”
“为什么?”
“在册子上所记录的并不只有他认为的恶人,更多的还有他觉得会妨碍他的人。他的目标也从最初的净化罪恶转变成了成为没有罪恶世界后的新世界的神。真是可笑的结局不是吗?”
蒲公英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雪忘铭说了这么奇怪的故事。
“你是想和师兄一样和我说可怕的不是力量,而是在力量中迷失的人吗?”
“不,我是想说,在运用我赐予你力量的时候,千万别忘了自己到底真正想做什么。”
黑色的空洞从蒲公英身上移开,看向了血染的狮子面具。
“欲望才是驾驭力量最好的缰绳。”
两者的目光都笔直的看向面具,无言静视了一会,蒲公英突然握紧了拳头。
雪忘铭幽幽地消失在了房间内的阴影中。
“神明也不需要为已经做出决定的信徒心上再去加重压力的砝码。”